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沵芦草原
呼啸的夜风席卷着空旷寂寥的草原，草原上零星点缀着隐蔽的动物和岩石。
这几夜的天气都还不错，月朗星稀，草原除了风声一片寂静。草原的西北面有着一片被树木包围着的清澈的河水，这是这片草原的生命带。白天将会有成群的小型动物来到河水边补充水分，偶尔也会有肉食性动物来到此地捕食。至于夜晚，水中则会倒映出璀璨的星河，静寞地陪着动物们度过清冷的夜晚。
可就在两个月前，一群不速客的来临揭开了这片看似平静的草原的假面。
夜里的草原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暗伏的肉食动物利用茂密的草丛隐藏自己的身影，等待时机来临扑向自己锁定的天真烂漫的猎物。
被予以生命带之称的这片河水莹莹闪着蓝光，河边一身残破衣着的男人半跪在地上正挥舞着一把利刃，他的动作由于巨石的遮挡而看不清楚。
男人身后的树林传来一阵窸窣声，但是专心做自己事情的男人似乎毫无察觉。
拨开挡在身前的枝桠，一个佝偻着身躯的黑色身影在树林边驻足，探头探脑地观察着巨石前的舞动利刃的男人。
被乌云遮蔽的月亮偶尔泻出一道银光照射在地面，树林里的佝偻身影紧紧盯着巨石前的男人。
忽然，他的注意力被男人手上紧握着的利刃吸引，利刃上面粘着些许泥土，泥土中还混合着鲜血的痕迹。
佝偻身影看清了男人正在做的事，条件反射向后连续退了几步，身体迅速刮过身后的树枝激起树上几只休憩的鸟儿的惊叫。
此时，跪在地上的男人像被打扰了一般发出了恼怒的低吼，声音仿佛草原上四腿奔跑的野兽。男人猛然回头，动作快得令隐蔽在树林里的佝偻身影反应不及！
男人的脸贴上了坐趴在林地里的佝偻身影。
“啊啊，啊啊！”佝偻身影的嗓子似乎曾经受过伤，嘶吼出的叫喊无法连接成顺利的句子。
贴在佝偻身影身前的男子没有过多反应，只是死死盯住佝偻身影。
借着苍白的月光，佝偻身影看清了男人的脸——
＊＊＊＊＊＊＊＊＊
沵芦族的族人们世代生活在沵芦草原，经历了数百年与自然的磨合，族人和动物们早已形成了不成文的默契，双方互不干涉、各自生活在草原的两头，东南面是人类的村落，西北面则是属于动物们的。没有人能够解释清楚草原上是如何形成这种既定的划分，但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遵守着互不侵犯的原则。
每隔两个月的大赶集就会有商贩和挑着担子的货郎带着族人们需要的生活品进入沵芦族人生活的草原地，沵芦族的男人女人们便会用自己放养的牲畜毛皮等与商贩和货郎进行交换。
打破草原安详的事情就发生在货郎进族的这几天。
“哟，大妈妈家今天洗这么多衣服啊？”
“可不是嘛！最近天气好可以多晒晒。”
五六个穿着沵芦族传统服饰的妇女围着村里的池塘清洗着自己家的衣服，间或闲聊几句家常互诉一些家长里短的烦心事儿。
一个离得较远、正在用水漂洗衣服的女人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侧耳仔细听了听后抬眼望向年纪较大的大妈妈，“大妈妈！大妈妈！我好像听到你家阿鲁格在叫你呢！”
原本在和身边的年轻母亲们交流育儿心得的大妈妈闻言，站起来身往路口探了探头，“哎，还真是叫我呢，人老了耳朵都不好使了。”
听着大妈妈的玩笑话，妇女们都跟着调笑。
“哈哈，大妈妈身子骨好着呢！”
“可不是吗？平日里阿鲁格这小伙子都被大妈妈骂得要羞红脸。”
“别闹了哈！大妈妈你先回去，东西我们看着！”
大妈妈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向身边的女人们笑了笑便迎着儿子阿鲁格的声音寻去。
刚拐过路口，大妈妈就看到自己儿子阿鲁格急急忙忙地赶过来，禁不住又埋冤起来：“成天冒冒失失的，你这又是怎么了？”
一路小跑的阿鲁格额头上沁出细小的汗珠，深吸几口气稍微平复下心情后就拉住大妈妈的手臂，把大妈妈引到路边的屋角，环顾了下四周，悄声开口：“赤鬼佬出现了！”
大妈妈起先是不以为意地看着阿鲁格的一连串动作，毕竟自己儿子从小就咋咋唬唬毛毛躁躁，可是听到儿子简单的一句话，却瞬时严肃起来，“你这个臭小子！皮痒了是吧，什么玩笑都敢开！”
赤鬼佬是沵芦族的一句土话，可以理解成，有极大极大的灾难要发生了。据传在战乱时期，族人先辈们为了维护沵芦族的平安，就将外族的战队一律以赤鬼佬代替，禁止族人与赤鬼佬接触。
外族人由于对沵芦平原的不熟悉，迟迟不敢随意入侵沵芦平原抢占沵芦族人的地盘和物资，最终沵芦族先辈的闭族政策起效了。沵芦族的后代们继承传统，每逢遭遇天灾人祸都统称赤鬼佬，希望借此传承沵芦族先辈的好运，而沵芦族也在一次次的灾难与战祸中发展到了现在。
虽然阿鲁格并没有详细地交代发生了什么，但是眼神里透露出的认真态度还是让大妈妈一惊，眼珠子左右颤动了几下，大妈妈沉沉地对阿鲁格说：“你去河边把咱家的衣服拿回来，我们回家再商1量！”
“哎！”
头顶的天空旋出大片大片洁白的云朵，不知名的鸟儿还在树上啼叫，不远处的池塘边传来女人们悠闲的谈话，鸟儿的叫声混杂着木棒敲击衣服时发出的重击声。一切都是平凡生活的景象，此时大妈妈的心里却无法如往日般平静。
在心中微叹了口气的阿鲁格端坐在木凳上，撇了眼身旁倚靠在床上面对面阴沉着脸盘腿坐着的大妈妈和一脸严肃的阿爸，决定把自己先前听到的对话细细地说一遍。
“我刚才从地里回来，本想到村长屋头问问咱镇上收粮的事儿。在路上，就远远看到村长院子前头停了辆木炭汽车。好家伙！我就想着去瞅瞅热闹。哪成想就听到了这事儿。
我刚走进院子，就听到村长屋里传来一阵争吵！
怕村长出啥事儿，我就悄悄走到侧窗底下听他们谈话。
哎呀这一听可就出了问题……”
说着说着，阿鲁格仿佛陷入回忆般语速放慢许多，阿爸拿起烟杆敲了敲床桌，“快点说！”
“我听到两个陌生人对村长说，在草原发现几具尸体！
他们是来通知村长让咱村里人小心点，尽量先到县外去躲躲。”
“你用赤鬼佬把我们急急叫回来就这么简单？”大妈妈有点不高兴了地责备了几句阿鲁格。
看见大妈妈发起牢骚，阿爸又敲了敲床桌，“你这婆娘，让儿子说完不行吗？”
“阿妈你听我说，后来啊，我听见村长没怎么在意这事儿，就说可能是人家想去草原那头打猎结果翻了阵，哪至于搬出县外那么严重。
可谁知那来的几个人就急了，叮嘱村长一定要嘱咐村民做好防御。但是村长阿伯不愿听他们瞎说，准备把人赶走呢！
那几个人眼见村长阿伯不听，才亮出更多□□。
原来草原那头发现的尸体不止是附近村的人，还有十几具尸体被划花了人脸放了血认不出，尸体边上的泥都被染红了！
水边还有成片成片死了好久都干了的干尸！听说单单骷髅头就数出来一百来个呢！
死了人的那几个村都在传言，是赤鬼佬找人找替死鬼来了！”
听完阿鲁格的话，阿爸举起烟杆深深吸了两口，盯着阿鲁格的眼睛又细细地观察了会儿才开口：“阿鲁格，你敢说你刚刚讲的没有一点夸张吗？”
“阿爸我都是如实转达！”
“那他们就没发现你偷听？”
“哪能啊！我看他们几个陌生人准备走了，就马上溜走来找阿妈了。”
其实阿爸并不是不相信阿鲁格，自己儿子虽然脑子一般，但是这老实本分的性格是从三岁就看起的，从小到大都规规矩矩。
但是忽然听到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草原发现了恶性地杀人事件、发生了上百具甚至更多的尸骸，安安分分了大半辈子的阿爸实在难以接受。
被阿鲁格说的话吓了一跳的大妈妈看见阿爸只是不停吸烟久久不说话，也有些急了：“男人啊，你说这事儿是真的吗？”
“慌什么慌？！村长不都还没来说什么吗！我活了这么多大岁数，就从来没听过这种事！”
“那、男人你觉得要不要先去给阿鲁格他姐一家提个醒。毕竟他姐还有个娃娃呢！”想到自己年幼的外甥，大妈妈开始焦虑起来。
“都说了，过两天先探探村长的口风，别又咋咋唬唬地吓着亲家！”
担心自己阿爸不相信自己说的话，阿鲁格又补充了句：“他们好像还给村长看了个证件啥的，还说自己是啥啥保安局的人，让村长先瞒着大家这件事，就先告诉大家草原要发几十年罕见的洪水了，组织大家出去避避。”
“屁话！咱们这儿能发什么水！再说，躲？发水能躲哪去！”大妈妈倒是被这个借口气乐了。
“那阿爸您......”
“这事儿啊！反正我不信！”
“唉......”阿鲁格见自己父阿爸始终不愿面对，只得长长叹息一声。
正在三人面面相觑地沉默着的时候，阿鲁格家门口传来一阵长长的呼喊——
“大妈妈！大妈妈！快出来啊！有几个收料的商贩子进村来了！”
听到屋外的呼喊，原本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大妈妈像是被忽然惊醒，脸转向窗户，嘴唇颤动几下，才发出声：“哎！马上来！”又回过身嘟嘟囔囔了句：“这个月这商贩子来得也太早了些吧！”
回头扫了眼低头坐着的阿鲁格，拍了拍吞吐了一口烟的阿爸，说道：“孩儿他阿爸，咱们也出去看看他们的收料摊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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