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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回长安


  两双眼就那样对望,天雷勾着地火,卷杂出阵阵雷霆。

  “咣当”一声响,被纯狐妜死死攥在手里的匕首,掉落在地上。那上面还沾着他的血迹。

  翰良低头看着被自己反扣的手,不禁松了松力度。纯狐妜整个力量彻底没了支撑,重重的摔落在地上。

  就那样摊躺在地上,任湿漉的衣裙在地上铺撒,发丝也粘在脸颊旁,似乎被抽出力气,轻轻闭合双眼,希望这一切是梦,睁开眼便能回到以往。

  苻骞看着没有了生机的她,他又何尝不希望这只是梦。

  可是他还是生生的收回眼,向殿外走去。只留下翰良和纯狐妜在原地。

  翰良看了看苻骞又看了看纯狐妜,决定让纯狐妜一个人静一静……今日之事都太过突然与悲凉。想着,便要与苻骞一起出去。

  纯狐妜睁开眸子,向安王的座位那边望去。那桌上摆放着一尊银白色的酒壶。

  她缓缓爬起,然后踉跄的靠近桌子,高高拿起酒壶,向嘴里撒去。那酒顺着嘴角流过下颚,滴落在衣襟。

  翰良走在后面听到声响,慌忙转头,看见纯狐妜如此,立刻上前组织,将她手上的酒壶甩了出去。

  “你做什么?”翰良焦急大喊,却看见小人儿带着微冷笑意。

  “本王说了,让你好好活着。”苻骞此时也转过身来,眼里似有欲燃的火焰。“你死了如何叫本王血债血偿?”

  “自然是化成厉鬼找你索命。”那手臂直直的指着苻骞,眼里带着不屑“让我活?我,生不如死!”

  “懦弱。”苻骞勾起一侧嘴角,尽显嘲讽。“鲜卑人生来就是为了战死,而你真是给鲜卑族丢脸。”

  “嘁……”纯狐妜也不在乎他在说什么。

  “翰良,把她一同交给郎中,我要把她活着带回长安。”苻骞扔下一句话,看都不看她离开了大殿。

  “苻骞!”纯狐妜拼着力气对那个背影大喊“你把我带回长安,你会后悔的!”

  墨离子将酒中的剧毒换成了乌子,才保住了安王性命。纯狐妜也被翰良带到了郎中跟前,就按着安王的方子也灌着纯狐妜喝下。

  天似要亮了,太阳的红光在天际升起。这一夜,经历了太多……

  榻上,安王面色苍白,唇上没有血色。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

  便看见身侧的苻骞。

  “三哥……”他虚弱的说。

  “醒了就好……”苻骞没有表情,但是眼中满是对兄弟的关切。

  “她……纯狐妜。”安王昏迷前的那一刻看着小人儿失神的走进大殿,一直担心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没让她死成。”话语中满是不在乎,字字冰冷。他的三哥似乎又回来了。那一场梦的破碎,三哥与纯狐妜都醒了。看着苻骞颈子上的血痕已经凝成了血痂。心里明白自己昏迷过去以后发生了一些可怕的事。

  “三哥,若昨夜你不管子睿,带着她继续向任何地方游走,也许她现在依然很信任三哥你。三哥也能不被权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一开始就是错的,一开始就是带着欺骗,就算还能再骗一年,那以后呢?能骗多久?”苻骞笑笑“那样的谎言这一生说一次就够了。若为了一个孩子,放弃了身边的至亲,朝中的肱骨,那不值得。”

  安王明白苻骞的意思,但还是看着苻骞又一次冻结的心感到惋惜。出生在帝王家,你不抢就会失去,你不夺就会有人替你牺牲。没有那么多奈何,也没有那么多如愿。皇子的命运不是自己的,而是天下的。

  纯狐妜身体没有受到太多毒害。可是经历那次的真相大白,却给身心带来了更大的伤痛。每日婢女送来的餐食,她都会吃。却只能咽下一点点。

  安王的身子好转,离回长安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那日郢都,街井满满都是人,百姓们出奇的安静。因为他们知道今天有一位皇子要押送回京。苻丕大张旗鼓的来,今日却只能在囚车里苦笑。

  而押送着苻丕的囚车后面还有一个。那里面囚禁着一个黑色衣裙的少女。

  刚刚过了十一岁生辰。

  看她眉眼似要出落成一代美人。可是也是那一双眉眼,参杂着死一般的悲痛。

  她穿黑衣,为父王与兄长送孝。

  苻骞与安王在前骑马,翰良穿着禁卫军铠甲跟在苻骞身后,时不时的望着囚车中的纯狐妜。她还太小,不能禁锢在囚车之上,只能困于囚车之中。

  多么讽刺,多么巧。一年之前,她被王猛装进兽笼里,押送至长安。她拼了命了逃窜,却逃窜进了敌人儿子的掌控之中,还被他骗的如痴如傻。一年后,心中自视最为信任的人又将她置于囚车之中,带回了那个她拼命逃离的地方。

  想着,纯狐妜抱着膝发出了阵阵淡笑。

  大队人马,马不停蹄的赶路。在纯狐妜来看,还是太慢了。她巴不得马上就到那太极殿,做个了断。

  长安内的百姓依旧如常,长安城门大开,风尘仆仆,马蹄杂乱的敲击着长安街市的地面,翻起了灰尘。这一幕就跟一年前一样。

  在前面骑马的苻骞,看见了街角那一处歪歪的草桶。那一处,正是他当日率人搜查纯狐妜行踪的地方。而那个小人儿就躲在近在咫尺的草桶中暗自窥探他。

  纯狐妜也注视着那歪歪草桶出神。她曾经就是小心翼翼躲在那草桶中,待到深夜。与苻骞这一年来的相处,一幕一幕在脑海中浮现……

  安王看见苻骞有些出神。不禁小声说道。

  “三哥,你还好吗?”

  “嗯。”苻骞回了回神,又恢复了常态。

  太极殿内,群臣屏息等候即将到来的人。

  “宁王,安王回宫……”随着太监的一声声通报,在皇宫内响彻。

  突然太极殿光滑可鉴的地面上映出几道身影。苻骞为首一身墨衣,金线腾龙做绣,随着走步摆动。身后是一身碧蓝朝服的安王。身后随从在太极殿外等候。翰良与几名重要的跟着进来。铠甲声作响。

  在他们旁边是被铐住手脚的二皇子苻丕。这时一个小小身影,着一袭黑衣委地,被禁卫军送进太极殿。大臣们太抬了头去看。站在最靠近龙颜的王猛,也去望那小小身影。

  双眸似水,却带着丝丝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她与罪犯苻丕站在一排。

  苻丕看着她,可悲的笑了笑。

  “子睿也回到朕身边了!”皇帝欣慰的拍了拍龙椅。

  “是的。父皇。”安王向皇帝行礼。

  “苻丕,你可知罪啊。”皇帝开心归开心,转眼间便目似雄鹰,犀利尖锐,严肃质问苻丕。

  “儿臣知罪!”苻丕无所谓的笑笑,成王败寇他懂!带着手撩脚铐在地上发出声音,然后走在前面,与苻骞并立,直直的向皇帝跪了下去。

  “老二,你就是太爱信佞言,虽有些聪明但都用于心计,在朕眼里这就是愚!愚不可奈!”皇帝威严好似天神“传朕旨意,二皇子苻丕,陷害忠良,残杀兄弟,善于心计,德行不良。押至大理寺,永不复出!除去皇子身份,别再做朕的儿子。朕没有这个儿子。”

  随后皇帝继续说道:“林臣,姜臣,魏昌公的案子全部重审。断不可使忠臣入狱!”

  声音击打着朝中那些站在二皇子阵营的大臣。各个手心里都攥着冷汗。

  苻丕依旧笑笑,向皇帝深深叩头,身后的禁卫军押他起身,在转身的那一刻。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苻骞说:“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错了!刚刚开始。老三,你做事太狠,早晚有一天会把自己的路都堵死。”

  然后苻丕笑着被押出殿外。

  苻骞听过那些话,面上也没有什么变化。这时,只闻皇帝说:

  “纯狐妜。”

  她抬起头直视那高坐皇位的皇帝苻坚。一年之后,再一次相见。他似乎苍老了一些。心中没有畏惧,慢慢的走向靠近皇帝的方向,然后视线在太极殿内游走。

  八根殿上支柱,腾龙点饰,张牙舞爪似要腾空而去。金砖碧瓦,明亮可鉴。高堂悬顶,像是苍穹如此高远。周围群臣伫立,忠诚垂首。

  就是这个地方,群臣商议了灭代的决策,也是这个地方,皇帝扔下过虎符,让人率兵直入。都在这个地方,她的命运变得起起伏伏。

  慢慢走,细细看。她感受不到温暖,是陌生是压抑是嘲讽是绝望。

  走到苻骞身边,那是苻丕站过的地方。她就直直的望向高坐之上的北方霸主。

  皇帝暗自吃惊,这个孩子与一年前变化太大,个子长了一些,那双眼不再闪烁着无辜与放肆。如今眼里装着都是冷漠,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冷漠。

  “纯狐妜早已经死在郢都。”她笑“我是拓跋什翼犍之女,拓跋珺瑶。”

  皇帝笑笑,似乎明了了她变化如此之大的缘由,任谁经历了国破家亡之后都无法再安宁。

  “纯狐妜……朕不想杀你。”

  “可我但求一死。”她决绝的说出。

  王猛听闻转头看她,略有吃惊。她身侧的苻骞也似乎怔了怔。

  “为何?”皇帝皱着眉身体前倾,不解地问。

  “我明白,你们留我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传说中纯狐氏知晓天下龙脉的秘密。可惜……我的母后早逝,我并未从她口中知道什么秘密。”纯狐妜笑笑“你失望了吧。”

  你失望了吧。这一句虽然望着皇帝,其实她心里也不清楚是不是只是单纯的对皇帝说……

  皇帝扬起一抹笑意:“就算你不知道天下龙脉的秘密,也无妨。朕,珍惜拓跋什翼犍这个对手,不愿杀尽他的血脉。”皇帝似乎忆起了着一些过往的事。

  “拓跋什翼犍是真的勇士,朕以此生有他与朕为敌为荣!可惜,他的长子太过于天理不容!居然能做出弑父之事……可惜了朕此生最为爱惜的敌人!他未曾战死沙场,却死在了自己儿子手上……朕,痛心!”

  纯狐妜的眼睛盯着地面,渐渐溢红,随即马上隐忍回去,笑着“大哥不也是拜皇上所赐,才有了弑父屠弟的勇气吗?”

  苻骞身子狠狠地颤抖了一下。她到底不信他。

  “拜朕所赐?”皇帝不解,不知道纯狐妜为何说出此话。

  “代国宫变不也是宁王殿下的灭代的计谋之一吗?”纯狐妜讥讽道。

  王猛听出了她话中的含义,站出身来,正色道:“是谁与你乱说的?宁王从未做过这样泯灭人性的计谋,拓跋寔君禀性愚昧,残忍无道,并受拓跋斤蛊惑,才做出了杀害自己父亲的天理不容之事!”

  纯狐妜却不为所动,丝毫都听不进去。

  此时阳平公苻融也站了出来:“你的家事你自然比谁都了解。拓跋寔君野心勃勃,天下皆知。为何会怪到我们宁王头上?不信你可以去问代国长史燕凤!他不愿跟随那个穷形极恶的拓跋寔君,已经投奔于我秦。”

  纯狐妜觉得声音耳熟,转过头去寻阳平公苻融的方向。原来是一年前在大殿讽刺于她的那个人。

  “哦?这不是那位缺爱的大人吗?一年不见。没有多少变化,还是那样惹人讨厌。”语气轻柔却绵里藏刀,她公然讥讽平阳公。

  “呵!彼此彼此!”平阳公甩甩袖子不屑与她争吵。

  “话说了这么多,你们想表达什么呢?”纯狐妜转过头来,说道“极力为宁王洗脱,让我相信是我大哥本性残忍,杀害了自己的父亲然后屠杀了自己的兄弟?让我相信,我代国是命数将尽才导致亡国?让我相信,你秦趁虚而入是为了替天行道?”

  纯狐妜笑起来,声音好听至极。

  “我信了!行吗?可以了吗?”纯狐妜将双手互相搭持,置于身前,做行礼状“皇上,那就赐我一死吧。”

  “我拓跋珺瑶一共九位兄长,皆以不在。三位长姐远嫁匈奴。父王命殒,母后早逝。国亡家破,故土纷飞。我举目无亲,这世间已无任何挂念。让我苟活于秦宫,怕是……做不到啊。”纯狐妜眼神炯炯,唇边含笑。

  皇帝闻言陷入沉默。

  群臣都在为她的话感到些许惋惜。

  “你九哥并未死于那场宫变。”突然一声打破了太极殿内的萧条,苻骞眼神如冰,淡淡吐道“你大哥也未曾命丧黄泉。宫变之时,你九哥不知去向,却绝对没有葬身代宫。拓跋寔君现在正关押在大牢之内。若你想见,本王会安排你们见面。”

  “你说什么?”纯狐妜难以置信,眸中漾着怀疑。

  “无论你现在是叫纯狐妜还是拓跋珺瑶,朕都不会让你死,朕说了,朕已经失去了此生最为珍惜的对手,他的血脉,朕不忍杀。”皇帝看到纯狐妜面色有变,也趁此说道。

  纯狐妜怔怔的望着地面。

  “陛下,三思啊!”这是阳平公突然站出身来,冒死进谏“留她一日,就如同养虎为患!代国之兵多半在宫变之时一晃而散。若让他们知道了代国公主尚在,凭着鲜卑人的性格必会找机会复国啊!”

  纯狐妜抬眸着冷冷看那个焦急进谏的阳平公。他真是对自己厌恶至极。

  “苻融啊,退下吧。朕心意已决!”皇帝向阳平公摆摆手,让他闭嘴。

  “陛下!”阳平公跪了下去,脸上写满担忧与不甘。

  “骞儿,纯狐妜是你带回来的,交由你处置。朕累了。”皇帝叹了一口气,缓缓起身。

  “退朝……”黄门侍郎兴昌大太监高亢的嗓门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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