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 金纹
『那迷茫所到之处』
空间魔法师是否真的存在？
对此一直没有确切明了的说法，千百年前的记载已经无处可寻。
从种种痕迹来看，空间魔法是真正存在的，然而掌握空间的力量实在过于危险，也过于虚幻，因此关于空间魔法师，还有许多的未知数。
——摘自《失落遗迹：空间之力与魔法师》
旭日东升，金红色的光落上那一排红顶黄瓦的建筑物上，竟让人看起来有种金碧辉煌的错觉。
在某个房间的门口，站着一位少女。
她长相可人，蜜一般的发在阳光下显出甜甜的橙红色。身着魔法学院的秋季制服，白色高领衬衫配上蓝色的外套，一排金属质感的纽扣并未扣上，下方是同色的褶皱短裙和黑色长筒棉袜。
在同样镶有金属扣子的蓝色衣袖下，盈盈的手腕上有蓝色的丝带在飘动。她一边似乎拿着一袋热气腾腾的早餐，另一边雪白纤细的手露了出来。
抬手，铃铛清脆的声音响起，骨节分明的食指弯曲，慢慢地在门上敲了敲。
“笃笃——”
指节和门之间的敲击发出短促清脆的声响，一秒之后归为沉寂，隐入门内。
门的那一头是死一般的寂静，让少女有一种对面没有人的错觉。
她抬头又确认了一遍门牌号码——
——16号，应该没有错……
犹豫了一下，她第二次抬起手，再往门上敲了两下，“笃笃”的敲门声又一次响起。
等待了几秒钟，依旧是沉默，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
就在少女考虑是不是要第三次敲响那扇紧闭的门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她身旁毫无征兆地响起——
“浅空，早安。”
浅空转头，不出意料地看见红发的少女充满活力地朝她招手，脸上的笑容堪比朝阳。
她轻轻点头，“早……晴浓。”
听见浅空对她的称呼，晴浓雪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她蹦蹦跳跳地走近，话题急转——
“不是老师哦！”
“「任何种族体内绝对无法承受两种不同的元素」，”她在浅空的身边站定，仰起脸，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拉缇菲老师是风系魔法师，不是木系也不是雷系哦！”
这样一提，浅空瞬间反应过来，也忍不住想起了在她提出要证明拉缇菲西欧不是盗取神器的小偷的时候，自己近乎没有任何犹豫就脱口而出了“好”字。
浅空不禁皱了皱眉头，最近自己总是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让她自己都感到不理解。
——可是……这样似乎也并不讨厌。
于是，她顺从自己心里小小的，细微的感情，在唇边化开一抹弧度——
“晴浓。”
晴浓雪眼睁睁地看见眼前甜美可人的少女微微一笑，在唇边的酒窝若隐若现——
“太好了呢。”
一瞬间，眼前仿佛盛开出了玫瑰色的风景，一路绽开，耀眼得让她无法直视。
她下意识地就想去揉眼睛，然而事实上她只是呆若木鸡地站了几秒钟——
——笑……笑了……
……
……刚刚那个真的是笑了吧？
她各种魂飞天外，连这种时候该露出什么表情都一片混乱，只能僵硬地像根木桩子一样戳在原地。
浅空并没有在意她的反应，她转过头看着门牌问道，“这里是夜的寝室吧？”
晴浓雪依旧有些恍惚，心不在焉地回答道，“……额……啊？嗯，没错。”
她听着门看了一会儿，又问，“他是不是不在？”
晴浓雪注意到浅空的样子，又想了想她的话，瞬间明白了情况。她拍了拍浅空的肩膀——
“不是不在，是还没醒。”
她一副前辈的口吻继续道，“你的敲门手段太温和了啦，浅空。”
她翘起大拇指，咧嘴一笑——
“看我的吧！”
……
十分钟后——
“哐——”
一声巨响，16号的宿舍门上出现了一个凹陷的大坑。
“嘿呀！”
晴浓雪憋红了脸，又一次挥起了手里的榔头，朝着门上狠狠一砸——
“哐——”
又一声巨响，眼前的门已然变形，仿佛风雨中的落叶一般摇摇欲坠。
原来她是这种形象的么……
默默站在一旁的浅空看着已经凹进去两个大坑的门，不禁为它感到无辜——
——不过话说门的赔偿费应该由谁来付？
“好！再来一下！”晴浓雪兴冲冲地说着，乘胜追击地又一次举起了榔头——
“嘎吱——”门开了。
榔头停在了门口距离那人一厘米的地方，顶着一脑袋蜷曲小黑毛的大魔王身侧不断地散发着黑气，从他的表情来看，他似乎很想毁灭世界——
“晴、浓、雪！”他从自己的牙缝里一个一个字蹦出来，从他的声音也可以看出此时他的内心阴影面积一定十分可观。
“可恶啊……你这家伙，是要做拆迁工么！”
“怎么……可能！”晴浓雪嘿嘿一笑，动作极其迅速地把榔头藏到了自己的身后——
“浅空一大早来叫你呢！你都起不来……我只是帮她个小忙而已啦。”她大义凛然地挥了挥手，然后瞬间往后退去，“就是这样……没什么事的话我先闪啦！”
话音消散的瞬间，她整个人也向远处遁去。
“喂！站住！”
——开什么玩笑！修理门的费用她可不想承担，谁会站住啊！
昼眠额上已经“啪”一声爆出了青筋，他超想追上去狠狠地把晴浓揍一顿，然而——
“夜。”
清淡语声悠悠响起，几乎是只用一瞬间抚平了他心中的怒火，少年转过头，单是看见那个名叫浅空的少女站在那里，心里就忍不住觉得——
——早晨……从来没有这样美好过……
“嗯？”声音中带着刚刚睡醒的浓浓鼻音。
浅空举起手里的袋子，明明天气依旧十分寒冷，在袋子里的早餐依旧氤氲着圈圈热气，她抬起眼睛看这昼眠，“早饭。”
莫名其妙的，那一双眼睛看过来的一瞬间，他的脸上一阵发烫。他用手背抵住嘴唇，微微侧过头，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袋子——
“……”
“谢谢。”他说。
“咚——”
远方突然传来了朦朦胧胧的钟声，浅空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好像有点晚了。”
“今天要开会吧？特勤部。”
“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来着……”他随口应了一声，挠挠脑袋，重新退回房间里。
“等我十分钟。”说着，他关上了门。
寂静三秒，遍体鳞伤的门突然缓缓一歪，然后卡住不动了。
……
二十分钟后，昼眠一边抿了一口咖啡，一边百般无聊地发着呆。
房间里只零零星星地坐着几个学员而已，浅空粗略一扫，有些惊异地发现她只有一位是不认识的——除了晴浓、夜和部长。
那是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浅灰色的发丝被拢在脑后，未曾盘起的发丝则蜿蜒在她的身侧。
她穿着洛丽塔风格的裙子，纷繁复杂的花边和蝴蝶结点缀在裙摆和领口，她脑后的蝴蝶结拖着两根长长的丝带。
她的刘海不长，清晰地露出眼眸，在看清的那一刻，让浅空瞬间震住——
那双深蓝色的眼睛中有金色的纹路在盘旋，似曾相识，华丽而又神秘，仿佛是魔法阵，又仿佛如同时钟的刻度。
昼眠注意到她的视线，挑了挑眉毛，压低声音在她耳畔道——
“这是也是我推荐你来特勤部的一个原因。”
恍惚间，仿佛又一次忆起了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冷淡的少女的时候——
高耸入云的镂空银色柱子，漫天飞舞的蜷曲的雪白花瓣，以及那刻在地上的巨大法阵。
“很像对吧？和她眼睛里的纹路。”
浅空默然，刚刚一瞬间，当和那个少女的视线对上的一刻，似乎有一瞬有什么东西在心底隐隐骚动，破茧而出。
“而且那双眼睛可不是摆设。”他的话语之中多了一丝说不出的意味，“她本身没有魔力，但是却破例进入了魔法学院，因为——”
少年勾唇轻笑——
“——那是可以看见「过去」和「未来」眼睛。”
对这个答案她微怔，又一次朝着那个灰发的女孩投去视线。看见部长大人交给她一卷海报一样的东西并低声交代了几句之后，女孩默默起身，走出了房间。
浅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脑海中还余留着那双神秘的眼眸和奇异的金色纹路，“她叫什么名字？”
“北乃初。”
浅空顿了顿，张口似乎还想问些什么，却被一声惨叫打断——
“不是吧——！！！”
“部长……那个括号里的是什么鬼啊！”晴浓雪一脸诡异地看着手里的剧本——那是刚从部长大人手里拿到的。
她猛戳剧本，咬牙切齿地瞪着部长，“这种王子公主的狗血剧本我也就认了！但是那个括号里面的「男女反串」是什么东西啦！”
昼眠手一抖，险些把咖啡洒了。
部长大人淡淡地打开手里一杯豆浆的盖子，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这可不是我决定的……”
“骗谁呐！”晴浓雪指着剧本上的一行小字，大声读了出来——
“「编剧：谷星野」！”她把手里的剧本凑到部长的眼前，“你以为我不识字还是以为我傻啊！”
面对晴浓雪的指控，部长依旧无动于衷——
“啊，好吧，就是我。怎么了吗？”
他推了推眼镜，面色不改地又喝了一口豆浆。
而此时，粗略一扫剧本的昼眠也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
“等等！这是什么！”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其中一段台词，把它念了出来，“「哦，我的公主，你的黑色发丝真令我着迷，像黑夜一眼的眼眸更令我难忘」！”
话落的瞬间，他已经握起了刀，一下子□□了部长面前的办公桌里，黑色的刀刃瞬间像切豆腐一眼陷进去了一半。
“阴险眼镜！”他努力忍住狂跳的额角，“为什么这一段要特地描写出发色和眸色！”
“没什么，剧情需要而已。”
“鬼信啊！！！”
谷星野护着自家的豆浆，冷静地侧身躲开了从头顶劈下——显然其中对他充满了怨恨——的黑色刀刃。
“等一下。”他在刀第二次落下之前阻止了他，推了推眼镜说道——
“出于好意，我想提醒你一下。”
他指了指门外，继续道，“刚才北乃初拿出去的海报就是这次的宣传海报。”
镜片一闪，他展露无疑的表情让昼眠背后感到一阵阴寒——
“如果张贴出来的话，就真的没有更改的机会了哦。”
话落的瞬间，两道身影惨叫着夺门而出——
“有一天一定会杀了你！阴险眼镜！”
“啊啊啊啊——部长大人你不能这样害我啊啊！！！明日打死我的！！！”
浅空静静地看着两人就这样跑了出去，连叫住他们的机会都没有，她不禁感到一阵无奈。
——他们两个平时脑袋那么好，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反而转不过弯了呢……
浅空捏着咖啡棒在自己的杯子里转了两圈，铃铛清响，她轻轻叹气——
——又不是要他们穿裙子……用幻形项链不就好了……
看见谷星野一脸愉悦地抱着豆浆，浅空突然想起之前晴浓对于她加入特勤部一事，一连悲哀地这么评价——
“我们特勤部的部长大人啊……绝对是站在生物链顶端的人……特勤部不好混啊！”
浅空看着咖啡上不停转着圈圈的棕色泡沫，又有叹气的冲动了……
……
最终的结果，他们自然是没有赶上。
北乃初显然是效率派，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她已经贴到最后一处了。
晴浓雪一脸欲哭无泪，看着同样受害的黑发少年对着北乃初瞪了半天，一句话也没有憋出来，最后挠着脑袋悻悻离去。
她又瞟了眼一旁盯着海报看的灰发少女，觉得这种时候显然说什么都不适合——
——她自认健谈，可自从加入特勤部之后却没有和身边的少女讲过哪怕一句话。
就在她像自己是不是也应该默默遁了的时候，一道虚无渺茫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让她有一种幻听的错觉——
“没有时间了，他。”
她有一点懵，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灰发少女是在和她讲话。瞬间受宠若惊了，于是她再回忆刚刚少女说过的话，然后问，“额……他……是谁啊？”
闻言，北乃初慢慢转过了头，用那双满是金纹的深蓝眼眸直直地凝视着她。那一瞬间，晴浓雪整个人一颤，似乎有什么在她的体内点燃了。
这种感觉在她说出接下来一句话的时候越发明显——
“他，是你在意的人。”
眼眶发烫，意识瞬间模糊，恍惚中，她似乎听见一道冰冷的声音带着嘲讽响了起来，过了很久她才发现那是从她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呵，在意？”
北乃初豪不在意眼前少女的变化，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他是风。没有人能抓住他，没有人，最后只能消散。”
少女的发如火焰般燃烧，她猩红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北乃初，话语中染上了一抹刺耳的敌意，“你到底要说什么！”
北乃初突然沉默了下来，眼中的金色纹路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良久，她转身离开，唯留下一句话在风中消散——
“迷茫的时候，去希尔森林吧……那里，有你寻找的人。”
红发的少女沉默地站在原地，她的发丝在阳光下格外艳红。
那火焰，仍旧燃烧在心口，久久不曾熄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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