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清洁员
她扯着嗓子这么一大喊，宋骁凌脚下的步子一顿，终于舍得回头理会白子筱，白子筱挥舞得起劲，没有防备地撞上他的视线，探究的，危险的视线让她一个激灵，再次默默地收回挥舞了半天的两只蹄子。
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糟糕感觉。
宋骁凌眯着眼，视线定格在她身上，右手中指无意识地轻拍着腿侧，不见他开口，白子筱狐疑地抬头看他，即使只隔了几米的距离，他周身未能收敛的气息给她一种无形的魄力。
于是她微低下头，避开他打量的视线。
“你想跟着我。”
是平淡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他终于开口，压低的嗓音带着沙哑，眼睛紧锁住白子筱的身形，想要看出些什么。
“嗯。”白子筱的声音很轻，拉长的尾音有股若有若无的味道。
“为什么？”
宋骁凌调整了站姿，迈开腿，白子筱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最后在她面前站定。
“我问你为什么。”他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乐。
白子筱被迫抬起头，入眼的先是男人刚毅的下巴曲线，和主人的性格一样，带着张狂不羁的味道。
“你救了我，我想报答你，况且，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白子筱不安分地揪住自己的衣角，声音像是蚊子的嗡嗡声，细看，眼角又似乎有泪光在闪烁。
依旧是躲在暗处看着全程的白子颜：“......”
她还能说些什么，除了在心底默默为她的高超演技欢呼鼓掌。
“你放心，我，我知道你是这里的科学家，平时一定很忙，我不会打扰你的，真的，只要我想起什么就立马离开这里，好不好，求你了。”
白子筱见他就像看着一场闹剧，慌忙抬头，双手急急去拉他的衣角，嘴里不忘推销自己，“我会做很多事情的，真的。”
她的手刚碰到宋骁凌衣角，被对方一个转身避开，白子筱扑了个空，用力过猛，摇摇晃晃好一会儿才站定。
白子颜替她暗暗捏了把冷汗。
“你不愿意吗？”
稳住身体，她低着头站在原地，样子狼狈。
“不愿意。”
宋骁凌不懂什么叫做怜香惜玉，他突然想起出门前的实验可以验收了，眼睛一亮，哪里还管的了面前的陌生人，快步往里走去。
眼见之前所有的努力又要付之东流，白子筱急了，顾不上什么，冲着他急冲冲离去的背影大声叫喊：“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保证不会打扰你的。”
她的身子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哭腔。
“我会做很多事情的，我会......”
她还没来得及瞎掰，一位中年大叔，颠簸着鼓鼓的啤酒肚，听到声音从研究所里奔出来，肚子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他气喘吁吁地抹了把汗，在白子筱面前停下。
“宋博士。”他大口喘着粗气，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请问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
丢下冷冰冰的三个字，宋骁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研究所门口，白子筱眼睁睁看着他迈着步子消失，反应过来，懊恼地跺了跺脚，一回头，差点撞上乐呵呵凑上来的那位大叔。
“小姑娘，这是怎么了。”
大叔一笑起来，脸上的肥肉就堆积在一起，眼眯成一条缝，挺滑稽的模样。
白子筱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他估摸着四十几岁的年纪，头发打了发蜡，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身上是一套看起来做工精良的西装。她又随即往下看，他脚上的皮鞋锃亮，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名牌货。
他在研究所里的地位一定不低。白子筱心中有了定论。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摆在她面前，哪里不抓住的道理，白子筱适时地红了眼眶，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末了她一抽鼻子，偷抬起眼观察大叔的表现。
“原来是这样啊。”大叔听完，摩挲着下巴沉思片刻，白子筱内心忐忑，生怕又是刚才的结果。
“大，大叔。”她脆生生地开口。
“有了！”大叔突然想到什么，抬手重重拍在白子筱肩上，“你说你什么都会做，是吗？”
“是，算是。”吧，白子筱在心底默默加上最后一个音节，这瞎掰乱造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蒙混过关。
“正好所里的清洁员前几天离职了，我刚准备着招聘一个，既然你来了，相信你一定可以胜任的。”大叔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说话时的笑容挤得更大。
“啊？可以，呵呵，我可以的。”
白子筱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便僵在了嘴角，她挠挠头，笑得尴尬。
大叔人如其名，叫做高大圆，是研究所的后勤部部长，管着所里大大小小一众杂事。他正烦恼没有招募到新的清洁员，白子筱的到来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他一开心，话一多，就絮絮叨叨地讲了一路。
“到了。”高大圆拿钥匙打开门，里面是一堆清洁工具，他朝白子筱招手示意，“这些都归你了，研究所已经好几天没人打扫了，先去宋博士那吧，他最忍受不了灰尘。”
宋博士三个字就是白子筱的兴奋剂，想着可以近距离接触宋骁凌，她浑身上下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充满干劲。
“遵命！”
她因为兴奋喊得大声，房间空间又窄小，高大圆条件反射地捂住耳朵，正想要训她一顿，一抬头，才发现她已经捞起工具，跑得不见了踪影。
“喂喂，你知道路怎么走吗？回来！”
白子筱早已经跑远了，哪里还能够听到。
缓过最初的兴奋期，白子筱像只无头苍蝇乱窜了一阵后，很快发现自己在这像是迷宫一样的研究所里迷了路。研究所不同于一般的建筑结构，全是一条条长长的过道，又有好多个一模一样的弯角，墙上也没有任何的装饰物，根本分辨不出原先来的路。
她标准的清洁员装备，手上搭着两块抹布，左手一把拖把，右手拿着畚箕和扫把，她拖着工具走了几步，还是找不到能够问路的工作人员。
她走累了，蹲在墙角。
突然不远处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她赶紧从地上跳起来，拖上工具，朝着声源跑去。
跑近，她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裹着一身黑，一头浓密的黑发。
“等一下，请问。”
男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入目的先是白子筱的标准装备。
“小美女，你就是那个新来的......保洁员？”
他憋着一口气，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
“是的。”白子筱老老实实地回答，“请问你知道宋骁，博士的房间在哪里吗？我迷路了找不到位置。”
男人低下头，很好地挡住了白子筱的视线，因此她没有看到他嘴角一瞬间僵硬的笑意。男人再抬起头，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宋博士啊？”他反问一句。
白子筱点头，盯着他的笑容心里却有点发毛，男人突然上前一步，差点碰到她，她赶紧后退，避过他伸过来的手。
“我只是想给你指路。”
男人站在原地不动，表情显得很受伤，半抬的手尴尬地伸在半空。
这下轮到白子筱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挠挠头发，朝对方回露了一个笑容。
“往那边方向直走就是了，我带你去吧。”
拗不过男人的好意，白子筱只好拖着装备跟在他身后。
“初次见面，我叫曹墨州，小美女你叫什么？”
“我有点记不清了，只隐约记得自己姓白，还有，别叫我小美女，叫我名字就好了。
走了一路，白子筱发现曹墨州比高大圆还要健谈，但他总是可以很好地把话题引到两人都感兴趣的地方。他说话的时候喜欢看着你的眼睛，眼睛里总是藏不住要溢出来的笑意，是个很阳光的男孩。
“到了。”
他指向不远处紧密的大门，停下脚步，白子筱冷不丁没注意，差点撞上他，稳住脚步，她朝曹墨州道谢，后者还是带着标志性的微笑，突然吹了口长长的口哨，双手□□裤兜里，带着痞痞的语气开口。
“我记住你了，下次再见。”
“再，再见。”不知为什么，她并不想再见到他，虽然他帮助自己找到了出来的路。
白子筱站在大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三下门。
等了一会，没人回应。
她继续敲。
还是没人回应。
她不甘心，像只八爪鱼一样整个身体贴在门中间，想要偷听里面的声音，可惜门的隔音效果太好，饶是她引以为傲的听力，回应她的还是一如既往的沉寂。
她刚准备把重心从门上移开，门偏偏在这个时候开了，她趴的位置太特殊，正是门中间，门朝两边一开，白子筱没反应过来，整个人直直往前冲去，与冰冷的实验室地砖来了个面对面的贴心交流。
宋骁凌永远都是一副处事不惊的态度，他关上门，转过身居高临下地打量实验室里的不速之客。白子筱正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偏头撞上他投过的视线。他脸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逆着头顶的光，看起来斯文极了。
当然这都是假象，宋骁凌半蹲下身，制止她起身的下一个动作，右手按着她的脖颈，手下力道惊人。
“怎么又是你！”
他见白子筱不再反抗，这才满意地站起来，拍拍手。
白子筱还以一种尴尬的姿态趴在地上，起也不是，不起又难受，她目光扫视到躺在一旁七零八落的打扫工具，语气诚恳，“宋博士，我是新来的保洁员，不信你可以打电话给高部长。”边说着边朝男人眨眨眼睛，表示自己很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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