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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假诏


  .胡炭正在哭泣

  他站在胡不为的床前大声的哭着脸上鼻涕污迹一大片如同戏中的小花脸

  大门洞开老婆子却不在家门外只有一群小童起哄唱着歌谣:“傻子跛傻子馋傻子有张臭皮床床坏了看一看石头捡成大鹅蛋鹅蛋大咂一咂不酸不甜象冬瓜傻子肚饿想吃饭咔嘣咬断大门扇!”

  “傻子跛傻子馋傻子有张臭皮床”这也不知是第几遍了六七个小娃娃敬业而且毅力非凡围堵在大门口毫不厌烦的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胡炭有个傻爹!”一个小童大声说道

  “嗷!嗷!傻爹!傻爹!傻爹!”群童高笑喧哗声乱作一团有人捡了石粒‘当’的扔中门板胡炭吓得身子往里一缩一时止住了声待得见到那痢石只落在门口跳两跳混在草棍中又抽抽嗒嗒哭起来

  这已经是第六天了

  前几日胡炭与一众小童到村口捉蛐蛐儿又碰上了村里的疯汉孩子们围着他连笑带骂又扔石子胡炭因受了老婆子的教诲只道这童谣是骂他爹爹的扬手就拍了身边的大孩子一下道:“不许骂我爹爹”交恶由此而来

  一帮孩子也不过五六岁年纪哪知道什么是非观念更不肯从善如流那日把胡炭搡倒哭了不算又每日相约到胡炭家门口来辱骂吐口水小胡炭已经因此好几日不敢出门了

  “咳”有小童蓄痰立时众人一齐动作争相捣动唇舌门外‘阁阁’之声接连响起来

  “呸!”“呸!”“呸!”

  胡炭抓紧了他爹爹的脚趾惊恐的看着门外只怕那些坏孩子冲进门来打他哪知他惊吓未已听得小童们突然喊声大作也不知见到了什么竟然哗然而散

  “咣!”门口一暗一团白色物事结结实实的撞到门上压得破败的木扉吱嘎作响

  小胡炭出其不意一哆嗦之下又吓得尖声大哭起来“爹!爹!”他高声叫道小手握着胡不为的脚趾猛摇晃只盼爹爹快点醒来救他

  “炭儿别哭”那白色东西说话了声音有些熟悉胡炭错过泪眼看去那人白衣白裙瓜子脸庞却不正是秦苏!只是身上处处血迹兼且面色惨白与先前文静娴雅的涅殊不相同

  “姑姑!”胡炭扁着嘴哭张手就想迎上前去但又害怕她身上的血犹豫着不敢踏步秦苏喘着气摇摇晃晃走进屋来重重坐倒在床上她身右侧的衣衫上大片血迹已经干结黑了如一副云纹绣在白绸之上

  胡不为端坐在床正中须蓬乱油光锃亮的面庞上没有一丝表情

  秦苏侧过眼去看他眼圈儿慢慢红了她咬住唇心中只道:“胡大哥我回来了”她心中有万千话语想要跟他倾诉但此刻哪能说得出来?一颗心如煮在杂味汤中酸甜苦涩样样都有了

  时隔两个月胡不为比她离家时更要消瘦了那老婆子忙成热锅里的蚂蚁没有工夫照料他每天只煮两顿薄粥来糊口胡不为和胡炭天天半饥半饱过活当然只能掉肉秦苏看着他油黑尖峭的脸颊一时难过无已但潜私心里却又隐隐觉得欣喜和平和

  胡不为唇舌不可声眼目不能传情只是一尊肉雕菩萨但秦苏就觉得进到这屋子见着了胡不为一颗心便骤然放松下来了有说不出的安定喜乐眼下哪怕是天塌下来只要有这个脏汉在眼前秦苏就敢直视面对

  秦苏浑忘了自己臂上的疼痛定定的看着胡不为面上表情变幻时喜时忧两个多月数十个漫长日夜她也不知道把他的名字叨念了多少回也不知在脑海中回忆过多少次他的面容眼下终于又看到他了虽然他现在看来全无生气也许永远也没有再复原的可能了但在秦苏眼中这个痴呆坐着的人啊却完全是另一番涅

  在秦苏眼中胡不为仍是那个穿着虎皮罩衫从黑暗中向她大步走来的那个汉子他展目向她微笑目光中有吸引人的睿智和机敏他性情平和从不忤逆她的要求为了她他宁肯背负冤名宁肯舍弃生死这就是她的胡不为她的胡大哥啊

  “胡大哥”秦苏心中涌过甜蜜她感激的注视着胡不为的眼睛眼前又慢慢蒙上水雾渐渐变得模糊

  “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可苏儿很笨没能把你的魂魄抢回来反而让师傅打散了”秦苏低下头咬住嘴唇只想:“胡大哥的魂魄散了日后再没有复原的消那可怎么办才好?”

  散了魂魄这便意味着胡不为永远都是痴痴呆呆的样子了饮食便溺不可自理口不能言心不能想直到老死

  她这样失神了好一会直到胡炭挨到她脚边碰着她的腿才惊醒过来“姑姑炭儿饿了”胡炭鼓着嘴说眼中泪花未落看来有说不出的可怜秦苏心中柔情滚动便在这刹那之间她已经作了一个决定她伸出左手轻轻抚动胡炭的脑袋眼睛却看向胡不为

  “胡大哥你不用害怕秦苏决不会再离开你的我帮你抚养炭儿长大成*人”秦苏的目光中坚定而安详

  就这样秦苏终于绝掉了帮胡不为复原魂魄的消安心在旁泉村住下来因伤势未愈她不能进山便留在家里操持家务老婆子仍自己去伐柴换取饮食之资顺便带回来些草药给秦苏敷上

  这些草药疗效极微秦苏敷了三四天伤口仍未复原眼见着天气一日热过一日胡家父子还穿着两个月前的衣裳胡炭天天挠虱胡不为从头到脚油光水亮成了一头巨大水貂秦苏再也坐不住了待到第五日上感觉伤处不再疼得紧切秦苏便将两人的衣裳都剥了放入桶中带去河边浆洗

  阳光耀目秦苏一走出门外便觉得肌肤如被火针刺入一般又疼又辣已是春季末月快到夏时该是热火肆虐的时候了

  矮房隐高林碧树点玄峰江南的农村景致看来别有一番风味秦苏走在稀疏的树木中间听着鸟声啁啾看着天气晴好她的心情也变畅快了许多一时抛掉了对来日的忧虑轻轻向村西小河行去

  旁泉村人家很少几十户散落住着绝少比邻相居老婆子的房屋更偏在村角一隅左近邻居更少百丈范围内只两家居住着秦苏沿着弯弯曲曲的草泥小道走了半晌见前面一射之地两户人家挨着门前的土坪上却立着几个白衣女子正围着一个妇人问话

  是玉女峰的弟子秦苏心中一震赶紧隐到树木后面心想:“她们怎么会找到这里?难道是师傅派来捉我的?”

  几名女弟子都没有带刃看来也不象要捉人的样子秦苏心中疑惑偷偷探出头来查看此刻那那屋主涅的妇人正在不住摇头似乎不知道众人问话的答案又问了片刻她突然抬起手来向着西边西南南边方向各指了一下显然正在指路玉女峰众弟子一起抬头这下秦苏看的清楚了惠安惠静还有几位师妹范雪湄也在中间

  “她们要干什么?”秦苏皱着眉头想见几名弟子低头商量了片刻便向西面走去范雪湄面上颇有焦急之态冲在当先一行人片刻后便消失在树林中秦苏惊疑不定却不敢再去河边了转回头去跑回了房中

  老胡小胡正在屋里父子俩都穿着贴身汗衣小褂胡不为露着的胳膊细得跟甘蔗一般秦苏已经帮他把油皮刮洗净了须也梳理整齐脑后绾髻长髯瀑水眉眼间也平和安详此刻看来倒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涅

  胡炭见她回来欢声道:“姑姑!姑姑!”挥动两个小泥手就跑过来秦苏没心情理会他把木桶往地上一放就四处寻找躲藏之所

  惠安她们来的蹊跷秦苏知道事情定是和自己有关十之**定是师傅差她们来劝自己回去的可是事情已经如此秦苏怎能还跟她们见面?眼下只好先躲一躲了等得自己伤势愈合再做日后打算

  房里干净得很秦苏焦急的扫视着屋子却找不到一处容身所在老婆子以命换食买不起箱柜家中便只床锅桶灶四面墙壁靠床还有两堆干柴垛可让她们躲藏到哪里去?正仓皇失策之际惠安她们终于转到这边来范雪湄远远就叫喊:“秦师姊——秦师姊——你在哪里?”

  秦苏一咬牙对胡炭道:“炭儿有恶人要来捉我们我们快躲起来!我们从后门出去藏在树林里”说着伸左手抱住了胡不为半扶半搀的从后门过去三人悄没声息躲在墙后听几人的脚步来到屋前料想已被房屋挡住视线才敢伏低身子向**丈外的小林子蹿去

  几名玉女峰弟子果然没有察觉惠安在篱墙外喊道:“秦师妹你在这里么?师傅说让你回去她有话说”侧耳听了一听又喊:“师妹!秦师妹?!”

  范雪湄见大门开着急不可耐飞身便冲到了门口看见地上一个木桶放着两张木床靠墙房中却一个人也没有掩不住心中失望道:“惠安师姊这里没人”惠安点点头道:“算了我们去别处找找吧”一行人出门望远去了

  等到惠安几人消失在远处秦苏才敢站起身来她低头沉思:“师傅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瞧惠安等人的神态师傅好像没有为难自己的打算莫非她仍然消自己抛掉嫌隙重回到玉女峰门墙之内?秦苏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件事永不可能了

  玉女峰上此刻也有一个人正在烦恼不堪

  秦苏跑下山去已经五天了可派出去寻找的弟子却仍然没有带回消息隋真凤坐卧不安脾气愈暴躁起来弟子们都离她远远的连雷手紫莲也寻个因由避出门去了

  隋真凤百无聊赖坐也不是卧也不是听门外蝉声吵得紧切只恨不得一把火烧光满山野树她怒气冲冲向门外叫道:“白娴!”

  门帘响处白娴探头进来问:“弟子在有什么吩咐吗师傅?”

  “外面这么吵没听见么?你给我把这些破知了都给赶走!用风法术!”

  白娴迟疑了一会这满山遍野都是树却叫她怎么赶知了?只是明知师傅的命令不可违逆低声应了躬身转出门去

  “算了算了你回来!”隋真凤也觉得自己命令得无理抬手将白娴叫回了道:“你给我冲碗凉茶吧”

  白娴应了出门去过不多一会便泡了一碗百花茶来还用法术将茶水给冻冰了半碗隋真凤冷水下肚火气也稍稍压下了一些她叹了一会儿气问白娴:“师妹们怎么还没有回来?”

  “回师傅”白娴答道“说不定已经找到秦师妹她们正在路上呢师傅不用的”

  “唉你叫我怎能不的?秦苏这孩子唉!”隋真凤摇摇头道:“她受了伤又没有人照顾她可怎么办才好?”

  白娴微微一笑道:“秦师妹那么聪明又在江湖上历练了一年料想这点伤也算不得什么师妹们带了药下去只要能找到她她的伤就好得快了”

  隋真凤火气又上来了手掌在倚靠上拍了一下急道:“那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把人带上来?!是不是准备等明年夏天?!”她瞟了一眼白娴道:“办事拖拖拉拉能办成什么事?!”

  白娴不敢应声片刻后说道:“师傅那么让弟子下山吧说不定能遇上秦师妹”

  隋真凤想了一会点点头道:“也好你办事比那群饭桶强多了那就快去快回把你秦师妹好好的给我带回来记住了她是你们下一任掌门人你们要尽全力保护她她要是受到什么损伤我惟你是问!”

  “我知道了师傅”白娴笑道给师傅拜了一拜转身出门去刚把门合上她的脸立时沉下了“掌门?”白娴在心中冷笑“到了这个地步还想让她做掌门么?”她的眼中透过一丝寒光抬头看看天际那里一重按暗黑的雨云正缓慢压上天空白娴不一言把呼吸调匀了面色变回亲切涅向洒花殿纵身疾去

  天很快便暗下来了燠热的天气带来了雷雨一阵狂风刚吹得天地昏黄便有大颗的白色雨滴从天空急急砸落

  旁泉村里老婆子挑着一担柴薪刚刚进门便让一阵穿堂急风卷起尘灰迷住了眼睛秦苏赶紧过来轻轻把她肩上的涤卸了笑道:“阿婆回来了?还好雨还没有下”老婆子连揉眼睛不住的嘟囔

  “轰隆”一个大闪地动山摇天地变得雪亮惨白透过窗格看去门外乱得不成涅许多草叶在空中狂舞漫天的尘沙如一重黄布卷将起来高高扬上天中与浓密的阴云接成一片

  胡炭在野外经历得多了倒不害怕这样的天变自己坐在饭桌前捧着大碗喝粥秦苏关了门帮老婆子吹眼把她领到桌边老婆子从怀里取出一把草药来笑道:“这是断尾草他们跟我说用来治伤极好我就采了这一把来等吃完饭我给你敷上”

  秦苏收了也坐回到饭桌前

  一声风响大门‘咣当!’一下猛的被吹开了油灯登时被吹熄灭屋里人大惊齐把脑袋转向门口却现那里正站着一个白衣人老婆子出其不意直吓得毛骨悚然“啊”的叫了一声手中筷子落地

  “呀!风好大!”那人笑道慢慢走进房中“再晚来一会我可要淋雨了”

  老婆子颤着手赶紧吹动纸媒又把油灯点燃了秦苏这才看清来者却是白娴“大师姊!你怎么来了?!”秦苏惊叫一声收了戒备起座去迎她

  “怎么?我来不得么?”白娴笑道看一眼桌上忽然掩口:“阿唷你们正在吃饭我来的太不巧了?”秦苏微微一笑道:“是啊师姊你吃过了么?不如”她看一眼桌上的清汤白粥忽又摇摇头道:“算了师姊吃不惯这些的”

  白娴笑着没有答话桥秦苏的手看看桌边没有凳子便到床沿坐了打量了一下房间看见胡不为正坐在床上双目直视问道:“他便是圣手小青龙么?”秦苏点头

  白娴站起身来走到了胡不为的身前皱着眉头大量片刻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瘪瘦如人干的汉子到底好在什么地方她怀疑的问秦苏:“就是他?你喜欢的就是他?!”秦苏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一朵飞云直飞到耳朵根她一把拉住白娴忙道:“师姊先别说这个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师师她也知道了?”

  白娴道:“我循着你的血气找过来的”白娴与其他门人不同在江湖行走日久学得一些奇怪的法术秦苏听她这么说也不觉得吃惊

  “至于师傅她她”白娴看着秦苏却欲言又止

  秦苏淡淡一笑道:“师姊你说吧她怎么想的我已经不放在心上了我这一走她一定是很生气吧?”白娴肃容看她道:“师傅是很生气但却不是为了你的出走”秦苏讶然抬头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她房中少了一尊灵骨佛像她怀疑是你拿的”

  秦苏霍然起身脸都气红了蹙眉喝道:“什么!她怎么能这样想?!我怎么会贪图她的东西!我秦苏是什么样的人她难道还不清楚么?!”白娴道:“我们也不相信是你拿的可是师傅的脾气你也知道她一旦认定你不好便把所有的错事都放在你身上了你跟她争吵惹她生气她当然不高兴何况生了前几天那件事师妹中间这么想的也大有人在闲言闲语的传到师傅耳中本来不是的也变成是了”

  她见秦苏面色大异歉然道:“师妹都怪我若不是我给你出这个主意唉!”

  秦苏摇头道:“师姊这不关你的事就是你不跟我说我迟早也会进房去偷的但是我只是想偷还回胡大哥的魂魄其他的东西我碰都不愿意碰一下”说着秦苏眼中露出毅然之色断然道:“不行!这事我得跟师傅当面对质我什么都没拿凭什么说是我偷的!”

  白娴吓了一跳忙道:“我估摸着师傅的东西太多定是忘在什么地方了这一两天之内我就帮她找还你跟她翻脸了又何必再回山中受她折磨?她可是下了命令一旦见着你先打断你的手足再押你回山讯问”

  “什么?!她竟然下这样的命令?!”秦苏叫道她怀疑的看一眼白娴道:“真是这样么?师师怎么变得这样狠毒?”有一重话秦苏没有说出来便是:再怎么说我也是她抚养了十九年的弟子当得大半个女儿师傅怎能忍心下手?

  不过话说回来师傅性情暴躁生气之下说这样的话也是有的上个月她不是还叫着要把青龙士轰出山门的么

  白娴摇头苦笑:“师妹你虽然是师傅养大的但却不了解她的脾性”她叹口气脑中飞快思索道:“师傅一向很护短这你知道她不能容忍属于她的东西被别人破坏”

  白娴深深的看一眼秦苏道:“在她心中咱们都是她私有的弟子别人谁也不能抢走一旦被人抢走了她就会憎恨和愤怒你选择了那姓胡的反而跟师傅翻脸你都不知道她有多生气那天你刚走她就气得吐了血所以她宁肯把你毁掉也决不会容你逍以在的活下去”

  叹了一口气白娴劝秦苏:“师妹你还是先躲一躲吧躲得远一些别让师妹们找到你若不然只怕”

  秦苏默然片刻笑了一笑道:“我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手足折断么?我不走我也不怕师傅对我怎样”

  这次换成白娴默然了她偏过脑袋去看见门外天色全黑了暴雨如注万千雨水如白浪奔腾从天空冲击下来撞上地面出震儿欲聋的声响

  房间里面灯光飘摇不时有横飞的雨滴穿过窗格打进房来老婆子正忧虑的看着屋顶只怕失修的茅草房顶经受不住这样的急雨冲刷

  只有胡家父子能在这样的时候仍然面不改色小胡炭从出生那一日起也不知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震雷夏雨了早就熟视无睹而胡不为更不用提此刻神魂失散比老僧入定更要心如止水哪怕再厉害十倍的炸雷轰在他头顶上他都不皱一下眉头

  白娴心中有了计较她对秦苏说道:“师妹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不替他想想?”她指了指胡不为道:“你若被师傅捉上山去以后还能再见到他们么?你这样千辛万苦的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把这姓胡的治好然后跟他在一起?”

  秦苏一怔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她心中只想:“师傅生气的是我一个她不会这么狠毒当真要对胡大哥和炭儿下手吧?”

  白娴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一般道:“师傅早就认定了这姓胡的是罪魁祸你觉得姓胡的再落到师傅手里还能活着出来么?还有这小娃娃嘿!你也知道师傅的手段除恶务净斩草除根”

  秦苏打了个冷战忧惧霎时涌上心头她可以不怕生死可以坦然面对惩罚可是她却不敢让胡不为父子以身犯险白娴说的没错师傅恨胡不为当真是恨到骨髓里了要是再让她捉到这两人只怕全无幸免

  她面上一闪过犹豫之色白娴便即捕捉到了

  “君子不立谓之下师妹你又何必跟师傅斗气呢?”白娴继续鼓动“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干出点什么事来只怕你要后悔莫及不如现在先找地方远远的避一避别让她找到你们等到三五年后她怒气消了说不定便原谅你的过错要把你重新迎入山门也说不定”

  秦苏摇头道:“重入山门之事不用再说了我没有再回玉女峰的打算”她深深看了一眼胡不为道:“不过师姊你说的对我不能让胡大哥再受伤害了”

  “明天我就动身”

  白娴心花怒放面上却只淡然一笑她握住秦苏的手柔声道:“这就委屈师妹了唉碰上这样的事情咱们也没有法子等我回山再跟师傅求情让她早日原谅你吧”

  “我不用她原谅”秦苏冷冷的说了一句“我已经和她恩断义绝从今再没有瓜葛了她养了我十九年却又杀了我爹娘害了胡大哥我跟她再不相欠”

  白娴本想说:“要是师傅听到你这句话只怕会很伤心”但转念一想还是别要刺激秦苏的好要不弄巧成拙让秦苏又生出愧疚之心来明日不肯走了那就糟糕了她拍了拍秦苏的手臂以示安慰哪知秦苏‘嗯’的低哼一声原来正拍在伤口上

  “师妹!你没事吧?”白娴的紧张的确是自内心她的秦苏伤势沉重万一明日上不了路那可是大计毁于一旦手忙脚乱从怀中翻出药来赶紧给秦苏敷上了玉犀散是玉女峰的疗伤妙药功用自然不同于秦苏现用的草药

  才一抹上伤口秦苏疼痛立消感觉手臂又恢复了劲力不再是先前肿胀无力的感觉

  白娴问:“师妹明日一走路上多加小心你还有什么难处跟师姊说我尽量帮你忙”秦苏摇摇头感激的说道:“师姊不用了只要我的手臂医好便什么都不用怕了”

  白娴点头道:“那就好”想了一想又问:“你带的盘缠够么?”

  这一句提醒了秦苏行路可是要花钱的她张口结舌看着白娴一时说不出话来白娴便明白了在怀里翻了一下拿出一个青布包裹那是隋真凤日常所用的盘缠白娴作为掌门随身大弟子便理所当然的照管这些钱物替师傅的每一样开销付帐

  揭开青布一阵宝光耀眼包裹里原来是几锭金锞和许多金珠宝物白娴拿了主张先拿四锭锞子放在秦苏手中说是起程零用然后又取了一枚绿意通透的碧玉簪一个拇指大的光润明珠再几样稀奇财宝对秦苏说:“这枚玉簪到珠宝店可卖得六千两银子这颗深轰珠可卖得八千两其余的也能换得二三千两不等你在道上行路处处需要花用师姊帮不了别的忙只能送你这些了”

  秦苏明知推辞不得另外也确实需要钱用便不再客套当下受了红着眼圈对白娴道:“师姊的大恩大德秦苏永志不忘”说着泫然欲下

  白娴笑道:“咱们十几年的姐妹再说这个就生分了明日一早天不亮你就动身路上多小心些师傅把弟子们都派出来了千万不要遇着她们你先到江宁府去然后向南方走那里动乱已经平定了师傅不会再去倒是北方那个妖怪窟窿近来颇不太平师傅说不定会过去碰上你就不好了”

  秦苏哽咽着一一应了

  白娴见大事已定心中放下大石看看骤雨已消便着急着要回山复命跟秦苏再叮咛一遍终于出门去了临走时看到小胡炭正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带有考究意味看她不由得心中一动她再看一眼胡不为那汉子半边脸隐在黑暗中纹丝不动神秘而严肃不知道底细的人只怕真被他的镇静所夺白娴肚中暗笑卦想不明白如花似玉的秦师妹到底看中这个傻老头的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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