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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吴宫.⒃


十三娘伸出手指,小心的碰了碰那个红点,是凸起的,像平白无故长了一颗痣。

        饭可以乱吃,痣也可以乱长的吗?

        她往红点周围边上摸了摸,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啊?”

        她心头疑窦骤起,可一时半会肯定是找不到答案的,抱着困惑又上了床。

        窗前的灯还没熄,十三娘盯着烛火看,脑子里忍不住又想吴宫的事,下半具尸骨藏在哪里?上半具骷髅架又去了哪里?还有……

        琴砖!她猛的从床上坐起,少城主要带琴去吴宫,可是琴早就随着陈文君沉河了。

        她刚刚和少城主说了那么多事,竟然忘了这桩,真是伤着脑子了?她拥着被子坐起,呆呆在床头胡思乱想,心头只觉茫然。

        就像在一团迷雾之中,伸手看不见五指,更何况要往前走一步。

        十三娘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伤口,心想等事情了了,就去找叶大夫问问,她总是知道的。

        还有刚刚少城主走的时候,她其实很想问一下,他妹妹的事,要是要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她可以搭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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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芜从十三娘那里出来后,没有直接回房,而是拐出去去了小泥筑。

        小泥筑四周高悬,建在谷中,终日寂静,如今更是除了司马萱,鬼影都没一个。

        今夜月色很好,司马芜就着月光朝院中望过去。

        窗棂上印着一个人影,僵硬地在屋内弯曲着身子,弯着弯着,忽然身子一震,浑身关节像被疏通,又像被折碎,透露着支离破碎的恐惧。

        司马芜没有动,他仍在静静看着小泥筑。

        里面的动静忽然停了下来。门开了。

        一个人头探了出来,抹着红唇,唇缓缓地,慢慢地弯曲,直到一个大到诡异的程度,像是毒蛇要吐信吞人。

        她朝司马芜的方向忘了过来,露了一个笑。

        那意思似乎是:小泥筑院墙再高,你又能困住我多久呢?

        二人僵持不下,司马芜身后传来动静,是周朝。

        他不小心瞥到了司马萱,口舌忍不住发干,轻轻的吞了口口水,附在司马芜耳边道:“琴拿到了,还在钱纪长那里。”

        琴本是随着陈文君一起从怒水浮起,可放进石头城后,听说一夜之间遭了贼。

        司马芜听了会,脸上没什么表情,他问周朝:“钱纪长人呢?”

        “在天一堂,被看起来了。”周朝回话时略弯着腰,不是装出来的恭敬,是前日的鞭刑打在后背,现在还有些疼。自被罚后,他这几日消沉了很多。

        司马芜抬起拐杖信步往天一堂方向过去,路过周朝身边的时候,顿了顿:“燕十三的事,我心里有数。”

        周朝哎了一声,回过神来发现少城主是在和他解释,他眼里突然有些涩,结结巴巴回道:“是…属下错了。”

        司马芜往前继续走,闻言好笑:“你说,你哪里错了?”

        周朝一噎,他话是这么说的,可当时如果再来一次,鱼佩还是不会给的。

        正过夹道,一阵穿堂风森森袭来,周朝心绪起伏不定,又不敢再顶嘴,支支吾吾半天,屁也没蹦出来一个。

        司马芜望了周朝一眼,拐杖杵在地上,发出均匀轻缓的敲打声,随手拨了挡在面前的树枝,面上带了笑,声音也温和了起来:“十三娘能通草木,这件事你可知道?”

        周朝一惊,脑子嗡嗡作响,千般思绪过了心头,他回想了往事,禁不住耷下肩膀:“是我错了。”

        他沮丧到想死,这么大的事都没观察到,亏他爹上个月还夸他能出来跟着少城主做事了呢。

        司马芜点点头,又提醒了周朝一句:“她说她家是西京,等我进吴宫后,你仔细看看。”

        周朝低头应是,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人烟,静的怕人,他跟在司马芜身后走了几步又问:“不然还是我也一起……”

        进吴宫三个字还没说出口,便被司马芜抬手制止,“你看着阿萱和十三娘。”

        可有什么好看的,谁看不是看呢?周朝又是典型的蹬鼻子上脸型,闻言恳切地看着司马芜:“少城主……”

        司马芜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周朝后背冷汗直冒,他蔫了吧唧地垂头应是,顺便表了忠心:“保证不看丢一个人。”

        说话间月已中天,二人停在了一处灰墙黑瓦的院前,顺着台阶上去,里面三间屋子矗立,门口黑咕隆咚站着两个佩刀的侍卫,闻声见人忙行礼:“少城主。”

        司马芜点点头,抬脚进了院子,周朝推了正屋门,里边是寻常的客房摆设,没有人影。只见周朝依次点了门下地砖,脚下即刻生出不同来——地砖訇然中开,露出一道狭长的地道。

        底下露了石门,石门过后,又是一道略宽些的青石道,再往前走了小半里,又过了一栋石门,终于露了个青石围成的巨大刑房。石墙尽头挂着各色刑具,两边坐落四间小牢房,均以高石隔开。

        里边第一间的人听到声音,扒着铁柱哭叫道:“是少城主来了吗?”

        这是钱纪长。

        前几日被好生安置在上面天一堂,今夜才被移了下来。

        周朝亮了檐灯,光一瞬间亮了满堂,钱纪长看到周朝身后露了个清瘦高挑的人影,步履蹒跚,正是司马芜。

        他走到钱纪长面前,目光微沉:“你说,我来了。”

        钱纪长抬头飞快扫了一眼周遭,见四周无人,哐当一声跪在地上:“少城主,是我偷了那把琴,”他惊恐地看着四周,上下齿打颤:“如果我不拿,被小姐拿了,天长…天长的人就会和老五他们一样…大小姐不是人…”

        周朝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就要问他,大小姐怎么就不是人了?可话还在喉咙口,少城主便倾下身,低声问道:“你从出了巫山,只说是阿萱杀了人,可怎么杀人的?你怎么逃出来的?又是怎么带着阿萱逃出来的?”听到这里,钱纪长脸色灰白,浑身抖的厉害,司马芜见他如此,陡然厉声喝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周朝被唬了一跳,他偷瞄钱纪长,心里不由暗叹:小钱是个人物啊,少城主百八年才能这样疾言厉色说一次人吧,浑然忘了自己前几天也是被吼过的人。

        囚室的灯明明晃晃,司马芜不动声色地盯着钱纪长,见他跪在地上,半边身子仍旧抖个不停,话却没吐一个字,他往前又走了一步,隔着石桩伸手托起钱纪长:“你起来,我后日再进吴宫,是不是阿萱做的,我会还大伙一个清白。”

        听完这句话,钱纪长一把伸手死死抓住司马芜的衣袖:“不可!少城主不能以身犯险!”

        好家伙,周朝在后边暗叹,一边什么都不说,一边又不许旁人去查,这老钱,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用他再犯疑,只见钱纪长瘫坐在地上,如丧考妣般开了口:“那地方有鬼。我把大小姐带出来的?”他喉口发出嗬嗬的笑声,抬眼看了看司马芜,脸上的表情比哭都难看:“大小姐杀了老五他们,我怎么敢把她带出来?”

        周朝只觉得指尖都在发麻,钱纪长背着大小姐倒在城门口,可是他亲眼看到的!现在算怎么回事?他轻轻咽了口唾沫,不自觉地看了看钱纪长,又看了看少城主。只见钱纪长一脸死白,少城主不动如山,安静听钱纪长说话。

        钱纪长低垂着眼流了泪,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我们十三个人我最孬,可到了最后,丁六老五全都惨死,我连自己怎么活下来的都不知道。”

        该怎么说,他当时看不清周遭任何景象,只觉得背上重的要命,他秉着一口气想出去,想活一条命。再睁眼时,人已经到了天一堂,边上煎药的张和鱼和他絮絮叨叨:“你醒了就好,大小姐被你背回来后,一句话也不会说了,天天在屋内要琴,娘亲啊太吓人了,我那天不小心看了一眼,和话本子里的女鬼一个样!”

        钱纪长听话的时候缩在床上一动不动,身子机不可见地发颤。

        林一景进门时,就见他拿头拼命撞墙,林一景急的问张和鱼:“你又和他说什么了啊?”

        张和鱼委屈的要命:“…什么都没说啊…”

        只有钱纪长自己知道,他一边嘶喊心里一边不住的想的是:怎么躲开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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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芜单手背在后边虬成一团,周朝忽然想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看着钱纪长插了句话:“你怕少城主包庇大小姐,怕自己出事,才装疯卖傻?”

        钱纪长木然的点了点头,继而又摇头:“开始是怕死,后来是想到老五他们,总觉得,得还他们一个清白,得替他们报仇。”

        他说这话时,眼里聚了奇异的光:“林主簿后来来问我的时候,我才知道,少城主也疑上大小姐了,可这怀疑,最后落到百姓耳里的还剩几分,我那时也不知道,再后来,我听小厮说,怒水女尸边上的琴在府内。”

        “不知道为什么,我那时就觉得,是这把琴。大小姐要的就是这把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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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今想起那一夜,心还是砰砰直跳。

        他瞒着张和鱼早早熄了灯,从窗后跳出去。当时谁也想不到那把琴能有什么用,活该他运气好,琴就被放在了乐坊。他进乐坊的时候,抹了把额头,手心全是冷汗。

        那把琴,被放在案上,月光下,散发着幽幽的光。

        他一步一步,缓缓地,慢慢地走到琴边,碰到琴的时候手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仿佛看到了前几日,老五被乱箭射伤的时候一把推开自己,往他手里塞了粒药丸,当时老五还说什么来着?

        哦,他说:“小八,哥几个不能白死,不能让大小姐再害人了。”

        老五啊,丁六啊,都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怎么就好端端被一锅全端了,连全尸都捞不着。

        他慢慢上前,心里也不慌了,把琴抱在怀中,又拿了一把相似的木琴放到桌上,再悄无声息地退出乐坊回到天一堂。

        陈文君的那把琴,被他放在了床肚下,日日夜夜枕着入眠,这样,大小姐就拿不到了吧?

        他不知道,谁也不知道,每个夜里,琴身都会流出暗色的光,幽暗漂泊的光苗,始终指向的都是一个方向——

        巫山,吴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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