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旧事

言瑾停住脚步，定眼看着我，神色淡漠到让我无法直视。墨绿色的朝服随风微微摆动，良久未见他说话，心里不免有些慌乱。

        “容小姐，安源县知府马栋勇迫害锦乡村村民之事，你可知晓？”原以为言瑾与往常一样无视我，却没有料到他突然如此发问。

        “我……我并不知晓。”我不明白为什么言瑾说这句话的意思，我一个闺宅中的小姐怎么会知道远在安源县的事情。

        “你父亲尚书令容承炳容大人却与这事脱不了干系。”言瑾定定地看着我，仿佛不想错失我任何一个表情。

        凌厉的眼神让我不由得颤抖，“你你说什么！我爹怎么可能与你说的那事有关，言瑾！你不能因为赐婚是我强加与你，就能如此污蔑我爹！”

        “污蔑？我言瑾没有证据是不会妄言下定论，你大可回去问你父亲。”还未等我反驳，言瑾已经转身离去。我呆呆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脑子一片空白。

        回到府中，娘亲连忙迎上着急地问我宴会中发生的事情，我满脑子都是言瑾的话，根本无暇顾及娘亲，提起裙摆疾走在府中各个地方寻找爹爹的身影。

        “瑶儿，怎么了？你在找什么，冲冲忙忙的。”

        “娘，爹回来了吗？”巡视一圈，没有看到爹爹。

        “你爹说有公事，急忙出去了，说晚些回来。”

        “您知道他去哪了吗？”我急忙拉着娘亲的衣袖。

        “没有说去哪，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事，我只是有些事想要问爹，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娘，我们进去吧。”

        “你这孩子，这么毛躁，不久便要嫁人了，到了夫家可不能这么急性子，知道吗？”我敷衍的点点头。

        已是晚上亥时，爹爹还未回到家中，我焦急地在门口徘徊等待，终于在亥时三刻，爹爹才风尘仆仆地回到家中。

        “爹”

        我连忙迎上，“瑶儿，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爹爹卸下外面的黑色披风。

        “爹，今天入宫的时候我遇到言瑾，他跟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哦，他跟你说了什么？”

        “锦乡村”我试探性说道。

        “”

        当我说到锦乡村的时候，爹爹迟疑地惊讶了一下，这一刻，我彻底相信言瑾说的是事实。

        “爹，言瑾说您与这件事有关，是不是真的？爹，您告诉我。”我死死盯着爹爹的眼睛。

        “唉”爹爹无奈叹了口气，“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瞒你，随我来书房吧。”

        书房

        “坐吧，这件事别让你娘知道。”爹爹仿佛这一刻老了许多。“这件事要从3年前说起，位于北方边境的安源郡常年干旱，地里颗粒无收，民不聊生，当时的郡府和县知府根本束手无措，陛下得知此事，派我等北上安抚百姓，解决干旱问题。”

        爹爹三年前北上我是知道的，许是回忆起一些事情，爹爹停下话语，手执茶盏把茶水都喝完了。我起身为爹爹满上茶水。

        “第二天我收拾行囊带上府中几个侍卫便上路，途径安源郡的交界，一个叫麻甬的小村庄，当时看天色已晚，我们一行人便在村庄歇下脚步，打算明天一早再进城，麻甬村村长见我们是从京都而来，招呼我们到他家留宿，村长夫人也准备了丰厚的食物。”

        “爹，麻甬是安源郡的交界，为何没有粮食短缺的情况。”我打断爹爹的话道。

        “此事我也觉得很是奇怪，便问了村长，村长奇怪地看着我们，恐是惊讶我们一无所知。而后村长徐徐道来，别看麻甬村与安源郡是交界，但两者相距甚远，中间隔了方圆十里的荒漠，安源郡就位于荒漠的另一端，那里常年不下雨，郡里的百姓无法维持生计，听说也有人想过要逃出安源郡，可这十里荒漠时常会有风沙和流沙，稍有不慎就会掩埋在层层沙粒底下。”爹爹拿起桌上的茶水抿了口。

        “可是爹，既然安源郡处于这么凶险之地，为何会有人居住？”

        “唉，这还要从熙宏十一年说起，那时的北境荒漠还是树林繁茂之地，有一天天雷轰动，连续一整月的瓢泼大雨，在那之后便是长达数十年的旱灾和风沙，位于北境边缘的安源郡更是受难其中。年年上奏北境处地的百姓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陛下也是鞭长莫及，每年都下派朝廷官员到北境救灾，可还是于事无补。第二天一早，带上村长为我们准备的干料和水源上路，据村长所说，往北偏东的地方风沙较少，只是路程会稍长，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听从村长所言。”

        “世事无常，爹爹也不必太难过。”没想到爹爹当年经历了这些事，我招来管家吩咐下人再备些茶水和点心。

        “瑶儿，爹爹尚不是叹息这等天灾，而是接下来发生的种种。在穿过荒漠途中，遇到一个被风沙掩埋只剩头在外面的年轻人，我上前查看发现此人还有气息，连忙让侍卫把人抬出来，此人衣衫褴褛，许是在这风沙中行走数日，终是受不住才倒地掩埋在此，最后决定一同带着他继续北上来到安源郡，经过三天三夜终于来到了安源郡。”像是不忍回忆痛苦的事情，爹爹停顿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看着手中茶盏中漂浮的茶叶，“爹，那位年轻人呢？”

        “直到我们到了安源郡，那年轻人还是没有苏醒，怕是熬不过去，可却没想到在安源郡驿站落脚的第二天，他便醒了。醒来后的他一直处于震惊、痛苦、煎熬的状态，根本无法问出什么，唯有让大夫开了一些安神的药。”爹爹伸手把皱起的衣袍抚平，继续道：“安源郡城门大开安，没有守卫，城中两旁寥寥几个百姓瘫坐依靠在路旁，个个面黄肌瘦，了无生机，时不时还有一些饿死的百姓尸体裸露在地。我吩咐侍卫把剩余的干粮都分给百姓，却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郡府没有派人过来，怕也是无暇自顾，来到驿站，破败的房舍，满地的沙尘，根本无法住人。”

        “原本想着将就一晚，恰巧郡府的人来了，迎我们来到郡府，郡府大人依旧是二十年前下派的刘溯，如今也是两鬓白发。刘溯吩咐下人给我们准备吃食，原我以为是不是官府粮食克扣导致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待下人把吃食备上，三四碟腌糠小菜，怕是连晋阳一般清贫人家还不如。”

        “休整一日后，我带上几名侍卫，刘溯随行一同巡视周边县城的情况，从刘溯口中得知，以往朝廷也会安排邻郡运送粮食到安源郡，可近几年几乎没有见到运送粮食的人，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派人去邻郡取，但是没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横渡荒漠，就算有人愿意去，常年一饥三餐的日子，恐是没到邻郡就死在荒漠上。”

        “常年没有雨水，田地贫瘠龟裂，河床干枯，唯有一口还未干枯的水井维持着整个安源郡的水源，过不了多久，这口井也是会枯萎。陛下派我来解决水源问题，只有身在其中才明白无奈啊。”

        “锦乡村，一个不到100亩地的小村庄，居住的村民也百人不到，位于安源郡安源县偏东，很是偏僻，那里焦石群绕，几乎将整个村庄包围在内，锦乡村的村民不与外界往来，村口戒备森严。守卫的两名大汉手执木棍，刘溯上前表明身份，这才使得锦乡村年迈的村长领我们入村。”一切罪恶的开始，就源于这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

        夜已深，我缓缓起身向爹爹告歇，便走出书房，踏出书房时，我回头看了眼坐在案桌边的爹爹，似乎爹爹还沉浸在锦乡村那令人骇闻的故事里。


　　(https://www.biqwo.com/dudu/61503/61503471/32243648.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biqwo.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w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