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气走

　　等采桑重新铺好纸之后，宁自凉才又重新拿起笔来，这次写起来，便快了许多，边写边问道，“夏绿几个最近可有异样？”

　　采桑想了想，“倒是没有，她们还是和在彩云间里一样，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还是盯着些吧。”说完，又凝神于笔下。

　　宁府是传承百年的名门世家，最是重视对子孙的教养，纵然是秉承着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宁府的女儿家却还是要琴棋书画，礼仪女红都要学习。

　　通常是上午学习书画，下午学习礼仪女红，隔天便学习琴和棋。五百个大字费了些时间，刚刚落了笔，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该去郭绣娘哪里了吧？”

　　“是啊，到时辰了。”

　　“嗯，那我们去吧。”

　　宁自凉去的时候时辰还早，教她们女红的是在福建一带都颇有名气的绣娘，早年间在江南知名的绣坊里做工，前几年才退了下来，便被王氏招揽来交几个小姐们绣工。因着夫家姓郭，大家便叫她郭绣娘。

　　宁自凉到的时候，只有郭绣娘一个人在那里坐着正低着头绣花，宁自凉怕扰了她，轻声地走了过去。看着郭大娘飞针走线，不多时便有了大概的形状，宁自凉正准备再细看几眼的时候，却听见楼外传来采桑的声音：“三小姐好。”接着便是掀起帘子的声音。

　　这响动惊动了郭绣娘，抬眼才发现宁家的六姑娘站在自己的身后，连忙站起来：“六姑娘，您来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宁自凉笑着说：“看您绣的专心，不想扰了您。”

　　“三姐。”看见宁眉浅走了进来，宁自凉打住了话题同宁眉浅招呼。宁眉浅笑着点点头“六妹。”转过头看见郭绣娘放在一边的刺绣，一脸惊奇的拿起来看了又看“您绣的可真好看。”郭绣娘爽朗的一笑：“不过是随手绣着玩。”三个人谈笑间宁玉碧和宁玉纱也到了。

　　宁家二房的小姐们只合着一起上诗书的课，其他的都是在自家的府里学习。

　　见人都到齐了，郭绣娘开始授课了，“今天要讲得是苏绣中的饶绣。拿针的时候要像我这样子……”郭绣娘一边讲一边示范，四个姑娘听的认真，毕竟对她们来说学会女红可远比吟诗作赋重要的多了，因而也没有发生像早上那样的事情。

　　待郭绣娘把饶绣的技巧讲解透彻之后便该由她们来动手了。宁自凉准备绣一朵莲花，就像杜姨娘院子里看着的莲花一样。画了样子之后，宁自凉找了一块天蓝色的缎子开始静下心仔细回想每日在杜姨娘院子里的看见的莲花的样子，有了大概的构图之后，她便专心的绣了起来。

　　突然坐在宁自凉对面的宁玉纱站了起来，一把将宁自凉手里的缎子抢了过来，还插在那块缎子上的针便在宁自凉的手心划了红红的一条印子，宁自凉猝不及防惊叫了出声。

　　宁玉纱看着手里的刺绣，一脸不屑的冷笑：“绣的什么东西，真是丑死了。”她还惦记着今天宁自凉害的她落了脸面的事呢。

　　郭绣娘听见宁自凉的惊叫声走了过来，拿起宁自凉的手仔细看了看，还好划得不严重，有点破皮，还有一点肿了。

　　确定宁自凉没事之后，郭绣娘沉下了脸夺过宁玉纱手里宁自凉没有完成的刺绣，一双眼睛如锐箭一样盯着宁玉纱，直看得宁玉纱害怕的想要退后。好一会郭大娘才开口：“对于绣娘来说，手比眼睛还要重要，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五姑娘您划伤了六姑娘的手，都是您不对。”

　　原本见宁自凉破了皮，宁玉纱本有些害怕的，只是听见郭绣娘的这番话，一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要她去给一个庶女道歉？绝对不可能！因而抿着唇不肯开口。

　　郭绣娘看见宁玉纱倔强的眼睛，不怒反笑：“好好好，连我这个师傅的话你都不听，看来我教不了你什么了！还请令府另请高明。”郭绣娘作势便要走。

　　“不要！”“且慢。”却是宁自凉与宁玉碧同时开口了。宁自凉看着郭大娘说：“大娘，我没事的，你不要走。”宁玉碧瞪了一眼宁玉纱：“还不快点道歉。”眼角看着宁自凉已满是冷意。

　　这个宁自凉当真是个祸根！才入学几日就搅得不得安宁！要知道当初请来郭绣娘便已经很不容易了，若是这次让她走了，她再去哪找一个这样极有名气的师傅来？

　　是以她是不会让郭大娘走的，只是宁玉纱这次是真的倔上了，尤其亲姐还不站在她这边，让她感觉委屈极了。不服气的看着宁玉碧，委屈地眼睛里都蕴满了泪水，可就是倔强的别过头，不愿意道歉。

　　郭绣娘没了脸，也拉不下脸留下，竟也真的收拾东西离开了，宁玉碧到底还是心疼妹妹，这次没有再开口挽留了。

　　大不了再去换个师傅，若是福州寻不到，就在整个福建寻，她还不信整个福建省只有郭大娘一个绣娘了！

　　郭绣娘走后，宁玉纱狠狠剐了一眼宁自凉大喊：“我真讨厌你！”然后飞快的跑了出去。宁玉碧也冷冷的盯了一眼宁自凉之后，转身去追宁玉纱了。

　　宁自凉有些无辜地撇撇嘴，她可什么都没做，这怎么也怪上她了，真是被宠坏了的孩子！

　　此时没了旁人，宁眉浅怕宁自凉心里不安，心下不忍，便走过去牵起她的手：“六妹，这不是你的错。别放在心上。”宁自凉听见这句话抬头凝视着她，这个三姐倒是和从前一样，忍不住开口，“这本来就不是我的错。”

　　听到宁自凉有些凉薄的语气心里有些诧异，六妹妹从来不会这样说话，却还是说，“三姐知道，”然后略嘲讽的一笑，低声说了句：“这就是嫡尊庶贱，是命。”

　　她声音虽然小，可就站在她身边的宁自凉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不由又看了一眼她，这话可不像是从这位三姐姐嘴里说出来的。

　　“二哥！等等我。”突然从锦江阁的后面传来了一个男童的声音，宁自凉莫名觉得心里一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宁眉浅想到宁自凉来上家学也没有多久的时间，很多事情还不知道，便给她解释道：“大哥和许先生有时下午会到此处来下棋、吟诗。”

　　宁自凉点点头，有些好奇的推开后窗。只看见池塘旁的凉亭处坐了两个人，一个白衣胜雪，身量尚小还不及弱冠之年。另一个仙风道骨已是古稀之年。两个人相对而坐，石桌上摆着一副棋盘，宁自凉只看见两个人不疾不徐的落子，忽而起了一阵轻风将那凉亭上的帘幔吹了起来，那两个人看着便有些朦胧了，看在他人眼中自有一派的淡定从容。

　　宁眉浅在一旁给宁自凉说道：“大哥一向在棋艺上很有天赋的，如今也才九岁就已经小有成就了。坐在他对面的那人便是专门教授他棋艺的先生，听说以前是个很出名的国手。父亲废了好些功夫才把他请来的……”

　　“六姐姐！三姐姐！”宁自凉听的正认真突然听见窗下有人在叫自己，低下头一看就看见宁玉舒兴高采烈的笑脸不过很快宁自凉就注意到在宁玉舒身边那个粉雕玉琢、憨态可掬的小男孩，看着有些眼熟，此时他却一脸陌生的看着自己。

　　宁眉浅见宁玉舒和宁玉策站在楼下笑道：“没想到今天舒哥儿和策哥儿也跟了过来，以往不是都闹着说无聊不愿意过来吗？”

　　宁自凉听见宁眉浅的话蓦然一怔，策哥儿？宁玉策？她的……弟弟？宁自凉呆呆的看着那个小男孩，这鼻这眉这眼真真像极了他们的娘。

　　不自主的眼眶有些红，她以为这些年过着那样的日子，她早就被磨练的冷情冷性了。可是看着眼前这个唯一和她流着相同血脉的亲弟弟，她的心里一跳，继而升上一股暖意。

　　宁玉策却从来没有见过宁自凉，此时看见她的目光便有些害怕的躲在宁玉舒的身后。见自己吓到了他，宁自凉连忙拿起帕子在自己的眼角上擦过，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笑道：“舒哥儿，带着策哥儿上来玩啊。”宁自凉极力让自己的表现的自然一些，她不想吓坏了策哥儿。

　　“好啊。”舒哥当即便应到，宁玉策却有些踌躇不愿意上去，无奈宁玉舒兴致高涨，也只好勉强的跟着宁玉舒上去了。

　　进了屋，宁玉舒眼尖的看见宁自凉还有些红肿的手，连忙跑过去拉起她的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的弄伤了自己？”

　　宁自凉将受一收，轻柔笑着，“是我不小心弄伤了，只是小伤没事的。”宁眉浅也跟着说：“六妹妹今天才刚学习刺绣，难免会弄伤自己。”

　　宁玉舒将信将疑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一脸关心的叮嘱道：“六姐姐，可要小心些。”宁玉策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姐姐，二哥怎么会怎么关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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