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3 觉醒
『将力量握在手中』
何为空间翘曲？
假设一张纸上画两个点，并之间的距离记作a。
如果把纸弯曲使这两个点重合，那么现在这两个点的距离就是零，而不是之前的纸面上的距离a。
也就是说，空间翘曲是做时空转换时所经历的空间，在这个空间内可以进行瞬间移动。
——摘自《白杜百科》
天依旧彻底暗了下来，漆黑的夜幕上没有一点星光，似乎预示着明天并不会是一个好天气。
绝音如往常一般坐在圆桌边，看着深不见底的夜空。她端起桌上的琉璃茶杯，橙红色的液体轻轻晃动。
“嘀嗒——”
仿佛有水珠滴落的声音，在橘红的液面——以及她的心底——留下一圈圈波纹。
——为什么呢？
至今为止都搞不明白，为何小祁的灵魂像是「拼凑」出来的一般。
大祭祀大人说过，小祁就像是使用魔法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负荷，因此破坏了作为容器的「源井」，也就是灵魂。
——她端起茶杯，嘴唇边抿成纤细的线条，贴上了杯壁。
醇厚浓郁的香味瞬间充斥口腔，温润的液体顺着喉咙口滑下，留下的余韵久久不去——
——但是事实是，小祁从来都没有使用过那样的魔法。
他只是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有裂缝的「容器」。
当他使用魔法的时候，裂缝就会扩大，容器内的东西也会流逝得更快——
——很没有道理的事情不是么？
一些以往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或许是因为夜晚的寂静，又或许是因为即将到尽头的时限，她的思路越发清晰——
灵魂的损伤是永久的。的确可以确定他没有用过超过负荷的魔法的话，那么唯一的可能难道是……
……前世？
她皱着眉头，却觉得这个答案竟是没有不合理之处。
“……绝音！”
耳边的呼唤声让她一震，猛地回过了神。微微转头，她习惯性地露出笑容，散发出宛如白天鹅般优雅的气质——
“小祁？怎么起来了？想喝水么？”
水明祁走到桌边，一双祖母绿的眼眸在夜色中闪烁着幽幽光芒，他不答反问，“绝音不也是，这么晚还没睡么？”
她动作微微一僵，有一种被看透的尴尬。
她将手里已经空了的茶杯放到桌上，灰白色的眼眸之中找不到情绪的波动，“稍稍……有一点睡不着。”
少年的眼眸之中划过一闪而逝的幽暗色彩，他转过身，走向不远处房门旁的橱柜边，将橱门打开。
里面装着各种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着不同的茶叶和干花。水明祁准确地伸手，从里面拿出了一罐装满了紫色干花的玻璃瓶。
“我帮你泡一杯薰衣草茶好了，应该有助于睡眠。”说完，他微笑着关上橱柜门，拿着玻璃罐走回桌边。
听到水注入杯中的声音，以及慢慢缭绕的淡雅香味，她闭上眼睛笑了笑，“薰衣草啊……有一种非常非常温柔的味道哦。”
绝音慢慢伸手，准确地端起了桌面上的茶杯，鼻翼微微一动，轻微的香气泄漏，她送到唇边小口轻酌着。
“这个季节薰衣草都已经谢了呢……”放下茶杯，她有些可惜地说道。
抬手，她指了指窗台上一个小小的花盆，里面光秃秃的，除了黑褐色的泥土以外并没有种有任何植物的样子。
“……不过——”
在她停顿的间隙之中，水明祁的视线转向窗台上的花盆。
似乎有若隐若现的翠绿光点从泥土中浮了上来，在夜空之中比萤火虫更加美丽。
光点晃晃悠悠地上升，渐渐虚幻，淡化在了夜晚浓重的黑色之中。
某一个瞬间，所有的莹光都碎成了光片，似乎有什么纤细的东西从泥土钻了出来，不断拔长，渐渐向外分叉。
分叉的尽头慢慢鼓起一点点的紫色小包，伸展，然后绽开，细小的花瓣几乎不能分辨，却的的确确地盛开在了夜色之中。
绿色的瞳孔如碧色湖水，倒映在其中的，是一盆拥有细长的茎干，窄长的灰绿叶片，和细密的淡紫色小花的植物。
他转过头，不出意外地看见绝音的手里突然多了一根细长的树枝，叶片缠绕在纤细的枝干上，顶端是一朵纯白的卡萨布兰卡。
她的身边也环绕着绿色的光点，房间内所有的植物似乎都轻轻摆动了起来，仿佛沉浸在喜悦之中。
她微笑，用乐笛般清亮悦耳的声音说道，“如果是「这种」薰衣草的话，盛开在这样的季节还是没有问题的。”
水明祁静默几秒，又看了看那在夜色中盛开的薰衣草，花瓣间似乎泛着幽幽的紫光。
他忍不住叹道，“不愧是「魔育花」，是上次大祭司，慕镜大人给你的那株吧？”
话落，他却没有得到回应，转头看向绝音，却发现她一副迷迷茫茫的样子。
“绝音？”他唤道。
绝音微微摇了摇脑袋，从刚才开始就不断上涌的困意让她感到一阵迷糊。
“我……”她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来，却一个不稳，碰翻了桌子上的茶杯。
“哐——”一声脆响，正式宣告她就此沉寂的意识。
在洪水般的睡意吞没她之前的最后一秒，她听见的是那个在熟悉不过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低语——
“对不起，绝音。”
……
深夜拉下了帷幕，隐藏在夜晚之中的黑暗慢慢露出了它的行踪。
在赛瑞得街看似安静的一角，却潜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
被困于「雷域」之中的少女已经疲惫不堪，完全不复当初的模样——
——原本如同瀑布般的雪白长发断了好几簇，甚至还有焦痕。衣服上有很多口子，血液已经干涸成了棕色。脸上和腿上都擦破了皮，隐隐有红色印出来。
她跪坐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剩余了。
甚至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眼前狂雷一闪，眨眼之间已经气势汹汹地朝她袭来。她咬牙抬手一挥法杖，眼前的雷电瞬间消失。
下一秒，爆响的雷鸣出现在了浅空左侧三米远的地方。焦烟袅袅升起，一个巨大的坑出现在了地面上。
灰色的烟尘渐渐扭曲，一到黑色的身影慢慢浮出尘雾——
“您现在的力量和以前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呢。”
话语声悠悠响起，那道被斗篷包裹的身影缓缓走近。
——距离！
浅空猛地抬起头——
——这个距离的话！
机会近在眼前，她想要抬手，但在心底深处又或是身体的本能却在不断地叫嚣。
搜寻所有的词汇，唯一可以描述的只能说是某种被称作「直觉」的东西，强烈的预感让她忍不住退后一步。
就在她身型动了的瞬间，在她的眼前蓦然出现的雷光轰然而下，只离她的鼻翼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浅空浑身僵直，看着眼前被劈断的几缕雪白的头发，她似乎已经从发梢处黑色的痕迹闻到了阵阵焦味。
“如果再不认真一点的话……真的会死哦，浅空大人。”
那语声又一次传入耳中，仿佛突然失去信号一般，断断续续，又夹杂着“嗞嗞”电音，让她一阵恍惚。
她知道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及其不适合战斗了。
从那穿破她防御的第一道落雷开始，她就已经错失了最佳的机会。
——……那么……就这样……
……死？
她努力寻找着继续战斗的理由，脑海之中仿佛闪过了什么，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即使就这样结束……
……似乎也没有什么……
“嗡——”
思绪一断，空间之中突然传来极其细微的震荡，被身为空间魔法师的浅空第一时间捕捉到，并且迅速作出了判断，对面高挑少女的话语也同样证实了她的猜测——
“哎呀哎呀，竟然想要破开「雷域」……看来是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啊……”她摇了摇脑袋，用法杖有节奏地击打着手心。
“能够找到这里看来他也真的是费了不少功夫呢……”
动作一顿，杖顶的紫色宝石光芒大盛，刺得浅空眯起眼睛。高挑女子语气轻快地开口，瞬间将她心中不知来处，甚至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期待打散——
“不过啊……这个「域」还是废了我不少功夫的哦，所以想要破开的话——”
她斗篷下的红唇翘起，一字一顿地开口，将浅空的心打落谷底，“——是绝、对、不、可、能、的！”
袖管下的手指收紧，浅空握紧双拳，即使她整个人都狼狈不堪，但手腕上的锁链却依旧完好无损，甚至连一丝灰尘都不曾沾上。
空间之中传来更加细微的震动，几乎微弱到无法察觉的地步，但是浅空却无比清晰地分辩了出来。
「浅空！」
「可恶啊……为什么没有打上标记，否则如果用影移的话……」
「我会到你身边去的……浅空！你听得到吗！？」
银亮的眼眸一分分收缩成针，浅空甚至顾不得一步步靠近而来的敌人以及头顶翻腾的雷光。
莫名的喜悦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法理解的慌乱，瞬间遏制住她的喉咙，脑海里似乎已经完全装不下别的念头——
——……刚刚那是什么？
手一抖，她微微低头，雪白的刘海遮住了眼睛。
——……夜……？
越来越响的轰鸣声在头顶响起。
——他来找我了？可是现在我是没有办法抵挡住眼前的敌人的……
——如果我败了的话……
法杖被狠狠一挥，顶端的紫色宝石攒动着银色的电光。
——那么夜……就不得不对上她……现在的夜如果和她一战的话……结果只有……
银色的雷暴劈落云层，朝着纤细的少女狂卷而来。
——……死？
……
……
瞳孔映照出的落雷一分分放大，电光照得她的面孔发白。
——不行！！！！！
“咔哒——”
类似于指针转动的声音响起。
就好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影片，整个世界被一片古典的黄色覆盖，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停止了下来。
雷云之中窜出的电光保留着弯曲的弧度，劈落的雷光仿佛还近在眼前，高挑的少女依旧停留在挥落法杖的动作。
唯一的真实，只有自己。
少女跪坐在地上，凌乱不堪的雪白长发铺散在地面上，蜿蜒出凄美的线条。
她胸前还因为剧烈的情绪而上下起伏，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不能死。
“为什么他不能死？”
一片寂静之中，仿佛有突兀的声音响起。
——……为什么？
她咬紧嘴唇——
——这是我的事情，我不能牵连他。
“仅仅是这样吗？”
心底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他说过要为我找回记忆……
声音一顿，换了一种问法，“他「不能」死吗？他「会」死的哦。”
“人类总是很容易就迎接死亡。”
——死亡……
眼前浮现出少年的面孔，不论是他将头顶帽子扣到自己脑袋上的时候，或者是站在迷失者的面前，桀骜不驯地说着“你是白痴么？”的时候……
又或者是——
当少年第一次伸出手，用自信而张扬的笑容对她说——
“我们，现在就站在同一战线了呢。”
“噗通……”
心底的悸动到底是什么？她至今为止都无法弄明白。
可是——
雪白的少女咬牙，用手撑着地面，慢慢地站了起来。
“不……他「不会」死，因为——”
“——我，「不希望」他死。”
“咔嚓——”
左手手腕上，那个一直以来环扣住她的，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完好无损的锁链上，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如果只有力量，才能够防止他的死亡的话……”
“咔啦咔啦”的清脆响声连续响起，细碎的粉末从锁链上掉落下来，滚落在她的脚边。
“那么！力量这种东西，我会握在手中！”
……寂静中，透明的锁链仿佛电影的慢动作一般掉落到了地上。
“咔哒——”
指针又一次转动了起来。突然闪耀的银光充斥了整个「雷域」。
高挑少女斗篷下惊异却又理所当然的矛盾表情，头顶的雷光，以及更上方的雷云，都在一瞬间，被淹没在了银色的光线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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