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玉箸啼离,悔不当初 1

　　那些，我所笃定的，你所质疑的，终究一言成缄。

　　叶昭一步步走在街上，走得极缓，阳光拢在身上，拖拽出长长的阴影，留下一片阴霾。

　　如果说，被揍一顿能够挽回那些一生里面少有的遗憾，那何乐而不为？只是，那些过去的时光，终究还也回不去当初，有些事，错过了，便是一辈子的遗憾。

　　天知道当他拿起梳妆台上那小小的相框，望见那上面几乎与他从一个模子里面印出来的小脸时，他是怎么样的心情。震惊、喜悦、恐惧、后悔、自责，天仿似真的塌下来一般，只觉眼前瞬间一黑，天旋地转，狠狠地扶住桌角才能勉强让自己站稳。

　　大学的时候，叶昭通常很忙，整宿整宿地待在实验室，每每桑月棠有事找他，基本上他都是不在的。

　　幸而桑月棠不似其他女人，一般也不会计较这些，若是找不到他，也便自己再想办法了。

　　只是，她终究也只是个女人，一次两次无所谓，三次四次也无所谓，若是一年两年都是这个样子，给谁都会有怨气的。

　　桑月棠也不例外。

　　记得有一次，桑月棠突然痛经，疼得她四处找他，打了他五六十个电话，凡是平常与他叶昭接触的，能找的她都找了，然而就是没有找到他的人。那一次，他关了静音，一个人在实验室测试电路，任谁也是找不到他的。

　　当他看到手机提示匆匆赶到的时候，是唐朝夕陪在桑月棠身侧。

　　他知道，若非逼不得已，桑月棠不会找唐朝夕帮忙。那个时候，桑月棠选择他叶昭，自然需要绝了唐朝夕的念想。只是，那时候适逢放假，基本都不在学校，她最后只能找了唐朝夕将她送去医院。

　　开门进去的时候，隐隐地听到桑月棠正在替他解释：“叶昭他比较忙，你知道的，学工科的嘛，学校最近在催着他做什么项目，我是不想打扰他，所以才麻烦你了。”

　　末了，桑月棠很客气地补充了一句：“谢谢你。”

　　叶昭的手握在门把上，隔着玻璃，望着那一张惨白的脸，颤了很久。

　　桑月棠笑得很开心，完全看不出丝毫的端倪，仿似他真的很忙，忙到根本没有时间顾忌其他。她撒谎的时候，语气会非常笃定中肯，纯属为了掩饰她的心虚。

　　所以，她能骗了唐朝夕。

　　但是，她那性子，无论怎样，都骗不了叶昭。

　　叶昭推门进去，随意地与唐朝夕打了个招呼，然后便送走了唐朝夕。

　　唐朝夕前脚出门，叶昭掩上门转过身来的时候，桑月棠脸上的笑意已然消失旦尽，苍白的脸阴沉地有些骇人。

　　沉默。

　　久久的沉默。

　　桑月棠不发话，叶昭不敢开口。

　　桑月棠接连喝了三杯红糖水，要到第四杯的时候，叶昭终于忍不住开口：“桑桑，冲我吼一吼吧，打我也可以，不要这样不说话。”

　　桑月棠抬了抬眼皮，阴沉的脸上忽地绽放出一抹极其绚烂的笑容，因着脸色苍白，却又极其诡异，又因着一闪即逝，令叶昭的心狠狠地颤了颤。

　　“打你做什么？你又没有错，这不是已经来了么？”桑月棠冷冷地望着他，语调冷到了极点，反而显得极其平静：“你看，我要是死了，你也赶上给我送尸了。”她掀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惨淡，失望。

　　“很不错啊，不至于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着。”

　　冷冷的笑意染进眼里，渗出十足的寒意。

　　“桑桑，对不起……”叶昭很忧伤，这样的桑月棠很可怕，非常可怕，说话特别刻薄。

　　“嗤——”桑月棠掀了掀眼皮，冷笑出声：“再来一杯糖水，心情不太好，血压很低。”意思是她目前心情特别糟糕，很想发火，为了不发火，得赶紧提高血糖。

　　“桑桑，不要这样，这样我会心疼的。”叶昭坐上床沿，握住桑月棠冰凉的手指。

　　桑月棠冷冷地抽回手，不动声色地离得叶昭远了些，眉角眉梢都是莫大的疏离。她冷冷地端倪着叶昭，一瞬不瞬，似在揣度这个男人会心疼是真是假。

　　“还真没看出来。”半晌，桑月棠决绝冷漠地下了结论。

　　叶昭低敛着眉目，这样的桑月棠真的很危险，油水不进，他没有任何办法。

　　“桑桑……”

　　叶昭没有想过要解释，这种情况，再大的理由都不能成为理由。他没有及时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那就是他的错，没有任何借口！

　　而且，依着桑月棠的性子，此刻她也不需要听任何理由。所有的理由她都比任何人清楚，既然已经生气了，那便是没有什么可原谅的了。此刻你若是给自己找理由，你会死得更惨，你闭口不提，或许她自己也会给你找借口的。

　　桑月棠闭了闭眼，缓缓舒出一口浊气，径自掀了被子下床，准备去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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