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旧事
经过一年苦读，终于等到了一年一度的入院考试，这一年里除了无可避免的宫宴外，我的确没有再去寻言瑾，即便是宫宴也只是远远相望，看着他穿着一身紫色直裰朝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每每盯着出神，内心总涌上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绵绵不断的思念之情压得我喘不过气，多少次想在宫宴之后不顾一切奔去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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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我便让兰英为我梳妆打扮，特地挑了件月牙白的云罗衫裙，雕花铜镜中的少女，肤如凝脂，白里透红，温婉如玉，晶莹剔透，我一向对自己的容貌是自信的。
听闻今年新生入院考试的评师中有言瑾，这身精装打扮不仅是希望能在一众小姐中脱颖而出，也是因言瑾喜欢穿白衣的女子，梁媛媛时常穿了一身白衣，估摸也是依他所好。
乘坐着府中的马车来到万历国院门前，一路上随着轱辘轱辘的车轮声渐渐紧张，不晓是因马上要见到言瑾，还是这次的入院考试，云袖下的双手紧紧握住。
爹爹朝中有事并未一同跟随，唯有兰英和娘亲陪我，娘亲还是闺阁小姐时未参加过万历国院的考试，故一路上也只能安慰我尽力即可，就算最后没考上也没关系，凭我爹在晋阳城的官威，无人能嘲笑尚书令小姐。
唯有我心中明了此次的入院考试我务必拿下，否则怕是会就此失去言瑾，这是我无法承受的。
万历国院偌大的朱门前一片乌压压的人群，今年的参考子弟比起往年更甚，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兰英扶着我下了马车，看着如此人群，心中不免有点悬空，转念咬咬牙不去想太多。
虽是早上，但日头还是有点毒辣，我让娘亲呆在马车上避避日头，待完试后便会寻她。
咯吱一声，国院的朱门打开，里边走出一名身着墨色华服的老者，一身正气凛然，我一瞧便知是德高望重的万历国院院正胡同光，这也幸而爹爹时常带我赴宫宴，因得知晓，只见他示意一旁的院中弟子敲打响鼓，原本吵闹声霎时静了下来。
这时院正胡同光用沉稳的声音道说今日考试事项，足足讲了半个时辰，瞧着差不多，便让参考子弟排队到门边摆着的案桌上寻要入院考试资格牌。
婢女是不能随同进入院中，我嘱咐兰英好生照料娘亲，便跟随人群到案桌跟前，案桌前边坐的是院中弟子，男女各一边，我走到女子的案桌旁道出名字，那负责发放腰牌的女弟子略略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也难怪，当年的事几乎整个晋阳都知道了，我见她还未回神，伸手敲了敲案桌，女弟子回神连忙在一堆整齐的木牌中找到我的名字递给我。
每年参考的弟子都需要提前半年到国院报名，一来是需要调查参考弟子是否家世清白，二来是为了能更好安排考试场所。
我看着手中的木牌，上面除了名字外还有考试院落名，清韵阁甲间便是我的考场。
踏入万历国院，我脸上不无震惊，这国院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十几座高大的院落分布有序，沿路一片翠绿黯然，所到之处既有湖泊，河流，小桥，亭落；每座院落景色各不相同，巨大的门楼上雕刻着院名，如此景像不免让人肃然起敬。
看来国院也为这次考试准备了不少，顾虑到参考弟子初到国院，怕会走失，四处皆有院中弟子带参考子弟到相对应的考试场所。
我踮起脚尖四处张望，没有看到想见之人，心中不免有些落寞，不过想想也是，他是评师，这个时候也不该在此处。跟随着带队女弟子，十几个人来到对应考场。
考场上摆着五十个案桌，桌上均有笔墨纸砚，现下已差不多坐满，我找了个空桌坐下。
咚咚咚，外面传来清晰的响钟声。
门外走进一名教书女先生，后面还跟着两个女弟子，一个手上端着香台，上面立着一注香；另外一个手上捧着一卷宣纸，应是今年的试题。
院中的女先生大多数是宫中资深老嬷嬷，因年事已高，不宜继续留在宫中侍奉主子，便被安排出宫，当然宫中也是会给每人赏些遣散金。一些老嬷嬷选择告老还乡，当然一些也会选择当万历国院的女先生，先生的考试可比一般弟子考试难得多，能被入围成女先生的嬷嬷更是不多。
教书女先生一脸严肃道明严禁舞弊，若被发现终生不得再考，随后吩咐弟子把东西备上，开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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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考试分为书法、绘画、女红及奕棋，今日考的是书法与绘画，明日是女红及奕棋。今年的书法试题是小篆，而内容为自选。
我拿起桌上的笔，心中涌上一股不安，对于小篆我练习的时间不长，真的没有几分把握，久久执笔未下，看着上方的香一点一点地燃尽，无奈只能落笔，希望后面几门能把分数拉上。
我选的是《女诫》中的节选，本来适合女子在闺阁中读的书比起男子来本就不多，除了《女四书》是世家小姐们必习之外，还能读上几本闺阁小本及一些诗书，当然除了贫苦家中的女子。
不爱读书的我自然不可能去熟记名诗名句，唯有《女诫》拿得出手，毕竟是从小习起，虽小时并未细读，大多是娘亲一旁教导，后来见我对此不喜，便也不了了之，这么多年过去了，就只识得书中几个简单的字。也是托去年爹爹请的教书先生，用《女诫》教我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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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方教书嬷嬷台上的香已燃尽，外面的钟声也随最后一点香灰落下响起。
周围参考女子手中的笔也停下，我看着案桌上的试卷，微微苦笑，教书嬷嬷命那两名女弟子收取试卷。
我踏着沉重的脚步出了考场，真是冤家路窄，见到最不想见的人--梁媛媛，跟在她身旁的是言颜，本就心情不好，更加不想去理她，可偏偏就有人喜欢往刀口上撞，远远看到我就唤我名字，走到跟前向我服了服身。
“容妹妹，许久未见，未曾料到妹妹来参加今年入院考试。”还一个劲地问今年试题如何，考得如何。
我冷冷一笑，当年我跑到大理寺在众目睽睽之下向言瑾说的话，第二天就传遍满晋阳城了，像她这种巴不得黏在言瑾身上的人会不知道这等事，真是好笑。
一旁的言颜见我如此无视她们，眼里透漏着不满，我爹与她爹官位相当，对她无需卑恭卑谦，更何况是一个庶女。
梁媛媛见我未回她也没恼，只是一个劲的述说当年她入院考试时怎样怎样，转眼一撇，显摆都摆到我面前了，真是不知所谓。
实在忍不下去，直接出口讽刺她。
“本小姐考得如何关你何事，看来梁庶六小姐在国院学识并不深啊，怎么，国院难道没有教授家族伦理之道？”
梁媛媛一愣，双眸马上布满泪珠，不知所措地往后退了几步，言颜一看梁媛媛受了委屈，连忙上前挡在她面前怒瞪我，反正我在晋阳城里出了名骄纵的，根本不在乎。
“哥哥”，言颜原本怒视的目光瞬间亮起，是言瑾，我压抑不住心中喜悦转过身，他在来往的人群中走来，我满心期待地看着，然而他却与我错开了身，走到梁媛媛和言颜跟前，只道了一声走吧，便直径离去，从头到尾他都没看我一眼。
“言瑾，你给我站住，我一定会考上的。”
看他要离开，我连忙急促说到，他没有因我的话停下脚步。
下午和明天的三门考试，我一定要努力。
下午的绘画是我最擅长的，这次的试题改以往的繁花百鸟图，而是雪景寒林图，在座的小姐大部分生在晋阳城，根本没见过此景，只能凭自己的臆想。
我勾唇一笑，爹爹往年得空都会带着我和娘亲出门游玩，这雪景恰恰能逢几次。我提笔而下，一幅属于容瑶的雪景寒林图跃然于纸上。
这次绘画试题让我信心满满，可却是让我料想不到的是明天的试题将我的信心挫败了。
这天跟昨天一样，我早早来到万历国院，今日上午考的是奕棋，采取的是两两对弈，最后我以一子险胜。
下午的女红是最让我头疼的，试题是五彩鸡鸣图，眼看周围的小姐都快绣完了，我还在鸡头上纠结着，最后我终是没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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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榜是在完试的两天后，这两天我一直呆在家中，爹爹和娘亲轮流安慰我不要太在意结果。
那天在我担忧中到来，我带着兰英急赶慢赶到国院放榜牌前，周围已经挤满人群，有的脸上透露着高兴，有的垂头丧气。我拨开人群抬头看着入围榜上的名单，几番下来没看我的名字，我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扯着兰英让她帮忙找找，最终兰英沮丧着脸对我摇了摇头。
万历国院的考试出了名的公正，就算我不服，也不能不顾爹爹的颜面去闹。
顿时感到一直以来支撑我的执念瞬间崩塌。
失魂落魄回到家中，爹娘见我如此，晓得我没有入围，细心安慰，见我无动于衷，便也叹气作罢。
兰英扶着我回到房中，我越想越觉的委屈，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在放榜那刻全都付水东流。
我把房中能摔的都摔碎，兰英流着泪劝阻，爹娘知道我的脾性，只吩咐兰英看住我，切莫弄伤自己。
三日，整整三日，呆在房中谁也不见，想了很多，大多都是胡思乱想，三日后我让兰英为我梳妆打扮便小跑去找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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