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对弈
纯狐妜身体大好，苻骞也告诉宛宛，自己可以在府里各处行走。
可她哪里也不愿意去，似乎习惯了在金华殿安静的环境，能出去的时候也是坐在梨园中的石凳上，自己拨弄着棋盘。有时候还能碰见春儿送信来，也省得塞进树洞，她直接藏进衣服里就好。
不仅如此，恐怕是长时间生活在压抑的环境下，纯狐妜有时候会不知不觉的积郁，无从发泄，唯有狠狠的咬自己的手臂，获得疼痛才能得到缓解。一次比一次用力，最近的这一次，手臂已经咬出了伤口……只是宛宛从未发觉罢了。
身体虽然渐好了，可是心却已经病了……小人儿却浑然不知。
今日她还是执着白子，面对棋盘，举棋不定。正在思虑要如何落子时，身后站定一人。
小人儿扭过头去，心想谁还在这里？
便看见了一身墨色王袍，再向上看，那五官如刻，目投射不羁，面容俊美非凡，与她冷目相对，哦……是他……
小人儿当作没看见一样，继续专心致志。将他当作空气，不理不顾……
身后的大人儿挑了挑眉，却也没有生气。
看见那琳琅满目的棋盘。倒是一盘好棋，可是她这是与自己下棋？
一个小孩能有这么高的棋技？
带着疑惑，苻骞坐在对面，勾着唇角看小人儿一会黑子，一会白子。
纯狐妜毫不在乎，任由他看……
“是谁教你下棋？”他启口问
“我母后。”纯狐妜出乎意外的回答，换做原来的她一定会斜着眼问，管你何事？随后她还继续说道：“母后不在了，父王就陪我下。”
苻骞望着白子的胜势远超于黑子，饶有趣味的低着眸子对纯狐妜说：“你觉得哪边会赢？”
“自然是白子。”纯狐妜脱口而出，很是自信，棋盘上满是白子的天下，不赢才怪。
突然苻骞修长的手中执了一枚黑子，稳稳落下。小人儿要去拿棋子的手慢他一步。见他如此，不由得皱起好看的小眉毛抬，说：“你干嘛？”
“黑子会赢，你信不信？”他的唇抿成一条弧线，那双深邃的眼睛带了些奇妙的东西看着她。
“黑子？”纯狐妜讽刺的笑了笑。小人儿似乎来了与苻骞对弈的兴致。执了一枚白子，稳稳落下。
两个人纷纷落子。
纯狐妜见白子胜局将定，不由得揶揄：“你在安王府曾经说过，你就是天。那我现在就是跟老天爷在对弈了？”
苻骞满不在乎小人儿言语中的阴阳怪气。只淡淡说：“落子。”
纯狐妜见激怒他不成，心里有些闷气，但随后又投入了精力到这棋局里来。
苻骞挽救着黑子的惨势，这一点到让纯狐妜有些佩服。必输的局还坚持这么久？不是偏执狂是什么？
待苻骞落子后，纯狐妜绽开了如狐一般狡黠的笑容，明眸中闪亮动人，对他说：“你输了。”
随后将手中白子落下。这一落下，她的大局已成，再有一子便可以至他于死地。
而苻骞没有任何表情，而是看着美丽的小人儿，浅笑。“你大意了。”
说罢，长指优雅的将黑子落于一处。白子苦心经营的困局顿时瓦解，整个棋盘局势逆转。就是苻骞最后落下的那枚黑子扭转了乾坤。
纯狐妜睁大双眼，朱唇微启。不可置信的盯住棋盘。她苦心经营的攻势功亏一篑。她根本没看出来苻骞在她不会注意的地方下设下了一个黄雀在后的局。
一子落错，满盘萧索……
纯狐妜一霎间，全身像一块石头，心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
苻骞真是下棋的高手……这就不难怪他足以权倾朝野……
可纯狐妜还倔强的皱起眉，没有一点服输的意思。
风拂过她的脸颊。苻骞见着她似乎比原来长大了一些。
棋盘胜局扭转，已经没有再下的必要，谁胜谁负彼此清楚。
无声的梨园只有风声。
这是一个脚步仓促停下。苻骞转过头，看着春儿正站在梨园外，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们。一时都忘记行礼。
纯狐妜见到春儿来梨园找她，想必是来送信，顿时心悬了上去……小人儿面容极为紧张。却时刻注意着苻骞的表情不动声色。
苻骞注意到了春儿的古怪，又看见纯狐妜不自然的面孔。
冷冷开口：“何人？”
春儿这才缓回神来，嘭的跪下，也不在乎膝盖的疼，把身子俯得老低。
“奴婢……奴婢路过梨园，见到里面有人想来看看。不知道是殿下和小主子……”
“路过？”苻骞眯着眼睛疑问，显然不信，既然是路过为何见到自己如此慌张。她与纯狐妜必定相识。
“是……是啊！”春儿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苻骞转过头来，似有质问：“你认识她？”
纯狐妜立刻机灵的点点头：“是啊，她总来金华殿找宛宛。怎么了？”
苻骞不再言语。面上有让人看不透的情绪。心里想道：话虽如此，但是为何他把两个人的神情联合在一起就有些古怪。
“下去。”冷冷声音传来，春儿听后如受大赦，赶紧退了下去。
纯狐妜心知苻骞聪明，怕他继续问。就对他说：“我累了，我回去了！”
苻骞没有说话，似乎看到了纯狐妜似有回避的神态，意味深长的望着渐行渐远的小人儿。手指拂过精致的棋盘，看着棋局发呆。
下了一手好棋。布了一个好阵。他虽然突破她的棋局，却能察觉出她的缜密与周全。这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做到的吗？
也许可以做到……
她生病是因为心力交瘁，用脑过度？一个孩子为何心力交瘁，用脑过度？突然冷眸中闪过一丝不确定。
他脑中突然闪过一种察觉，可是它实在太荒谬了……
傍夜，宛宛在永延殿。他背对着她，带着一丝冷漠：“我让你查看的事你做了吗？”
“殿下，奴婢看了。墨汁的确是少了许多……”宛宛不明白今天下午，殿下为何让她去翻小主子写字的用品。不禁墨汁少了许多，宣纸也少了！殿下为何这样做？
苻骞转过头，眼中的冷气慢慢沉淀。似乎真的证实了心中的那份不确定。
“那你有看她写过字吗？”
宛宛仔细的想了想，然后脱口回答：“这倒没有……”
苻骞的手猝然握成了拳，关节处泛着青白。
难道真的是她吗？
顿时升腾的怒意让宛宛也察觉到了，她更加疑惑丛生，想问又不敢问。
可是随后苻骞俊美的脸上却勾起了一弧冷笑，对她说：“今天的事不必告诉她。”
宛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应下了。
纯狐妜……看来你这个小东西一直在玩啊，只是本王忘记陪你玩了……
深邃的眸中翻腾着席卷的怒意，可是他依旧挑着嘴角，浑身散发着不羁的气息。这注定是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游戏。
她聪明，可是却有他比她更聪明。
纯狐妜呆呆的躺在自己的床上，望着悬挂的床帏，心里突起一阵焦躁，压抑着心口直疼。挣扎了一会，还是习惯性的将手臂送到嘴边，如同小狼一般，毫不留情的狠狠咬下。
疼痛顺着手臂直击大脑，疼痛加剧而小人儿却越来越用力。知道舌尖尝到一丝腥甜，手臂已经被咬破了。可是她还是不肯松口。
喘息逐渐加重，似乎心口的压抑得到了使唤，才慢慢饶了自己的手臂。
小人儿疲惫的看着受伤的手臂恍惚出神，无所谓的擦了擦血迹。那伤痕却又一次涌出密密的血珠来。她根本不懂，为什么自己现在如此。
似乎有些疲倦，眼帘逐渐加重，卷睫如翼抖了两下，最终还是缓缓翕合了双眼。临睡前，纯狐妜还在琢磨苻骞的心思，今日他是不是发现了破绽？
一个孩子日日夜夜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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