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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魂归


  烟雨濛濛,福州六月,在连绵的阴雨中度过,昔日热闹的街上,忽然就安静了下来,路面上的青石板在磅礴的雨势之下变得光亮而一尘不染,寥寥的几个行人也皆是神色匆匆的一闪而过,没由来得便多了些落寞的气息。

  然而最繁华熙攘的街道尽头,铆钉朱漆的大门前一对石狮子却在这瓢泼的大雨中愈发显得威严狰狞!

  这便是宁府的所在,府里的大爷是福建省的承宣布政司左承宣布政使,二爷是都指挥同知,又是从京城前来任职,这般的权贵,旁了不说,在福建省便没有几家敢得罪了宁家。

  宁府的府宅建的清新别致又不失富贵,四进的院子无一不彰显着气派,院里随便一处的摆设都大有讲究,一眼便知是出自大家闺秀之手,而此时后院西南角跨院中书墨苑临荷潭而建的锦江堂内,气氛却像琴弦一样紧绷着。

  一位老嬷嬷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竹条绷着脸眼尾上吊略显刻薄倨傲的站着,“六小姐,站直了!”苍老的声音平板无波,却听着莫名就让人寒颤。手中的竹条毫不留情的抽向她身前尚不及她腰高、疼得满脸冒汗的小女孩的小腿上抽去。

  清脆响亮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小小的身子止不住的一颤,却仍一脸倔强,瞪大了一双眼睛,强忍着眼泪,坚持地说:“嬷嬷,是五姐踩了我的裙子,我才摔倒的!”

  桂嬷嬷是宁府的主母王氏特意请来的从宫里退出来的老嬷嬷,专门教导两位嫡女礼仪,至于两位庶女不过是顺便教导罢了。桂嬷嬷在宫中见多了捧高踩低的事儿,宁府两个嫡女她自然不会去得罪,只是要教训这两个庶女,磨人的手段自然少不了。

  幸灾乐祸看着这一切的面若桃花的女孩子听了这话却不乐意了,腾的跳了起来,“宁自凉,你可不要乱说,我什么时候踩你了!”

  桂嬷嬷却根本不理会两个人的话,仍然是一鞭一鞭的往宁自凉的小腿抽去!

  一声又一声的抽打声在屋子里响起,然同在一室的其他的三个女孩听却反应不一,年纪最长穿着月白襦裙的女孩,挽着发髻,只一支白玉发簪,侧身坐在靠窗边的红木椅上,端着一杯茶看着窗外细细密密的雨水打在池水上,遥看那一池的荷叶在水面上飘浮,五官精致的脸生透出了一股淡薄的气质,对于耳边的声音是充耳不闻。

  原本还有些得意的宁玉纱的脸色却渐渐不自在起来,偷偷看了一眼脸色已经很苍白的宁自凉,可是又看了一眼始终板着脸的桂嬷嬷,还是没有说话,动了动嘴角又坐回了身后的红木椅上。

  屋内的另一边,离两姐妹远远坐着的向来存在感微弱的三小姐宁眉浅,担心的看了眼宁自凉却又很快的低下头,没有说一句话。

  宁自凉咬着牙强撑着,眼睛里委屈的全是眼泪,她不明白为什么错的明明不是她,可为什么却是她挨打,小腿站不住地抖了起来,她已经记不得她挨了多少下鞭子了,眼看着又一鞭子挥下来。

  吃痛,跌在了地上,脑袋就不小心磕在了一边的结实红实木桌的一角上,随后人就瘫软在了地上,正跌在月白褥裙女孩的跟前。

  然而看见她跌倒了,宁玉碧却头也不回依旧看着窗外的景色。

  “小姐!”一直守在门口的采桑看见宁自凉摔倒了,大叫着想要冲进来却被站在门口的两个虎背熊腰的婆子拦住了。

  半晌,趴在地上的宁自凉眼睑倏得睁开,一双漂亮的眼眸却如一潭死水一样,了无往日的活力,还有残存的临死时的痛哭,她愣愣的看着入目的一双做工精细,鞋面上还绣着菊花的白色绣花鞋,看这鞋的大小该是个孩子。

  孩子?这个鬼地方怎么会有孩子?宁自凉不解。

  顺着那双脚看上去,素雅的月白襦裙,用的却是极名贵的缎子,再往上看一张巴掌大小的鹅蛋脸,一双眼睛满是清冷的看着前方,瞧清楚了女孩的脸,宁自凉本是死气沉沉的眼猛地一缩,表情变得更加奇怪。

  猛地转头,右边那比桃花还要娇上几分的女子映入眼帘,比起长大后的明艳妩媚,此时的她瞧着只是待放的花苞,还没有往后风采的十中之一。

  压下心中翻滚的震惊,左右再看,不大的房间里却也透着富贵,屋里的每件摆设拿出来也价值不菲,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冷漠的大姐,蛮横的五姐,沉默的三姐,以及严厉的桂嬷嬷,这里是……锦江堂?

  垂眼看见的是自己尚还白嫩柔软的小小手掌,眼里的疑惑更深,怎么回事?她回到了幼时?

  耳畔隐约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宁自凉有些嘲弄勾了勾嘴角,是了,跳进井里时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怎么会忽然之间就下起了大雨?

  盯着连成瀑的大雨打在院中水潭泛起的水纹,宁自凉脑子里有些遥远的记忆忽然闪过,难道现在是她第一年上家学的时候?她记得那个时候整个福建都提前了两个月下起了暴雨,姨娘也是在这个季节里去了的,而她在锦江堂里被罚站没能见到姨娘最后一眼。

  对了!姨娘!

  宁自凉的脸色一变,从地上爬起来撩起裙角就要往外走,才一动,一根细长的竹条横在她的身前,桂嬷嬷阴冷的嗓音响起,“六小姐,你要去哪里?”

  宁自凉盯着挡在眼前的鞭子,表情变得有些莫测,没有回答。

  这根竹条,她可是记忆犹新,自她六岁进了家学这根竹条就成了她挥之不去的梦魇,手不由自主的摸上右手的胳膊,那里曾有一条伤疤,是她七岁的时候,桂嬷嬷一鞭子打过来,她躲了一下,却撞上身后的桌子,桌子上的茶具摔碎在地上,而她也被桌脚绊倒,倒在摔碎的茶壶的残渣之上。

  宁自凉想的有些出神了,忽而耳边有响起了一道声音,“小姐!小姐!你没事吧?”抬眼看去,半大的孩子圆圆的一张脸满是忧心的脸,真是许久不曾见过了。

  嘴角嘬起一抹轻笑,伸手轻轻地握住竹条,转头看向桂嬷嬷,“嬷嬷挥了这么久的竹条,想来也是累了,自凉便不在这碍嬷嬷的眼了。”盈盈一拜,瞧着也是端庄有礼的模样,手上微微用力将桂嬷嬷的竹条移到一边去,不疾不徐的往门外走去。

  “大、大姐,那丫头是宁自凉吗?!”宁玉纱愣愣的看着宁自凉走出去的背影,不可置信的问道,居然敢当众落了桂嬷嬷的面子,可谓是胆大至极了。

  而始终偏头看向窗外的宁玉碧也转过头来,轻蹙眉头看着宁自凉眼里浮现出一抹困惑。

  宁自凉挺直了背,忍着小腿上的刺痛,目不斜视的往外走去,采桑便抄起立在墙角的油纸伞跟了上去,直到出了锦江堂,出了书墨苑,拐进了回廊,将身后的目光隔绝在红墙绿瓦之后,她不疾不徐的步子才变得凌乱起来。

  紧皱着眉头咬着下嘴唇满脸的焦急提着裙子疾步地跑出抄手游廊,闯进了雨里,大雨一瞬间就将她淋了个透湿,脚上一双做工细致的青丝履也因为她急急的脚步而溅上了几点泥印,但这些都敌不过她想要见姨娘的迫切心情。

  采桑手里撑开精心的画着朵朵盛开的牡丹在这场烟雾缭绕的雨里看上起格外妩媚妖娆的油纸伞,努力想要撑在她的头上,也顾不得自己浑身已经湿透了,口里不住的说着:“小姐,您慢些,要是被桂嬷嬷看见了又该罚您了。”

  桂嬷嬷?重生一世,她又怎么还会再怕她?

  出了抄手游廊再穿过一个夹道往右一拐便是一处院落,看到印在脑海深处的院门,宁自凉的眼底闪现一丝欣喜与紧张,顾不得自己一身的狼狈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宁府是福建首屈一指的名门世家,府宅自然不会小,就连一个姨娘都有自己的院子,萧姨娘和宁自凉就住在宁府的彩云间里。进了院门,静悄悄的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声,寂静的不像话只有一串赶着一串的雨水击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听着便让人生寒!

  院里新开的桂花,也因为这场大雨被打落,飘散了一地,宁自凉已许多年不曾见过这些场景,不自觉的眼眶有些红了。

  大雨沿着正房屋顶的角檐倾盆般泻下,仿佛在屋前形成了一道雨帘一般,将她和那间屋子隔开了来。朦朦胧胧间只看见游廊下两三个身影在屋门口守着。

  脚步缓了下来,或者说变得迟疑了起来,心跳却变的快了起来。追在她身后的采桑手里的伞也终于撑在了她的头顶,只是此时她早已浑身湿透了,冷风加杂着雨水让她遍体生寒。

  雨水打在伞面上,沿着伞骨滑了下来,落在地上砸开了来,小小的水花便溅在了宁自凉的裙边。

  这场雨来的凶猛,哗啦啦的落在南方的每个角落里,宁自凉抬头看了一眼伞外屋檐上的天,层云叠影的黑云,阴沉沉的让人看了便觉得压抑。

  抿着唇向房门走去。一直守在门口的月春和夏绿看见宁自凉回来了一边迎了上来接过采桑手里的伞,一边有些诧异地低声问道:“小姐,您怎么这个时间就回来了?”一抬眼又看见她红了的额角惊问,“这是怎么啦?怎么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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