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哎呀哎呀，你别推我啊——”有人鬼鬼祟祟，压抑着声音小声叫道。
“齐二，你踩到我了，啊——”矮墙上传来一声惨叫
“我们快些回去吧，莫要冲突了女眷。”又有一个清雅的声音无奈道。
“对对，齐二公子，刘五公子，咱们还是听陈七公子的话，回去吧？这可是睿王府上的郡主，被抓住了。。。”一个有些紧张的声音小声说。
“她要就那么点胆子，仙人也能看上？哎哎哎，我要掉下去了，你们小心些，啊啊啊——”那第一个鬼祟发声地声音又叫。
“还不知道是不是编来出风头的呢，哪有什么仙人！怎么咱们就没见过！”
“就是就是，齐二的奶奶是长公主，娘是公主，他们都没见过仙人，她一个黄毛丫头，哪能就被仙人看上了。”又一个嘀咕道，“咱们就爬到墙头上看看，不下去，没人知道。那丫头发现了咱们就跑，她也没处告状——”
宸光动动耳朵——居然有小贼来爬她的墙？
想她沈宸光在昆仑同辈人里向来说一不二，昔年她顽皮时也曾带着手下一群真人道君的晚辈狗腿子们满山捣乱，她想掀小遥峰的顶就没人去搬渡生峰的石头！
若不是后来紧急被陆师姐抓去教导，想来她沈宸光也是能做个好纨绔的。至今想来，宸光还是颇为遗憾——好好的一个仙门二世祖，怎么就被陆师姐当寻常凡间闺秀养了呢？
宸光勾勾嘴角，笑得不怀好意。制住了身后将要发声的丫头，只打发了两人去叫睿王和王妃前来。
待到那些少年辛辛苦苦爬上墙来，便看到紫藤花树下的小少女迎着午后微醺的朝他们笑的好看，紫藤花枝枝蔓蔓在她背后缠着，树叶被微风吹得轻轻动，纤细的少女广袖长衣，飘然若仙。
“啊啊啊呀呀呀呀呀呀——”
“啊呀啊呀，，摔死本少爷了——”
“谁——谁推本公子——”
一道黑影闪过，墙头上的少年们扑通扑通全掉了下来，一个压着一个，一阵兵荒马乱。
那黑影作乱完，又飞快地扑回宸光身上去，冲着他们吱吱叫着，仿佛在嘲笑他们——却原来是只不过拳头大小的猴子！
少年们手脚并用爬起来，一个个狼狈不堪，七手八脚地整理衣服帽子。一个个气呼呼的，脸红了一片。
“都听说睿王家的小郡主姿色卓绝，天赋异禀，至纯至善，是个大好人，专程有仙人来收其为徒，今日一见——不过如此。”为首一个少年仍是红着脸，有些羞恼地冲着宸光一甩袖子。
那少年生了一张好面孔！长眉入鬓，鼻梁高挺，眉目如画，面若好女，却丝毫无一丝女气！便是此刻狼狈了些，也能看出行止间俱是贵公子风度——
“只可惜纨绔了些。”宸光制止身后想要围上来的众丫头，暗搓搓地想。
“齐二，快回来——”那之前曾要他们都回去的清雅声音道，“在下陈拓，见过郡主，在下我等打扰了郡主雅兴，还望郡主莫要怪罪——”
那叫陈拓的少年倒是颇似修行中人，手中执扇缓缓施礼，便似一副水墨画，广袖青衫被他穿得格外好看。他面色淡然，眉目清雅，容似谪仙。
宸光却是不理他，只冲那先前发问的少年道：
“我听闻长公主家的齐二少爷面若好女，姿色超群，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噗——”，“哈哈哈哈——”“齐二长得是好看，哈哈，你推我干嘛——”
少年们哄哄闹闹挤成一团，只剩陈拓尴尬地执扇俯身，有些不忍直视地扭头看身后的一团——丢人，太丢人了！
那被称作齐二的少年跟伙伴们扭打一番，最终梗着脖子对宸光“哼”了一声，转身便要出去。
“这便要走了？”宸光看他们准备离开，便出声阻拦，“你们爬墙到我院子里来，便想就这么走了？那我这里岂不是太容易进出了些？”
“你待怎得？”一少年不甘地叫道，“你莫不是觉得一个人便能拦得下我们六个？”
“要拦你们的可不是我——”宸光眼波流转，远远有人从花厅方向走了过来，正是王妃带着一队女眷。
王妃远远便看到几个华服少年与自家女儿对峙，顿时大为紧张。
跟在王妃身后的夫人中有几位面色尴尬，伸手唤了自家不听话的孩儿来教训一通，又向宸光赔礼。
“适才谴人来叫你，还说你去了你父亲那里，回来了怎得也不去找我？”王妃搂着宸光，慈声问道，“可是淘气了？”
“是我家这个胆子太大，惊扰了瑾儿，瑾儿切莫怪罪才是。”一个穿大红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的女子搂着耷拉着脑袋的齐二说。
齐二看他娘在安抚宸光，只从他娘胳膊底下探出个脑袋来，羞恼地瞪了宸光一眼。
“姑母何出此言？不过是兄妹几个一处玩闹罢了，倒是瑾儿惊扰了姑母前来，还望姑母不怪瑾儿呢。”宸光笑的一脸乖巧。
长公主只看到玉雪可爱的少女扬起一张脸来，穿着一身宫缎素雪绢裙，青丝墨染，堪堪梳了双螺髻，发髻上插了只日永琴书簪，又有些精巧缠丝珍珠小坠子，笑得甚是好看。
“她竟还记得我！”长公主有些惊喜地对王妃道，“当年她小小一丁点就跟你们去了封地，谁想她才那么一点大就记人了呢！你们可不能说我偏疼她！”说着褪下手上的一个碧玉镯子，“姑母知道你蒙仙人看重，是不缺好东西的，可姑母的东西也不能不收！”
“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她小孩子家家的作甚？还不快收回去，仔细宫里太后知道了又要说你是个手上没把门的破落户了！”王妃扭头看了一眼那镯子，赶忙推辞回去。
宸光不懂凡间辨玉之法，只看那玉镯极圆润，还带着温热，想来也是长被人把玩的，必定是长公主心爱之物，心下也领情。
“我却是不怕她说我的，当年她可是见了宸光就把我这亲生的闺女忘到脑后去了，定是给的东西比我的还好！”长公主笑嗔王妃，走过来把宸光搂到怀里。
越看越觉得这姑娘长得真好，视线移到仍挂在宸光裙角荡秋千的墨猴身上，长公主眼皮飞快跳了跳，心下一惊，顿时觉得眼前这姑娘更好看了。
“父王和陛下适才说以后孩儿的封号便是长安了。”宸光笑眯眯道，她到底不是原本的小郡主，不愿被别人叫做“瑾儿”。
“‘长安’。。？这个名字好！”睿王妃笑道，“我的女儿就是要平顺长安的！”
宸光在一旁微垂着头，纤长洁白的脖颈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一头青丝整齐地盘在脑袋上，露出明朗的耳廓和小巧圆润的耳垂，笑的羞涩迷人。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好一朵白莲花！”站在母亲身后的齐二眼皮直跳，他可是亲眼见到过她作弄他们的！
宸光走出失去父母的低谷之后，曾有一段常带着泰阿峰和两个副峰上几个真人真君的晚辈徒孙们满山满野乱跑——她父母是昆仑顶梁，为人间大计而死，师父是泰阿首座掌管执法堂，她本人又是极好的纯净风灵根，泰阿峰上没几个人敢拦她。
等陆锦华闭了个小关出来，就发现小时候还算淑女的她一手带大的娃娃已经变成了不知什么物种的野小子。
陆锦华举目忧伤了半晌，果断把宸光抓回了洞府，一点一滴掰宸光的行止。
陆锦华走的谋算一道，不时入世去体验世情、增长阅历，又因她出身世俗大世家，对女子要怎样才最好看、什么姿态才最美，很是有一番研究。
陆锦华长十分想做一朵空谷幽兰，奈何她张了明艳逼人的脸。好在还有她一手带大的姑娘，长得精致纤巧，清雅如莲，十分娇弱温柔的样子，颇有些弱不禁风之感。
于是陆家大姑娘大手一挥，宸光小姑娘就在做一朵白莲花的不归路上越走越远，一去不回头！啊，最是那一低头的娇羞，好一朵白莲花！
宸光曾偷看过不少画本子，其中女主角无不是似自己这般长了一张娇弱温柔的脸庞。
她虽看不起那些柔弱女子如菟丝草一般攀附这书中的男主角，也不喜她们总是妇人之仁，还要有意无意惹是生非、被麻烦找上，但自从她行止按师姐所说之后，渐渐竟也渐入佳境！
修真界口味使然，白莲花这一款颇为受欢迎。
最妙的是女修大多爱做白莲花打扮，便是如师姐那般的人，也偶尔会想伤春悲秋、捧心叹月做白莲花形状的！
修士不怕木秀于林，却怕太平庸隐于众人。但修士最怕的还是太过特立独行，目标太明显，一眼就被人看穿！
“如此这般，隐迹于广大女修中，岂不是甚妙？”宸光不禁想。
瞥了一眼躲在长公主身后仍有些气鼓鼓的少年，宸光轻飘飘递过去一个挑衅的眼神，看那少年又气得脸红头发都要竖起来的样子，得意地笑了。哼，跟我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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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太后慈爱地免了宸光的礼，让她到自己塌上坐下，执起宸光的手摩挲着，细细打量着宸光的脸。
美玉一般的面上嵌着星子一眼的眸子，洁白的耳廓弯曲着明朗的曲线，圆润小巧的耳垂上点着一颗小痣——宸光把点星界化作了一颗痣的样子。
她孙女长得真是越来越好看了，老太后想。便是当年的仙人都比不上她。
老太后是见过修士的。
那时她不过总角之年，还未留头，曾有个清俊儒雅的文士带着个约么有十一二岁的女孩儿，说他们是修仙之人且与她有一段缘分，问她有没有什么愿望。
当时她怎么说来着？
是了，她当时说惟愿父母平顺，阖家欢喜。那时她的两位兄长正在边关，父亲被诬陷入狱，幼小的她不忍母亲日夜垂泪，便向仙人求了平安。
那文士应了，留下那女孩儿在她家里与她为伴七日。
后来便是父亲被放了出来，冤屈得洗，两个哥哥也在边疆立了功，当年的帝王为太子向年仅七岁的她提亲，许以未来后位。
再后来似乎是步步顺遂，她便成了太后。
当年那仙人带着的女孩儿姓陆，名锦华，也有这么一只拳头大的小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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