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至县城
百里之外的某个小镇的上空逐渐飘扬起令人食欲大振的饭菜香味，集市上的小贩纷纷大声吆喝起来，希望赶在落日之前能多成交几单生意，镇上的几家饭馆也都敞开大门准备迎接更多的客人。
方途推开窗户，把身子探出窗外深深呼吸了口新鲜空气，从袄子领口里掏出来一块洋表，倚着窗柩，一手敲打着窗一手拨开了洋怀表。微微眯着眼睛，舔了舔下嘴唇，方途轻笑了声，“呵，到饭点了哎！”
看着兔子方途一连串暗示性的举动，队长田大郁抖了抖搁在屋内方桌上的二郎腿，本想不予以理会，奈何自己的几位队员的眼神太如狼似虎，只能继而又把腿从桌子上搁到地下，在坑洼的地面上蹭了蹭看起来几年未洗的皮靴底的泥屑，开口到：“得了，咱哥几个儿也该祭五脏庙去了。”
原本倚着窗把玩手里的怀表的方途转过身子，接住了队长田大郁的话茬，“别忘了咱这儿还有姑娘也得吃呢！”说完，把视线从怀表移到了一直静静坐在墙角椅子上的美艳女子身上。
方途是民间跑江湖小队的队员之一，田大郁是这个队伍的队长。说是跑江湖的班子，其实队伍里的三男一女都很清楚这只是个用来骗骗外行人的幌子，他们几个在外闯荡的实际目的其实是为了捉小鬼！捉鬼听着十分骇人十分神秘，这个中滋味却只有行内人才知晓了。
这次小队的成员们接到组织的消息，说是接到来自中西部一个大省会的电报消息——
两个月前该省的草原地带发生了多起动物成群逆向迁徙的事件，当地的官员请求调动专家来当地给予解答。可收到电报的上级官员们多是没有接触过西北的环境，并没把这些自然现象当作什么重要的事，也便就随意找了几个所谓专家用环境、气候等不知所云的词汇组成在一起搪塞了中西部该省会的请求。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在看了所谓专家的回复说明都会对他们的解释信以为真，什么季节洄游啦雨水多寡啦季候风啦，各种洋气得不得了的词汇都是方途这些土包子们从未听过的。
可是该地区收发电报的几个官员却恰从小就在该地区长大，收到这些明显敷衍的回复勃然大怒！便拜托了几家当地大型报社联系到了田大郁的一个上司，想要卖个人情帮个忙。
据说，他们联系到的田大郁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等等等，总之就是这么一票特别权威特别有正义感的行内牛人在看完接到的电报消息后就笑得乐不可支：“个球的！这帮人还真不把老百姓当回事儿！这事儿他们能儿戏，咱们可不能放任不管！”
于是，田大郁就被组织外派，不得不带着方途这几个人跋山涉水先来勘测地形了。
从竹筒里飞快抽出双筷子在袖管上擦了擦，方途眼疾手快地把筷子探向最中央的炖牛肉。
“啪！”
“哎哟！谁！”右手被另一双筷子狠狠抽了一记的方途抬头怒目而视坐在自己右手边的男人，“我说薛晨你没事儿打我干嘛？”
薛晨，队伍里最沉默的男人，抬头向田大郁点了点头示意，便从方途筷子地下夹出了一块牛肉轻轻地放在田大郁的碗里，最后才收回手把自己的筷子搁回碗上。
一边揉着自己被抽红了的手背，一边不停絮絮叨叨：“薛木块平日里都冷冰冰凶巴巴活像戏文里的阎王爷，可偏偏就是对田队长好。不公平不公平！”
这边被送了块牛肉的田大郁却是难得的不好意思了一会，笑了笑对薛木头道了声谢，又转向方途尴尬地出声：“你这个皮猴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难得看到田队长局促的表情，皮猴方途忍不住笑嘻嘻对调侃：“我哪来的东西吃，好东西都被薛木头塞队长嘴里了。”话正说着，又把筷子往青菜盘子里一插，随手挑起一把青菜移到队伍里唯一的女性林层染嘴边，“还是我们染姐姐最好，爱吃素身材好，从不和哥哥我抢食。”
嘴边杵着一把滴着油水的青菜，，边上凑着一张献媚的脸，林染挑了挑媚眼，应和道：“果然还是兔子善解人意。”
这边五人在兔子方途的调侃下正小打小闹吃吃喝喝着。
客栈门口进来了一对学生模样男女，年轻男子左手手持一只棕皮公文包，正弯腰把身边的一个黑色大皮箱搬过客栈的门槛，男子身后跟着一个胖胖的姑娘，圆鼓鼓的眼珠滴溜溜打转、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姑娘右肩上背着一款格子纹布艺的书袋，手上提着只中型的皮箱，正辅助年轻男子一起抬高黑色大皮箱。
客栈门口的灯光有些昏暗，加之这对男女头都低着，看不大清两人的模样。
刚招呼完一桌的小二看到二人进了客栈，忙朝二人走去，“两位客人这是要住店呐？”
年轻男人在简单环顾了客栈一楼的环境后，对着小二点了点头。
小二刚想帮着取行李，却被胖胖的姑娘制止了，姑娘笑嘻嘻地对小二说：“不用啦不用啦，你搬不动的！先给我们准备点好吃的吧。”说完就一手提着中型皮箱一手提着黑色大皮箱挑了个靠墙的位置先坐了下来。
季连良看着柯林毫不费劲地提着两只行李，对着尴尬的小二挑了挑眉：“那就先就餐吧。”
这对男女正是季连良和季柯灵，在整理完行李后两人直接按照季连良大伯的交代，赶来和大伯口中故人的部下集合。
随手把行李放在凳子边，人才刚刚坐下，柯林就急急地朝季连良摆了摆手：“连良！连良！快来点菜！”
“你不是才在车上吃了点心吗？又饿了？”季连良对自己妹妹食量的认知总是被不断刷新。
‘点心是点心，现在要吃的是正餐，我一胖子连穿漂亮的衣服都没什么机会还不让我好好吃呀？’心里虽然这么想着，柯林面上却是一本正经地看着季连良：“连良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明明是招呼你点菜，我明明担心连良你肚子饿啊，我明明是……”
柯林嘴上说着还不够，偏偏还要努力伸长手去够连良的手臂。
“你看你，一根根手指都细成什么样了呀？一会儿还不得多点几个菜好好补补？”每次看到连良穿着修身的西式白衬衣，柯林都会异常羡慕地拿季连良的手说事儿。说是说嫌弃连良太瘦，实际季连良的手才是真真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季连良你真是好福气，好脸配好手，我的手也活该又短又笨了。你说你这脸这手，不管哪个长得丑了，不都得遭人嫌吗？”
明明是赞扬的话，季连良却总觉得不是个滋味，便故意抽回自己的手，挽了挽衬衫袖子，眼见着柯林的眼珠子直直盯着自己的动作。
柯林低过头对比了下自己，没好气地出声：“得了得了，全天下你最好看行了吧！”
把柯林逗得差不多了，季连良也没再说什么，叫来小二随意点了几个菜。
“哎，连良你就点的菜怎么这么素啊？再添点儿呗。”柯林恋恋不舍地看着小二走远的身影。
“多吃点素对咱们这行好，别忘了我们出来不是玩儿的。”
谈到这次出行的目的，柯林立即正经危坐起来，“说起来，还是我对你不住，如果我没有撞坏那些东西……”
一路上柯林都没有提起自己被逐出季家的事儿，季连良心里的担心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加重，现在听到柯林说出来了，更是不忍责怪：“傻丫头胡说什么？藏楼是你陪我去的，怎么着也是我对不住你！”看到柯林的神色渐渐变得低沉，季连良也只能继续宽慰她，“大伯这次的事情催得急，我也只能先把你一起带来帮忙，等办完这事儿，我再把你带回本家找老太爷求求情。”
柯林听着季连良的安排，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明白，’本家的人早就不喜自己，这次找到由头把自己赶出季家就绝不会让自己再回去，但是看着季连良忙前忙后帮自己整理行囊，为了维护自己又被连累受了长辈一顿罚，还为了避免自己一个人被赶出季家后四处游荡、胡思乱想，特意把自己带在身边，自己也没理由再天天唉声叹气的。’
想着想着，一向心大的柯林又觉想通不少，’既然都回不去季家了倒不如好好跟着连良学个一招半式，将来自己独自闯荡也不怕受欺负！’
显然柯林早就忘了自己在季家这么多年、偷听了季家那么多课、偷练了那么长时间，最终还是笨手笨脚，连超度咒也只懂个半斤八两，又怎么能在短短一次的经历里立即掌握季家法术呢？
筷子飞快掠过桌上的饭菜，时不时抬头张望桌上还有什么好吃的饭菜，埋头吃吃吃的柯林还不忘关心这次的任务，“连、连良哥我们这次要来见、见什么人来着？”
早已放下碗筷的季连良不动神色地感受着朝自己缓缓走来的人的步伐，没有回答柯林的问题。
感到不大对劲的柯林擦了擦嘴巴，别扭地在长凳上扭了扭身子。
一只手搭上了柯林的肩膀，“小妹妹，可还吃的习惯？！”竟是和方途一队的林层染。
一抬眼就看到一张美艳动人的面孔笑眯眯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柯林呆呆地不知该做何反应。
手的主人又将脸转向了坐在柯林对面的季连良。
“这位弟弟，姐姐这里有凤梨酥要不要？”
“这你还是问问我的妹妹为好。”
才反应过来的柯林不禁有些汗颜：’我是比较能欣赏食物的美好，但是想用几颗凤梨酥来忽悠我也太小看我了吧？’
没等柯林在心里坚定完拒绝的决心，染姐姐又自顾自问了一句，“哎，可惜还有桂英阁限供的槽糕匣子、刘廊的蜜桂糕、杭何楼的荷花酥没人爱吃啊。”
“姐姐我一看您就是好人！正好我就爱助人为乐，有什么糖啊糕啊的您吃不下都可以找我帮忙！”柯林嘴上说着不够，身子早早就起身跟着林层染动了起来，双眼期待地看向季连良，希望的到他的许可。
林层染用染了朱丹的玉指轻轻牵起柯林的手，眼睛则看向季连良，“不知这位小哥愿不愿赏脸啊？”
这面，手杵着头目送染姐姐去勾搭两个年轻人的方途忽然感到有一丝不好意思：“我说，队长你让咱们妖娆艳丽、男女通杀的染姐姐去把这两个小弟弟小妹妹勾过来，是不是对他们的发育不太好啊？”说着说着，坐直了身子，用手比划出一道完美迷人的腰线，“万一咱们染姐姐把他们勾得神魂颠倒非卿不娶、非卿不嫁可怎么着？”
方途的余光瞟到旁桌上的季柯林，又换了个姿势，用手掌捂住嘴、动作神神秘秘地对田大郁说：“再说你看那个胖姑娘，一看就没什么本事又很能吃的样子，连暗号都用的是什么糕啊酥啊来代替，咱们万一给她吃穷咋办啊？”
正牵着染姐姐的手对幻想中的美食流口水的柯林嘴角抽了抽：’这么大声说悄悄话，真当姑娘我真和外表看上去那么温柔善良美丽大方？！’想着想着，不自觉地翻了几个白眼，’要不是看在漂亮姐姐和好吃的面上，我才不会放过你。’
季柯林看着面部肌肉扭曲、一看就在胡思乱想的妹妹，忍不住抬手拍了拍柯林的额头。
“丫头！回魂了！”
正做着自我安慰的柯林被季连良的动作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到了薛木头边上的空座上。
“哟哟哟！薛木块，这胖丫头看上你咯！”方途的嘴上总是不得闲。
“都差不多的了！”田大郁生怕兔子方途吓到特意赶来帮手的季家兄妹，先出来打圆场，“你们好，我是田大郁，咱们这讨生活的队伍里主管吃喝拉撒的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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