第23章 生死攸关
已经有三日，滴水未进，本就虚弱的身子此时已经如霜打梨花，奄奄一息。
她就像是被人遗忘，被扔到了无人问津的角落，任凭尘埃落尽。
嗓子已经肿到无法言语，浑身滚烫，高烧不退。她只能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静静忍耐。细细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渗出，好似每移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至极的干渴，至极的虚弱……那手腕无力的搭落在床边。
眼睛都很难睁开，恍惚中她对着自己的手腕发呆。然后凑近干裂的唇，没有犹豫的咬了下去。
多日的折磨，已经失去了痛感，那皓腕被自己狠狠咬破，一股温热湿润唇齿，多日不进饮食，这血倒也好喝至极。
将皓腕慢慢放下。纯狐妜平躺在湿冷的木板床上，唇边被血染得朱红，甚是好看。她痴痴呆呆的笑。
就算这样，都死不了呢……
连续两日。纯狐妜都会吸吮自己的血来维系自己的生命。那只手腕早已经伤痕累累。
终于，在纯狐妜正处于半昏睡状态时，有人来了。
费力支起身子，重重的呼吸。早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入目的却是“熟人”，那两个太监又贱兮兮的走到纯狐妜跟前来。
一个说：“你看呐，这面色刚刚好！这小模样别提多好看了呢！”
“就是！”另一个应和“饿了吧？这回吃饭吧……”
说罢掀开食盒的盖子，发出一股酸臭的味道……是剩了许久的饭餐……
“来……吃吧！别客气！”一个边说边掩着口鼻，那味道闻不得。
纯狐妜讥讽的看着两个似笑非笑的宦官。喉咙已经肿的无法说话，不然一定要好好羞辱这两个牲口一番！
她看着那脏兮兮的盘子，眸子里闪动着未知的情绪，突然，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伸出小手抓着那盘中的菜往嘴里送。
那端着盘子的太监惊住了，与另一个面面相觑。根本没猜到她会吃……
这是剩了多日的饭菜，正值夏日已经腐败……发出着难以忍受的气味。她居然吃了？
每次吞咽，都会带来剧烈的疼痛与强烈的干呕感，却都被小人儿一一忍下。
吃到饱为止，盘中的剩菜已经被吃了大半。她才抬起头对两个面色惊愕的人邪邪一笑。那面容就好像在说：你们小瞧了鲜卑人……
端着盘子的人这才缓过神，把那盘子扔进食盒里，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白色手帕，连连擦手：
“哎呀，脏死了！脏死了……”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回尊贵的主子才饿了！我就说前段时间他们送饭送水送的太勤了！尊贵的主子都吃不下！”
说完那两个人大笑起来。
“可不呗！这回你看吃的多好！”
纯狐妜不想理会两只狗在互相犬吠。好看的眸子呆呆的看向地面的某处，没有聚焦，瘫软的坐在杂草上，头靠着木板床。
几日不曾进食，胃有些难受。
过了很久，纯狐妜都不见那两个太监有走的意思。瞥了瞥他们，谁知他们在交头接耳商量着什么，
一时有突发了强烈的咳嗽，无法止住，一直咳破了喉咙，感觉口中腥腥滋味，随后鲜血从口边滴落。
两个太监慢慢走向他，蹲下身子打量她，突然有个眼尖的，拿胳膊肘戳了戳另一个。用眼神示意。
“喂，你看她那手……”
被纯狐妜自己咬破的手腕让他们看见。
“怪不得没饿死，原来这几日都喝自己的血啊……”一个人皱着眉嫌弃道“鲜卑族果然茹毛饮血，真是让人作呕……”
“就是呢！”
“看你活着也痛苦，不如我们哥俩送你上路吧？给你个痛快！”其中一个说，带着一丝奸笑。
纯狐妜吃过腐败的剩菜此时胃如翻江倒海，强忍着恶心的感觉，用喉咙努力的说了一个字
“滚。”
两个太监顿时立眉瞪眼，用尖锐的声音对她喊：“死期将至，还这么嘴硬！”说完就想去扇纯狐妜耳光。
另一个又一次阻止：“别打别打！你又忘了！留出印儿了，怎么做成她自裁的模样？”
纯狐妜心里了然。原来多日的饥饿，是想造成她拒食的假象，想把她活活饿死。但是没料到自己还活了这么就……太命大看来也不是一件好事情呢。纯狐妜心里想着，不觉弯起笑。
“太气人了！气死我了！”那个要打人的太监气极。打不得，骂又不过瘾，伸手薅着纯狐妜的头发用力地向一侧一拽！
纯狐妜身子瞬时向一侧倾倒，额角碰到了地面。疼痛让纯狐妜清明了一点。
腰间被什么东西一挡，碰击地面发出金属的声音。太监似乎也听见了。连忙去纯狐妜腰上去翻，然后拿出来一个精致绝伦的匕首……
九哥的匕首……
“哎呦喂，她还藏有这样的凶器呢！”
“这大理寺也真是的，眼睛瞎吗？”太监小心翼翼的拿着匕首，嘴上说个不停，突然，他望着匕首，心里升起了一丝狠意。
“看来，老天爷让她今天上路了！”
“你的意思是……”另一个太监对着她比划了一个割腕的手势，没想到那个点了点头。
“匕首是她的，手也是她的，那头还有一个伤痕累累的手腕儿没看见吗？”太监笑着说“忍受不了在牢中的日子，连续几日绝食不说，还用自己藏匿的匕首，割腕自杀了！”
然后两个太监爆发了一阵得意的笑声。
纯狐妜早已经无力的反抗，只能剧烈的咳嗽，咳得浑身颤抖……
匕首出鞘的声音，十分悦耳。寒光反映到太监的脸上，映出他阴冷的面容。拿起纯狐妜光滑的手腕，装作惋惜道：
“多细的手腕啊……这一刀下去……啧啧啧。”
两个太监围着她，她喘息之间都带着尘土……
纯狐妜只感觉一丝冰冷瞬间从腕上划过。匕首太过于锋利，以至于未曾感觉到疼痛便已经切开了深深地刀口。血流不止。如泉眼一般从腕上涌流，迸裂。
大功告成，太监送开手，匕首与纯狐妜的手腕齐齐跌落在地上。那血沾湿了地上的杂草。
似乎对这个成果很满意，两个太监甩甩手，笑着离开。只留下纯狐妜在阴冷的牢房之中，腕上的伤口暴露在潮湿的空气中。伤口处温热，带着体温，随后又感觉冰冰凉凉，湿漉漉的。
疼痛是逐渐向纯狐妜袭来，丝丝痛楚，又带着一点痒。随后是越来越强烈的割痛感，伤口边缘带着沙痛与抽动。非常强烈的痛感从手腕穿越臂膀，传递给大脑。
纯狐妜只能侧倒在地面上，她什么都做不了。指尖已经开始冰冷。然后似乎要冻结整只手臂。想睡却被疼痛牵着。想睁着双眼，却又控制不住的闭上……隐隐约约之间，她仿佛看见一丝殷红的血线缓缓地从割裂的手腕处轻轻荡荡的飘涌到眼前，源源不断的血如同一条条细细长长的线交织着在妖艳地摇曳，散化在潮湿的空气中中，眼前的一切都变的通红。
妜儿才不想就这样死。苻骞说得对，我们鲜卑人出生就要战死在沙场之上，怎么能死在这破败的牢房里？
若真的不想活，也应该妜儿自己自裁，他人代劳的，我可不接受……究竟是谁人的两条狗，若我有一日得到机会，不会放了你们。敢杀我的人，世上不存在呢。
生命被一点点剥夺，终究视线化为一片黑暗。
这时狱官走来巡视，发现了异况，吓得赶紧跑到一个屋子前，打开门里面绑着一个穿着大理寺官服的人。
“大人，你快去看看吧……”边说，手便颤抖着为那个人松绑。
穿着大理寺官服的人正是苻骞派来在大理寺的人脉之一、大理寺司务。
“混账东西！到底受何人指示！居然敢绑本官。”司务怒声。
那狱官马上跪下连连叩头。“有两个公公，让小的这样做的。”说罢抬起头“大人，你快去看看死牢那边吧……”
说到最后声音里都带着哭腔。显然是被吓到了。司务不敢耽误，马上前往死牢方向。
黄昏，如是破晓前最飘逸的伏笔；破灭前最惬意的一番结局。天空稀薄的空气被染上一层素淡的温煦，无数绵云化成了天边几抹微红的霞光。
在苻骞脚边跪俯着一人。
“殿下，卑职该死……卑职依着殿下的吩咐，日日去死牢去看望纯狐妜的情况，前两天都好好的，谁知道第三天，卑职就被狱官在身后打晕，醒来时被捆绑束缚在一个木屋里。脱身不能，无法知道纯狐妜的情况，也无法向殿下您回报。待卑职出去以后，一切都晚了啊……一切都晚了！”话中将事情经过，一一道出。话中带着深深地恐惧。
苻骞怒火在胸中翻腾，面色如冰，眼神锋利的可以杀人。手在袖中悄然握紧，发出“吱吱”的声音。
眼睛看都不看地上跪着的人，起身便走。行动如风，翰良紧忙跟上。
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大理寺。只见御医们来来回回的出入。
一身暗紫色华服，腰间是同色的云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住，周身散发着窒息的霸气，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低至尘埃。
“如何？”翰良拦住一个刚刚出来的御医，苻骞问。
“臣自当竭尽全力，可惜，纯狐妜似有放弃的意向。”
“放弃的意向？”苻骞转眸望向太医，怒火在胸中怒不可遏的燃烧。
“纯狐妜的意识不清，用针灸之术来刺激她的昏迷程度，她也没有任何反应。血失的过多是一方面，而更多的是她也许并不想醒来。如果真是后者，连生主自己都要放弃，那臣等也无能为力。”
苻骞不愿再看他，直径走进屋子。
床上躺着穿着囚服的纯狐妜，看脸色丝毫没了生命征兆。一个御医正在用刚刚草药碾好的草药膏抹在白纱布上，为她包扎被切开的手腕。
苻骞望着那血肉翻开的刀口，被染红的手臂，狠狠地在握了握拳。
包扎好了这边，太医又拿起另一只手腕。
苻骞清楚的看到那一只手腕上，满满的牙印，手臂都快被啃烂了……
“怎么回事！”苻骞强忍着自己的怒意。
身后的人立刻端了一个食盒上来，里面脏兮兮的盘子上还剩着一些菜。
“这是什么？”翰良凑近便闻到了一股酸气。
“这是在纯狐妜牢房内发现的，据看管他的狱卒说，有两个公公曾拿着这个食盒来过两次，第一次只是剩饭剩菜，被纯狐妜赶走，那两个人便嘱咐狱卒，不给她送饭送水。纯狐妜多日没有食物和水，为了维持体力，她便咬破自己手臂，每日靠吸吮自己的血为食。第二次就是刚才，里面饭菜早已经腐败馊坏，经过几日的饥饿，纯狐妜刚刚就吃的这个……”
“够了……”苻骞听不下去，眼神都在颤抖。翰良也万分惊愕的望向那床上白到透明的小人儿。
翰良怎么也想不到小不点的饭菜居然是吃这畜生都不吃的东西，否则就只能靠喝自己的血为生。他怎么都想不到那么聪明伶俐活泼的小人儿在这大理寺里过了什么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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