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旧事

我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回忆着爹爹在书房说的话。

        爹爹一行人在村长的带领下进入村子，家家户户院子种有蔬菜瓜果，来往的村民对比起外面其他颠沛流离的人来说，除了脸色苍白些，与常人并无两样。

        整个安源郡长期处于干旱且粮食不足，然而一个不与外界往来的村子，却能相安无事至今，莫非是上天厚待？

        刘溯也是第一次踏入这个村子，若不是因为爹爹奉圣上之命到安源郡察看民情，加上官大一级压死人，不得已才陪同爹爹走访各县各村。当官的吃饭都成问题了，还管你其他百姓吃不吃的上饭。大大小小十几个村子，就这个锦乡村最为偏僻，谁没事长途跋涉跑来这里活受罪。

        年迈且身子佝偻的村长在一个年轻女子搀扶下缓慢行走，女子约摸双十年纪，样貌清秀。村长用他那干哑的声音为爹爹讲述村子的来历。

        据他所说，村子很久以前就存在了，加上地处偏僻，外出不方便，所以村子都是自给自足，久而久之大家都不愿走出村子。十多年前的天灾把整个安源郡折磨的不成样，锦乡村也不例外，头几年饿死的人也多，不过上天眷顾，村子后方有一处小水潭没有因为旱灾干枯，虽不是源源不断，但也能保障村子的日常用水。

        得幸于村子偏僻才能保全这处水源，然而村长毫不隐瞒地相告，就不怕他们传出去？

        此时村长突然笑了起来，干哑的声音衬着这笑声很是刺耳。爹爹与刘溯相视一眼，彼此看出对方心中疑惑。

        良久，村长止住笑声，来到一处宽敞的房舍大堂，说是用来日常处理一些乡里乡舍的事情，屋子里的摆设简陋，胜在整洁。

        村长招呼爹爹他们坐下，摆手让那位年轻女子下去准备茶水，爹爹向刘溯使眼色，刘溯心领神会，开口把疑问道出。村长并没有马上给他们解除疑惑，而是先为他们斟上茶水，才慢声道出。村子后方的潭水其实并不是一开始有存在的，而是在旱灾后的第四年无意中被村子的一个叫冯强的人发现的，当时冯强家已经揭不开锅了，无奈之下冯强只能奔走在外，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吃食。不料在寻找的途中遇险，整个人滑到焦石群下方十几公尺，正是如此才发现了藏在地底的水潭。此后村子就靠这个水潭一直延续至今，水潭也成为了村子最为神圣的地方。至于为什么不惧外人得知，因为只有村子的人才知道潭水去处，外人就算进村去找也是找不到。

        原来如此，爹爹和刘溯惊讶于还有这等奇异之事，此番一来不去见见这个水潭，怕是不行了。村长年纪已大，腿脚不便，便让一名中年男子和那位女子带路前去。

        中年男子长得瘦弱瘦弱的，给人病恹恹的感觉，叫冯宏文，是村长的儿子。而那位清秀的姑娘是村长的孙女，叫冯知雀。

        冯宏文和冯知雀领着爹爹和刘溯等一行人前往水潭，途中冯宏文还说起一个有趣的传闻，相传安源郡之所以会出现旱灾，是因为青龙孟弋在某天布雨时遇到一位人间女子，并爱上了她，两人躲躲藏藏甜甜蜜蜜了好段时间，最终还是被玉帝察觉，人仙殊途，玉帝赐孟弋雷刑，行刑后孟弋被贬下凡间终生囚禁在这方潭水之中。

        巨大的焦石地绕来绕去，早已不知来时的路。大约走了一刻钟，冯知雀这才回头说前方不远便是水潭。突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甜的气息，越接近越浓郁，让人迷醉其中。

        绕开重重的乱焦石，下方有个十几公尺的圆弧深坑。坑中有一方潭，潭水纹丝不动，呈黑色，潭中有一块巨大的青褐色石头。

        冯知雀适时说道，潭中水是因为青龙孟弋囚禁在此才呈黑色，验证一句“龙在则水黑，龙去则水清”。传闻毕竟是传闻，那能当真，不过这也无法解释为什么潭水是黑色的。

        水潭已被木桩缠绕着绳索包围在内，木桩上隐约刻有龙的模样。村子每月安排村中健壮的男子到此处系上麻绳，攀爬到底取水。每次取整村人一个月供以饮用和灌溉作物的量，如此往复。

        爹爹和刘溯离开锦乡村的时候，村长让冯宏文准备一些瓜果蔬菜，爹爹接过冯宏文手中的菜篮时被塞入一团纸。只见冯宏文还是一如刚刚的病恹恹，只是脸色更苍白了些。爹爹虽然很疑惑，却没有惊动任何人，偷偷把纸团藏入袖中。

        回到刘溯府邸，简单洗漱吃过晚膳，爹爹回到房中，想起冯宏文塞过来的纸团，摸索衣袖找到纸团，“无中生有亦是有”，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之后爹爹每日外出奔走寻找水源，不知是爹爹运气好还是百姓祈愿显灵，终于在一个干枯河床地下好几米深发现了水源，经过几天几夜的挖坑搭建取水塔，暂时的饮用问题解决了。至于锦乡村也只是走访十几个村子中的一个比较幸运的村子而已。

        爹爹在安源郡逗留了2月之久，水塔搭建完后得回晋阳复命，临行之前，刘溯告知爹爹安源县县知府前几年病死，朝堂一直没有下派人员上任，希望爹爹此番回去能禀明圣上。

        对了，还有一人，是爹爹来时在荒漠途中救下的年轻人，那人自从苏醒后，除前几天的情绪失控外，之后便一直呆在房中未出过门。爹爹时常在外奔走，自然也没多去留意他。待离去时，还是身边的侍从提醒。

        来到此人所在的房间，房门紧闭，推开房门看到他依旧穿着当日在荒漠中的衣衫，蓬头垢面，蜷缩在床脚。爹爹上前靠近，那人像是受到很大伤害似的，浑身在颤抖。爹爹俯下身，看着眼前的人，轻声道出今日离去返晋阳之事，可以帮他在郡府刘溯身边谋个职位。那人听闻急忙双手紧紧抓住爹爹的衣摆，急促颤抖地希望爹爹能带他一同去晋阳。

        爹爹看着这个年轻人，点头同意带他一同离去。

        回程途中，望着逐渐远去的安源郡，年轻人不安焦躁的情绪终于慢慢平复下来。经过爹爹的询问，得知此人是安源县人士，今年十七，叫冯栋勇，家中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想着到邻郡谋个生计，没想到在荒漠中迷失方向，幸得爹爹搭救，才得以幸免。

        也许是经历了父母相继去世，他才会对安源郡产生这么大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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