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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幻想与现实的距离


  晚上我仍先行一步给他铺床。他的床是榉木做的,呈现出一种厚重的深黄色。六根椭圆的长杆楔错在一起形成了简单的床头,没有更多的纹饰。床板上头只垫了一层薄薄的褥子,靛青色的帐子系挂在四根床柱上,闲闲地垂搭了一二下来。

  我扑打着这张床上麻灰的被褥,脑海里一时间充满了各式各异的古怪念头。比如说其中一个是这样的——

  我把垂搭的帐子全都放下来,再完全地躲进这张被子里去。他进来时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坐在床边上开始脱靴子,脱到一半才忽然发现被子鼓囊出了一大块,又诧又惊,思忖半晌终于鼓足勇气将它猛地一掀!我从被子里滚落到床边,不经意青丝散落。我捂住因为窒息而泛红的脸,咳嗽着一边爬下床一边说,“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是被子先动的手!”他又好气又好笑,愣得片刻,一把将我拉了回去,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也还可以是这样的——

  我将床褥堪堪铺好,他便信步走了进来,挥挥袖子说“你出去吧。”我于是柔情似水地答了一个“是”便往外走。走了一半,却不巧被自己的衣袍绊倒了,噗哧栽在地上。他皱着眉望我,我撑起半个身子,抽抽搭搭地回头看他,“哎呀温漓摔倒了,要凌霜抱抱才能起来!”他的表情由无语转向震动,站得片刻,慢慢将我从地上拉起来,“地上凉,我抱你去床上睡。”

  还可以是这样的——

  我藏在床底下,等到月黑风高的时候再钻出来,坐在书案蔼白的月光下梳理我美丽的长发。他陡然惊醒过来,又惊又怕地攥住被角喝问我,“你是谁?!怎么进来的?!”我听到这一声厉喝,徐徐转过脸来,以哀怨的盈着泪光的眼眸望向他。他松下一口气,卸下了防备,“你怎么在这里。”这时我便轻飘飘地行至他的床头,月光将我的面容映得苍凉而凄美,“我一直……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什么事?”“其实我……已经死了很久了……我这缕魂魄在人世间游荡不定,全是因为心下执念。”他脸色煞白,强行镇定询问,“什么执念?”“我其实已经与你相识了三世,也纠葛了三世,但每一世都阴差阳错未能修得正果,”我幽幽望着他,“我自知阴阳两隔、人鬼殊途……我只想你许我一个晚上,好让我能放下执念,安心赴得往生轮回。”他上下左右地打量我一圈,惊惶渐渐散去,流露出一脸的鄙夷,“你谎编得越来越离奇了。”我微微一愣,羞惭掩面想要退出去。不料他伸出一只手将我轻轻揽入怀里,“不过,我愿意让你骗我……”

  我挑挑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将帐子全然放了下来,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床被子,一边又暗自警告自己“不要真的爬到床上去,要点脸!”

  然而这床、这被子、这帐子、这枕头这时也一齐开始幽幽散发出那种诱惑的气味,我连退了两步,心想天要下雨我要渡劫,看来今日不宜铺床,到此为止。因而掸了掸袖子准备撤,走了没两步,忽又望见他床头搁的还是一个藤枕。

  这已经入了秋了,一天凉似一天,这个人还枕这个,也不怕头痛。

  我皱皱眉,又走回去,将那枕头拾起来,准备去橱柜里换一个布的。谁知走了两步,忽然听见“啪嗒”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我把这藤制小枕翻过来看了看,原来侧面竟然是可以开口的,方才应该是被我无意晃开了,里面的东西就掉了出来。我在地上寻了一圈,终于在橱柜底下找见了一个小小的荷囊,不由大松一口气——就怕丢得找不见了。

  我半跪下去把那荷囊摸了出来,摊在手里端详了一番——青碧色的底子,以金线细细勾了富贵四方的花样,下方装点的缨子也是金色的,穿着蚕豆大小的两粒白玉。

  还挺好看的,我撇撇嘴,怎么没见他带过,藏在枕头里干吗,怕人瞧见?

  我心中一动,犹豫了一会偷翻别人东西是不是不太好,最后还是抵不住强烈好奇心的驱使,将那荷囊的系口拉开来,看了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里面果然有东西,是一张很小的字笺,我又犹豫了一会,用两个手指头将它小心地夹出来摊开,看见上面抄着这样一段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字迹隽秀温丽,看起来是出自女子的手笔。

  我咀嚼着这一段文字,一时间只觉五雷轰顶、心念俱焚。早就让你不要偷翻别人东西了,遭报应!

  我匆匆把这张字条又塞回那个荷囊里,把荷囊又丢回枕头里,把枕头又放回床上,扶住床柱开始大口地喘气。

  为什么。他不是说过再也不要同她相见吗。

  我捂住心口,又嘲讽地笑笑。

  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些,你自己还不是发誓再也不对他动心思吗?还不是失态成这个样子。

  我怅然地走出门,经过回廊,走到后院里。雨已经下得很小了,院子里的兰草、桂树还有荷花池子都在细微雨丝中变得有些迷蒙起来,天空上方阴云仍然浓厚,一轮发毛的月亮偶然自云中探首一二,仿佛也在嘲笑我自作多情。

  我在院内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觉得飘到耳后根的雨丝竟然是有些烫的。

  “温漓,”不知道呆坐了多久,他出现了,大步走过来,边走边撑起一柄伞,“雨还没有停,不要坐在这里。”

  我抬头望他。他站得离我有一步远,蹙着眉头,仍然披散着一头长发,手里攥着乌木的伞柄。因为将伞向我这边尽力地倾斜着,他的左肩落在了伞外,淋得有些湿了。

  “你去睡呀,”我垂下眼睛看着石头案子上打的一圈圈的水花儿,“你的床铺好了。”

  “你怎么不去睡,跑到这里来坐着。”

  “我……”我站起来,笑笑道,“我刚刚看见这里有一只蜗牛,蠢蠢的,一直在用力气地爬,以为自己爬得上桌子,我看了一会,又觉得它有点可怜,就把它拎上来了——我困了,我回去睡了。”

  “你等等!你拿着伞再走。”

  “你拿着吧,你身上那伤还没好透,我……”

  我摇摇头,把后面的话咽回去了。

  我舍不得让你淋雨。

  但我舍不得又能怎样?我在这雨中慢慢地、信步地走着,尽力显示出惬意和愉悦的模样来。

  “我就喜欢淋雨,还爱在雨中思考人生。”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好像是信了,慢慢将伞收拢起来返身走了回去。

  我将房门合上,又看了一眼床头打点好的包裹。我对着窗外寂静的夜色跪伏下来,将那日曾在佛前许过的重誓再度轻声吟诵了一遍。

  绝不生出怨怼,绝不动用邪心。

  不让你感到困扰,不让你受到打扰。

  你需要我,我就一直在这里。你不再需要我了,我就选择在黎明时分悄然离开。

  这就是无能的我可以为你做到的事,这就是无能的我爱你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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