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深宫

　　“陆枫上次出事，也有你的功劳？”

　　太子殿下的这副嚣张模样已经绝迹了十三年，记得最后一次看见这副嘴脸，是在江皇后离世之后，神使命令父皇寻找圣徒和圣女期间。他那一向冷酷无情英明神武的父亲在那段时间里憔悴了不少，除了听从神使的命令行事之外，整个人十分反常，根本无暇约束太子的行为。不过自从神河降临，男女分隔以来，父皇渐渐摆脱了那种消沉的状态，重新打下了一片江山；他的这位哥哥也不得不重新摆出谨小慎微的姿态，以哄父皇开心为第一要务。

　　可眼下看情况，父皇是着了这位阴险太子的道儿，否则段瑞岂敢如此嚣张。

　　段昊不难揣测，上次陆枫找父亲询问南疆巫蛊之事，后来出的意外中大概少不了眼前这位哥哥的手笔。他父亲对他们五个圣徒只有拉拢和倚仗之心，加害陆枫这样有百害无一利的事情绝对不会做。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位喜欢耍狠耍阴乖张自大的太子殿下在知道了某些内情后做了手脚。

　　“昊，那只是一个考验而已。”太子殿下继续咧着笑容：“别太在意，他不是好好的吗？你们五个人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哥哥我还是很惜才的。”

　　“我明白了。”段昊点点头：“单独留下我，除了想要两个女人，还有别的事情吗？”

　　“有啊，我说过父皇有请，虽然他老人家病得有些糊涂，但我想弟弟你一定不糊涂。”段瑞话里有话，“你现在就去看看父皇吧，小心别说错什么话让父皇动怒，对病体不利。”

　　多说无益，段昊看了段瑞一眼，随着宫人往皇帝寝宫去了。

　　见到父皇的时候，段昊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说他在银霜度过了小半年的光阴，但是赤焰这里也不过几个时辰，陆枫见父皇应该还是昨天的事情，没听他说有什么不妥。可眼前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人，真的就是他那多年来骁勇善战的父皇！

　　虽说他和父母相处的时间都不多，对父亲的感情并不强烈，甚至看待父亲的眼光总是挑剔而不满的；但如今见到他老人家突然垮了下去，命在旦夕，段昊的心还是纠成了一团。

　　“父皇！”他将轮椅停在龙榻前，握住了父亲苍白的手。

　　“咳咳，昊儿，昊儿，是你来了吗？”床上曾经威风凛凛的男人咳喘连连，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没有一丝力气。旁边的宫人上前想要帮忙，段昊却摆摆手打发了寝宫里的人出去。

　　他一边给父皇顺气，一边轻声说：“是我，您别起来了，身体要紧。”

　　“朕老了……”

　　“您不过偶染风寒，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风寒？呵呵，咳咳，风寒！”皇帝陛下的声音古怪：“是他跟你这么说的吧。父皇真的老了，你哥哥和你都长大了，这天下也该交给你们了。”

　　“父皇……银霜那边的拯救者都已经诞生，天下……会大变的。”段昊本不想说，但看到父亲惨然的神色，心头不忍。父亲所说的“老了”，并不是真的在说年纪，而是输给了段瑞才发的感慨。

　　皇帝陛下先是神色激动，但眼睛里的神采马上又黯淡了下去。这些跟他关系都不大了，因为他的大儿子已经不能容他活到神河消失的那一天。

　　“也好，也好。”喃喃重复了几句，皇帝陛下虚弱地昏睡了过去。段昊凝视了半晌床上的男人，终于摇着轮椅掉头离去。

　　“三皇子，您这边请。”门口还是带他来的宫人，正低眉躬身等着他出来。段昊跟上了引路的宫人，回到了太子的地盘。他用精神力感知了一下，发现陆枫等人都在花园之中，而宫人引路的方向也正是那边。想想之前太子所说的嚣张狂妄之语，段昊冷笑了下，真不知道他这位哥哥打哪儿来的信心。或许是因为暗算父皇成功了一次？不但剪除了父皇身边的影卫，控制了朝廷内外的大臣，连皇帝本人也差不多就要一命归西了，的确也算有几分本事。可惜他们十个人不一样，拯救者的名头那么容易得来的么？

　　“段昊，你回来了！”奔出华亭的叶离很自然地过来迎接他，推着他往前走。她刚才松了口气的样子落在了段昊眼中，心头顿觉一暖。她在担心他呢，他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我回来了。”他对她绽开微笑，“太子殿下难为你们了吗？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到亭子里说，他们四个布了个结界，好出难进。刚才……不小心跑出来，现在只能靠你带我进去了。”叶离压低声音，她可没学会将声音凝成一线；旁边的宫人肯定肩负了监视之责，她只能尽量让自己的话不被他听去。

　　“好，拿来。”段昊没有回头，叶离的呼吸就在他颈后，热热痒痒。

　　“什么？”叶离看着他伸到后面的手掌，不知道段昊想朝自己要什么。那手掌宽大而白净，五指却显得匀称修长，看上去很漂亮。

　　“当然是你的手了。”段昊回眸看她，小眼神儿让叶离的心跳陡然加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自己的手就落到了对方的掌心。叶离忽然感觉到身边的热烈视线，抬头看去，正是刚才引段昊过来的宫人，正用非常八卦的目光盯着自己和段昊交握的手掌。

　　叶离的脸红了。段昊却只是冷冷扫了一眼宫人，一手控制着轮椅，一手拉着叶离，突破了熟悉的结界，走进了精致的华亭。

　　“你可算回来了，我们都以为你真把那只毒蛇当成亲亲哥哥，然后被灌了迷魂汤呢。”莫浅见段昊进来，一指石桌上的茶壶：“要不要尝尝？都是你那位哥哥准备的，留了一壶作证据。”

　　“他没试图把你们分开？”段昊摇到亭中心，放开叶离的手，掀起壶盖去闻茶的香气。

　　“你还真了解他，只是我们没配合。”站在莫浅旁边的木蝶衣淡淡一笑，“大家就等你回来，商量一下行动计划了。”她认为最好的行动是马上将那个不可一世的太子捆起来暴打一顿，再用五行元素上刑，逼着那家伙立誓守约，正好也可以试验一下新的大陆规则到底管不管用。

　　“好，时间有限，确实耽搁不起。”段昊点头。

　　银霜大陆那边的时间在飞呢，他们是昨天到达赤焰的时候大概在未时初，已经在赤焰休息了一晚，加上今天上午半天的时光也消磨了七七八八，那边可是要过去一年了！如果他们在赤焰耽误上十天半个月，再回到银霜可就物是人非了，天知道长老会那些人以及尹会长能否等到那时候的神河消失。两个大陆合二为一需要强有力的领导者共同努力，如果尹会长真的不在了，银霜那边势必要开始新一轮权利更替，就像这边他的父皇可能很快会被段瑞取代，动荡不安的上层绝对不是他们十个人想要看到的。

　　埋头在小册子中的陆枫听到莫浅对木蝶衣的想法大声叫好才回过神来，然后摇头晃脑地说：“怎么能只想到暴力呢？不好不好。”

　　潭栖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书，问他：“中毒了吧？”

　　叶离看向靠在柱子上的任如烟，任如烟一挑眉：“想到铁血的规矩了？”

　　叶离点头，见段昊等人都看着自己，解释道：“我觉得神谕上出现的新规则可以充分利用一下，刚才蝶衣说让太子立誓，让我想到如烟的铁血军团了。守规矩才能被接受，每个人都不例外；新世界应该有一套最低的入门要求，立誓守约者才能融入进来。”她想了想接着说：“最低要求应该包括不能挑起战争，不能主动杀人等等。”

　　任如烟补充：“找出赤焰大陆最有影响的人，不要太多，几十个就好了。不管用暴力还是其它手段，让他们先立誓，然后靠他们去协调其他人。”

　　“可惜太子段瑞影响力其实不大，我们大概没时间先去修理他了。”燕沙的语气里有几分遗憾。

　　“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冷无涯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话里的自信意味登时让木蝶衣觉得吃了颗定心丸。

　　于是太子的事情暂时抛在一边，赤焰名单很快由五位圣徒商量拟定，上面共有四十六人。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决定分组行动。名单上的人从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到大神庙的主持，从战功赫赫的将军到江湖有名的武林盟主，按照影响力和危险度分别作出了标记并分成了五组，每组人数并不相同。

　　抽签的结果，段昊和叶离这组分到的人数最少，同理，难度系数最高。

　　“给太子殿下留点纪念再走？”任如烟征求大家的意见。

　　潭栖笑着说：“我在他出言不逊的时候已经送了小小礼物，看在段昊的面子上礼物真的很轻，不过是让人发癫十天半月的毒药而已。”

　　任如烟满意地点点头，“那就这样吧，据说这宫里有九重天，我们是捅个窟窿出去，还是低调点儿走地下？”

　　在座的两个土灵再加上段昊的万能轮椅，从地下掘出一条通道来轻而易举。考虑到节约时间的问题，于是达成了偷偷潜出皇宫的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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