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不忍
任酌月在黑影骤现的刹那就明白了对方的目标——自己手中的灵药。
她因为身处灵学院，一直觉得非常安全，所以并未多加防备。如果面对的是灵师，她或许还可以在如此近距离的条件下与对方拼一拼；但是她的精神攻击发出去如泥牛入海的时刻，对方的肉体攻击已经到了。
这一瞬间她脑子里竟然转了许多念头，想起了许多人和事，包括自己的母亲、婆婆、还有上官凤仙。她死死地抓紧了玉瓶，在不算灵活的转侧之间竟然避开了对方的一抓之力，然后再无犹豫，将瓶塞拔掉，灵药刹那入口。
竟有锥心之痛传来，任酌月惨哼出声，摔倒在地。难道是上官凤仙真的骗了她？倒地的那一刻，她觉得好恨。
陆枫后悔得要命，他还是太轻视了对方的速度！本以为轻轻松松就能抢到手的东西就这么没了，林子轩比陆枫晚出现了一刻，刚好看到对方吞下药倒地。他一扯陆枫，意思是赶紧撤。陆枫还心有不甘地瞪着那个玉瓶，却也不得不跟着林子轩一起遁走。
“糟蹋了好药啊，唉！”两人出了灵学院，陆枫才对林子轩感叹：“不过看她吃下去那个样子，好像这药先苦后甜，受罪是一定的了。”
林子轩根本不能回应他，却忽然拽了拽他的衣服，向某个方向指了指。陆枫诧异地看着林子轩瞬间变得贼亮的眼神，那里面似乎有种叫做兴奋的东西，赶忙问：“是不是发了类似的生命气息？”
林子轩笑眯眯地点头，脚下已经朝那个方向纵了过去。
两人一路飞檐走壁，林子轩终于止步时，陆枫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处很是萧条的院落。这院落所在分明是在贵族区域，所以在相邻高房大院的衬托下更显寒酸冷落。林子轩和陆枫无声无息地潜入之后，找到了那种气息发散的源头。
那是一间独立的厢房，门口有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女抱膝而坐，仰望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气质十分沉静，眼眸因为心事的变化时而迷茫时而闪亮，为那张瘦削的脸颊添了些许生动。
“咯吱”一声，门从里面开了，有人出来对坐着的女孩儿说：“凌霄，你想好了吗？想好的话就进来吧。”
透过打开的门缝，依稀能看见厢房里放了一个巨大的木桶，房间里有水气蒸腾，显然是要为着女孩儿沐浴。陆枫和林子轩对视一眼，略显尴尬。他们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可是灵药这东西不好找啊，难道就这样放弃了？
两人敲敲靠近了些，但是都没好意思去偷窥，只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对话上。
“上官姐姐，真的会遗忘吗？可是我不想忘记妈妈和婆婆。”
“没关系的，她们一直在你身边，可以帮你重新建立记忆。你的身体和她们不一样，如果不用药的话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之前你太执着于修炼，与这种毒素对抗，你的内脏都已经受损。”上官凤仙解释，轻轻叹了口气：“这药用沐浴的方式可以彻底去掉毒素，减轻痛苦，就算不能长生不老，但长命百岁总是可以的。”
只是有一种代价，就是彻底忘掉过往。
遗世花，其实是一种逍遥的花，是神给痛苦的人留下的礼物。如果可以，她也想要一尝滋味。只是实在太珍贵，她没这个福分。
“上官姐姐，还有些我不想忘掉的人怎么办，比如灵学院的一些朋友……”任凌霄有些挣扎。
“如果是朋友的话，她们还会见你，让你重新把她们装进心里。如果见不到的话，那记不记得也没什么区别不是吗？”上官凤仙安慰着任凌霄，心里却一片苦涩。有些人，见不到，记不记得的区别却很大。记得的话，会让人痛到无法呼吸；还是忘了吧，忘了才好。
陆枫和林子轩在窗外静静听着，对视中知道彼此已经作出决定，于是两人很有默契地一同离开了那里。
瑞尔之行，无功而返。
“唉，这下在潭栖面前要出丑了。”陆枫在心里哀叹。好在并没有约定期限之类的，想要耍赖总能找到理由，陆枫想到潭栖那双清澈却能看透人心的眸子，有些懊恼自己的托大。
但不管怎样，潭栖他还是见的。从怀里摸出任如烟特地给他的白色镯子，用内力激荡了一下里面的精神烙印，任如烟的神识便立刻沟通了他的。
得知一行人都已经在雷域和懂巫蛊的灭天盟对上时，陆枫和林子轩的目的地就直接变成了中域的万雷山脉。
两人借助元素之力，赶路的速度非常快。但毕竟不是瞬移，也没有传送法阵，所以赶到万雷山脉的时候也是五天之后的事情了。
这五天里，避雷界经历了一场浩劫。
除了玲珑她们这一处翠竹林区域，其它几处有人马驻扎的地方都被血洗殆尽，尸骨多半都入了雷兽的肚子。阎天这阵子操控术大成，雷兽都成了他的杀人工具。他手下的众女子也因为主子的神功而信心倍增，在翠竹林经过几天的雷兽攻击后大摇大摆地簇拥着阎天去叫板。
“师父，那厮又来了，这里的雷兽杀不完的吗？”叶离等人都是轮番上阵抵御攻击的，此时轮到她休息，所以和段昊一起呆在问天楼。
“还真有可能杀不完，因为那个阎天驱使的雷兽几乎没有自主意识，即便死了，只要尖牙利爪在，还可以利用。”说话的人是段昊，因为玲珑正若有所思地将抓来的雷兽身上的雷电之力转移到昏睡的凯蒂身上。
凯蒂现在是人形，看起来长大了不少，不再是原来那个粉妆玉琢的小奶娃模样。据说这个时期正是她孕育第一对翅膀的关键期，而且这对翅膀不是正常长出来的，而是玲珑催出来的，所以格外危险。她对叶离的问题似乎没打算回答，却突然问了一句：“翠花说你们来的那天，遇到了许多飞行雷虎？”
叶离一愣，点头说：“是啊，很多，翠花说主要目标是她，为什么？”
段昊对这个问题也有几分兴趣，虽然外面任如烟正领着大家在抵御进攻，气氛有些紧张，但不妨碍他多了解一些雷域的信息。此行主要的目标还是雷神斧，他们不应该被避雷界内的这些小打小闹拖得太久，还是早点儿去万雷沼泽才是正道。所以，研究一下那些突然出现的大量带翅膀的老虎还是很有必要的。
“应该是跟凯蒂有关。”玲珑对叶离笑笑，只是这个笑容不如以前来得让人放心，也许是因为爱作弄人的师父突然转性，消停得让叶离有些不适应。
玲珑师父不对劲，这就是叶离被打发出去应战时的想法。
段昊见她远程攻击时根本不专心，碍于其他人都在场，只好传音给她：“你怎么魂不守舍？难道是因为他？”说着甩出一道银色闪电般的利箭，当然是金元素凝成的，直奔遥遥站在翠竹林外雷兽之后的阎天。
叶离瞧了一眼那个看上去面无血色白得像鬼偏偏以为自己帅得无人可敌的男人，嘴角一撇：“就凭他？”顺便瞪了一眼段昊，她知道这家伙是在逗她，索性捧场一下。
可惜，金元素的箭虽然也能追踪，但是距离太远，阎天最终还是躲了过去。不过被他顺手拎到胸前替他挡灾的女人就没那么好运了，一箭穿心。
叶离突然心里一沉，远远地看着那女人倒下去，突然就想起了在埋骨乡的梦境。扭头再看看身边的男人，心里的不舒服一层层涌了上来。
雷兽终于退下去之后，叶离被玲珑师父单独传唤。
“什么！师父，你是骗我的对不对？”叶离被玲珑的一句“我要去了”当场砸蒙，噌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神情激动地追问，盼望玲珑给她一句否定。
“坐下。”玲珑头一次没笑眯眯地说话，严肃而冷静，话语中的命令口吻让叶离乖乖坐了下去。
“听我说，这些话都很重要。”玲珑将一本册子从灵镯中取出，递给叶离：“这个东西你用得上，只要哪天你跨越了神河，就在当天打开它，和你的那几个伙伴一起认真研读。记住，真正读懂了再去做。”
叶离懵懵懂懂地接过，心头酸楚地想着，师父这是在交代后事了。
“另外一件重要的大事，就是关于凯蒂。”玲珑看了看仍然昏睡未醒的小雷虎，眼神复杂，然后转向叶离：“她很可能是那个接替雷龙的守护神兽，虽然她现在很弱，但是她并不平凡。”她虽然很多是靠猜的，但是她玲珑的猜测一向比较准。“所以，很有可能只有凯蒂才能帮我们拿到雷神斧，而且守护雷龙的强大能力也必将转嫁到她身上，而你，以后就是她的主人。”
叶离惊讶万分，她难以想象守护雷龙这样的神兽会死掉，虽然她们就是要来对付那头雷龙的，但是她总觉得不想让对方死掉。没有理由，她也不清楚为什么，只是直觉。
“师父……”师父话里的意思，她老人家要去了，雷龙似乎也要去了，叶离心里空空的，很难受。
“叶离，我在这里虽然死亡，但很可能会重新我的那个世界；而雷龙，他只是完成了自己任务，解脱了灵魂，很可能有更好的归宿。”玲珑知道叶离在想什么：“别怕，每一个死亡都是另一种新生，只是此时的你我不清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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