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0 老师
『坚持的并非真实』
圆桌会议，成立于汐云历751年。
初建的帝国无法一应俱全地处理得面面俱到，重大的决策并非只由帝王一人决定。
在圆桌会议上拥有一席的还有——
圣殿大祭司、秩协会会长、平民代表、贵族代表、魔法学院院长、魔法公会会长等。
自此，辉煌盛世序幕已启。
——摘自《魔法大陆正史》
人生真奇妙。
拉缇菲本来窝在书房里，借着那个灯笼般散发着橙光的植物，看芙洛斯菲陶克忒的书——她收集了一整个书架，而且平均每本都看过至少三遍——享受着美好的夜晚。
看了不过几分钟，书房的门突然毫无征兆地被敲响了。
一边想这么晚还有谁会来的拉缇菲，一边上前去把门给拉开了。
站在门口的少女难得地把自己淡红色的短发用头绳扎成了一小簇，笑眯眯地盯着拉缇菲，“拉缇菲老师，我来帮你整理资料吧！”
拉缇菲立马上探手去摸晴浓雪的额头，惊恐地上下打量着她，“晴浓，你没事吧？病还没好的话不要逞强啊，赶紧再去医务室休息一下！”
晴浓雪一脸黑线，无语地拍掉拉缇菲的手，绕过她走进书房，“拉缇菲老师你真是的……我可是难得想要尽一下学生的职责主动来帮你理资料的啊！”
拉缇菲顺手把门关上，做思考状想了想。
然后她推了推眼镜，镜片瞬间一闪，露出墨绿色的眼眸。
拉缇菲表情严肃，一幅看透真相的样子——
“果然你还是应该去医务室……”
“是真的啦！”
拉缇菲怀疑地盯着晴浓雪，后者则不停地眨着眼睛企图凸显出其中的真诚。
拉缇菲撇嘴，从角落里翻出一打层次不齐的纸堆，放到桌上，“虽然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免费的劳动力我还是很乐意的……”说着她将纸堆朝晴浓雪的方向推了推，“喏，这个就交给你了。”
晴浓雪立刻狂点头，然后迅速扑到桌上一把抱住纸堆，一副生怕拉缇菲反悔的样子。
拉缇菲无比汗颜，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努力催眠着自己——
——这个傻呼呼的家伙不可能是我的学生……
——绝对不是！
……
十分钟后——
晴浓雪心不在焉地整理着资料，一张纸在手里拿着最起码五分钟也没有动静。在白纸的遮掩下，她悄悄地用余光看着一旁重新把书捧起来的拉缇菲，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此时拉缇菲的内心无比崩溃，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沉浸到手中的书里去。即使不用眼睛看她也能感觉到，那个自称来整理资料的家伙一直在盯着自己。
她的笨学生似乎以为自己偷偷摸摸的动作非常隐蔽，完全没有被发现——
——怎么可能啊！
拉缇菲只想掀桌，有谁被盯着十分钟还毫无知觉啊！以为她是傻的么！
她拼命忽略头顶上挥舞着小叉叉让她把自己“可爱”的学生赶出去的小人，咬牙道，“晴浓，你到底有什么事就直说了吧。我还想好好看书……”
晴浓雪摸了摸鼻子，干笑了一声，“呵呵……其实吧，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拉缇菲觉得要是现在有把刀的话，她一定会冲上去捅她一刀，“晴浓雪……我好想把你赶出去。”
“咳咳……”感觉再这样下去似乎真的不太妙，晴浓雪立马正姿坐好，清清嗓子开口道，“事实上，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她低头对戳着手指，“我也是今天突然发现的，我好像从来都没看到拉缇菲老师你用过魔法诶……”
“这不是很不可思议么！”猛地抬头，她的神情微微有些失落，“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学生，也相处了好几年了，竟然连老师的魔法系别都不知道什么的……”
话没说完，她却突然换了一幅表情，红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期待，仿佛一只竖着耳朵的兔子——
“拉缇菲老师，让我看一下你的魔法好不好啊？”
拉缇菲显然对她的话感到意外，不过下一秒她就翘了嘴角。站起身，她微微抬高下巴——
“真是没办法。”
她从地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书堆里翻出一本棕色的书，拍了拍封面，瞬间一片灰尘扑面而来。
“咳咳——”拉缇菲眯起眼睛，被呛得直咳嗽。
她摇了摇头，视线重新放到封面上，古朴立体的质感让人喜爱，整本书散发着典雅的气息，与刚才仿佛从垃圾堆里拿住来的砖头完全不同——
“既然你这么想看，我就让你看看好了！”
眼神划过晴浓雪，她强调，“瞧仔细了哦！”
瞧见晴浓雪点头如捣蒜，让拉缇菲身为老师的自豪感瞬间膨胀。
她从桌上拿起一支羽毛笔，笔尖慢慢闪起一抹莹亮的绿色，仿佛萤火虫一般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轨迹——
“游荡在尘世最轻盈之元素，自由为汝等追寻，风为汝等之名……”她幽幽开口，寂静语声缓缓流淌。那空中的光线最终落在了书页之上。
羽毛笔的笔尖在书页上不断地留下一行行的自己，房间之中似乎有极其轻微的流息在聚集。
“……顺应吾之请求，归于吾之意志所及之处……”
“——风之微息。”
语声落定的那一瞬间，原本几乎无迹可寻甚至无法被称为“风”的气息，一瞬间浓郁了数十倍，形成了一道道有序的风，在房间内留下无数轨迹。
“哗啦啦——”
无数的书页翻飞，雪白的纸张在空中起伏下落，羊皮卷轴伸展蜷缩。房里的橙光忽明忽暗，铺在地板上仿佛是“地毯”一样的各种书卷霎时间在空中飞舞。
——并不是杂乱无章的。风将书、卷轴、纸张，一一分类，堆砌在房间的一角。
不过十几秒，最后一张卷轴缓缓落下，卷成筒状落在一堆羊皮卷轴所堆成的小山的最顶端。
几乎是同一瞬间，房间里的风霎时沉默。
晴浓雪在看见那道绿色的莹光的时候就暗暗松了口气——
——风系魔法，不是老师。
在放松下来之后，她就不禁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异到了。
虽然一直知道拉缇菲老师很强，但是不把纸那么脆弱的东西捅破的情况下将它们一一归位，这种对魔法的控制力实在是让人惊叹。
然而惊叹归惊叹，留在她心底的最后一个想法却是——
“既然这么轻松就能够搞定的话，拉缇菲老师你平时至少理一下房间啊！”
拉缇菲对于自己的学生看见她的“表演”后只有这一个想法表示十分不满。她一边将手里的书本和羽毛笔放在桌子上一边道，“说什么傻话呢！如果这种事情就动用我的魔法的话，不就完全没有意义了吗！”
“完全搞不懂拉缇菲老师你所说的意义是什么……”
“哼！大人的世界你怎么可能会懂！”
“这句话从头到位就是为了被吐槽而存在的吧！”
拉缇菲郁郁不乐地爬到自己的椅子上，契而不舍地捧起那本今晚已经被放下了好多次的书，“我要继续和我的芙洛斯菲陶克忒享受这美好的夜晚，小孩子就快点去睡觉！”
晴浓雪看了眼原本层次不齐的资料现在叠得像块巨大的白色砖头，周边好像好不停地冒着亮晶晶的星星。
——额……这样一说好像的确没东西可以理了……
她有些不甘心地又看了眼“白色的砖头”，再扫了眼书桌前已经沉浸到书中的拉缇菲老师，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没有什么理由再留下来了。
沉默数秒后，最终默默地朝着门口走去——
“好吧……那么我先回去了……”
她停顿了一下，补上一句，“晚安，拉缇菲老师。”
“嗯，晚安。”
“咔哒”一声，房门被关上了。
而原本应该沉浸在书本之中的拉缇菲却缓缓抬起了头，盯着已经被关上的门久久不语。
在镜片之后，那双墨绿的眼眸深邃得找不到源头。
那不曾被发现的情绪隐藏在眼眸的深处，仿佛无迹可循，又无处不在。
……
“哒哒”的脚步声落上地面上，在空旷的走廊里发出极其清脆的响声。
在寂静的夜晚之中，这样富有节奏感的足音仿佛一只舞曲，让人的脑海中不禁出现玻璃鞋踏在水晶的地面上的意象。
刚从书房里走出的少女沉默地走在走廊里，望着一片黑暗的廊道，不知不觉思绪翻飞。眼前渐渐浮现的是这个午后，浅空请她去帮忙戏剧表演之后的画面——
红发的少女随手往嘴里塞了颗糖，再用舌尖顶住糖，将它的位置从左边换到右边，脸颊鼓鼓囊囊的的样子很是可爱。
“即使加上我也只有三个人吧？戏剧的话人会不会少了点……”她望天想了想。
“要不……也加上明日？”脱口而出脑海中第一个弹出来的名字，然而话刚说出口，她自己就先顿了顿。脑袋上方浮现出白色的泡泡，脑补出了可能会出现的场景之后，她立马否决了自己的提案——
“啊，不行不行，他和昼眠两个人友好地演戏剧什么的，根本无法想象啦……有种世界末日的感觉……”
浅空看着晴浓雪脸上丰富多彩的表情，眼神微微柔和，“不用担心。”
她原地转了个圈，金棕色的发丝在半空旋飞，蓝色的短裙若花般绽开。她脚底摩擦，稳稳停下，抬起头——
“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吧，所以明日来也认不出夜的。”
“可是……”晴浓雪皱了皱纤细的眉毛，默默指出——
“明日一定会感觉到暗系魔法的气息啊。”
“没问题。”浅空冷静地一一想出对策，打消她最后的犹豫，“我会用封住暗系魔法的气息的。”
晴浓雪呼出一口气，“那就好……”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僵住——
哈咧？
诶——！！！
等等等等一下啊……所以说就这样决定了？
这么惊悚的事情怎么就这么简单地决定了呢！？
她刚想再挽救一下，就听见浅空清冷的声音响起——
“晴浓。”
称呼上的变化让她微微愣神，下一秒，那个一直淡然冷静的少女的举动却让她彻底呆住。
眼前少女退后一步，盈盈躬身，如蜜般的发丝闪烁着甜点的光泽，松松软软地垂下，在发丝朦胧的缝隙间，可以觑见她樱花似的唇瓣轻轻开合——
“要麻烦你了。”
一瞬间，什么拒绝挽回的话都成了天边的浮云，晴浓雪把可能会发生的结局丢到一边，连忙拉住了她，“浅空太客气了啦，戏剧什么的我本来就很感兴趣的啦。”
她三两下咬碎嘴里的已经化得差不多的糖球，又不放心地补上一句——
“一点都不麻烦的哦！真的！嗯……明日也会这么觉得的！”
浅空琉璃般的眼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点点头道，“那么练习就定在周日了。”
“没问题！”如果忽略那两人的话，总觉得对戏剧什么的还有一点小小的期待。
晴浓雪指了指不远处黄瓦红顶的一排房子，房顶的瓦片在阳光下仿佛鳞片闪烁着光芒，正是学园的宿舍楼，“那么我先回去啦……”
“等等。”浅空突然出声叫住了她，淡漠地开口——
“还有一件事。”
她缓慢地抬起视线，那双流光莹转的蜜色眼眸中流露出的点点光星让晴浓雪莫名感到一阵冷意。
“一周前的晚上，”她没有表情地叙述着，“部长无意看到拉缇菲老师昏迷着躺在草丛里，本来想把她送到医务室的，但是后来拉缇菲老师醒了，就不了了之了。”
“我们是拉缇菲老师的学生，部长就随口说让我们代为问候一下。”
说到此，浅空突然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红发的少女。
——昏迷……草丛……
她有些不理解的眨了眨眼睛，拉缇菲老师？昏迷……难道是生病了？
可是从来没听说过呀……
而且一周……
呼吸猛地一促，脑海里突然闪过闪电让她整个人如遭雷击，完全无法动弹，只能慢慢瞪大了眼睛——
——……一周……前？
与此同时，淡然语声静静响起——
“一周以前，”浅空语调平缓，宛如泥潭将她的心拖入谷底——
“就是神器被盗的那天。”
瞳孔急剧收缩，在迎面而来的冷风之中，晴浓雪仿佛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拉缇菲……老师？
那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同我们在一起，相处了近三年之久的拉缇菲老师？
手一分分攥紧，晴浓雪猛地抬起头，认真地说道，“我会证实的！证明老师不是偷神器的小偷！”
浅空看着眼前信誓旦旦的少女，心底深处突然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不知来源。
不知去处。
她默默闭上眼睛，轻轻开口——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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