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出了门，程少谦直接带她去了明武堂，这里是军事院学生的日常练习场地，顾小楼平日极少会过来，倒不是她故作矫情，而是来这里练习的男子高大雄武不说，还喜欢光着膀子，顾小楼第一次来时只觉得自己像混进鹰群里的小鸡仔。

　　今日赶巧是学院临休的日子，一路上倒没遇上什么人，只是没想到程少谦带她来的地方，竟然是明武堂的马场。

　　从前伯父府上设着武场和马场，顾小楼打小就爱溜过去和堂兄们一处，张氏大概是觉得眼不见为净倒也不怎么管她，故她九岁便会骑马，还养过一匹叫逐风的白毛纯血马。

　　五日前她在饮泉林的山上见到山下有人骑马，眼珠子都转不动了，想她顾小楼自落难以来虽然过得辛苦可不曾眼热过什么，但那匹马着实让她眼热了一把，当时程少谦就在旁边。

　　思及此处，她不禁觉得心口一暖，看了看人又看了看马，却不知如何开口。程少谦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用折扇点了点她的脑袋，开口道：“那日在山上我见你盯着人家的马走不动道便猜到了，左边第三匹黑马是我的，叫赤月，你试试！”

　　说罢程少谦又给自己令挑了一匹，两人各自牵好马便朝山下走去，青山书院一旁的乌云山上有片极广袤的草地，是个骑马的好去处。

　　顾小楼抓缰绳，踩马镫，一个旋体跃上马背，身轻体盈如行云流水。

　　一旁的程少谦笑看着她：“不错，动作很熟练。”

　　“驾……”

　　风拂在脸上，少年的衣角恣意飘扬，两道白色的身影在青色的草地上一路驰骋。

　　两人一直骑至傍晚，见天色渐暗便掉头折返，还未走出几步，就见远处正有四人骑着马朝他们方向行来。最前面的是位身着胡装的红衣女子，她后面跟着的一位黑衣少年，身姿挺拔，马术精湛。

　　看程少谦的表情，像是他认识的人。

　　不大会儿工夫，远处的四人已经到了跟前。“程大哥，许久不见了，你今日也是来骑马的吗？旁边这位是？”骑在最前面的红衣少女一来便热络地搭起话来。

　　程少谦握拳抱掌，语气比平日正经了几分道“见过世子，郡主，这位是裴院首的书童顾小楼，今日书院临休，我二日骑马出来散散心。”

　　顾小楼也握拳行了个礼，听这称呼，心中已猜出了来人的身份。世家子女自出生起便会研习世家族谱，再有这段时日来的多番打听，对卧云城的世家高门也算知晓一二。就她所知，这全陇西只有一个异姓王爷，便是那西北王云正，另还有一位同西北王两足鼎立相互制衡的是甘肃总兵胡勇。

　　这云家乃是大魏朝首屈一指的将门世家，二十年前攻打西羌，一门忠烈为国捐躯，男儿只余下云正一人，后被封为大魏朝唯一的异姓王。云正正妻早亡，只留下一子一女，其他子女皆为庶出。眼前这位世子应该正是西北王唯一的嫡子云丞宣，这位郡主便是嫡女云丞善。

　　据说，这位云世子自幼长在军营，善于骑射长于兵法，有勇有谋，京城里贵女圈子也传起过他少年英才，顾小楼此时便多留意了几分。

　　这人一眼看去，生得剑眉星目，腰细臂长，皮肤是长年在外之人特有的麦色，倒比平日所见的男子更显英武倜傥。一旁的郡主，凤眼高鼻，也比平常女子多几分英气，一身红装恣意潇洒。

　　兄妹二人方才马上纵横驰骋之姿，颇有将门风采。

　　“三月未见，少谦兄容华更甚往日。”那位世子走近后，面色虽冷峻但眼神倒比方才柔和不少，声音中气十足。“不及世子。”程少谦也跟着开了句玩笑。

　　原来这云家兄妹一个十七，一个十四，是青山书院比他们早一期的学生，兄妹二人在三月前去了宁夏边防，正是顾小楼刚进书院的时间。

　　这云丞善虽是女子，却是个顽劣的，西北王走哪儿便把她带在哪儿，就怕看不好让她惹了祸，所以也是常年在外难得回书院一趟。程大少虽然没提，不过顾小楼很明显地感受到了这位郡主对程大公子的热情。这一行人又都是话少的人，越发显得她像只鸟雀，围着程少谦有说不完的话，程大公子倒是很淡定，一直不冷不热地应对着。

　　或许是顾小楼一路没怎么开口说话的缘故，对方似乎没认出她是个姑娘，十三四岁的少男少女长得俊美些，倒也未必一眼能辨雌雄。故说起来，她的这个女扮男装颇为尴尬，只因心细一些的，稍加观察就能知晓这是个姑娘，但接触不多的，还以为真是个是个童子。

　　不过男装行事方便，别人若认不出她也不会特意解释。

　　回到书院时，天色已暗，只一缕淡淡的月光洒在头顶，两行人简单作别后，程少谦便要送顾小楼回去。顾小楼所住的是裴如海书童的院子，同书院学生的住处离得不近，但程少谦每次都会送她。

　　顾小楼觉着自己的精神头还足，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便没急着回屋，待程少谦走后一个人绕到了后山，朝着饮泉林竹林的方向行去。裴如海的院子同饮泉林离得很近，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大概因是临休的日子，一路上都没见什么人。

　　饮泉林建在山上，清凉僻静，她最爱里头那处竹林，西北杨槐遍地竹子却不多见的。此时的夜空静谧安详，独行林间令人心境也平和不少。

　　行至竹林后，还没走出几步，就忽听见前面一声尖传出，纵是顾小楼胆子一向很大，也被这大半夜突如其来的叫声惊了一跳。听声音，这人离她不远，眼下四周无人，但刚才那声足以惊动住在附近的守卫，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人过来。

　　想到这儿，顾小楼倒也不怎么害怕，更好奇前面究竟出了何事，但她不敢冒失去探，只站在原地没动。

　　隔了片刻，竹林深处蹿出了一个人影，来人迎着月光，顾小楼眼神极好，很快便认出了此人正是政史院和她同期的郭青。郭青正头也不回地只管往前跑着，一路上跌跌撞撞，待走近后才看清了站在入口处的顾小楼，

　　要说，这青山书院讲师、学生、侍卫、书童、仆役，加起来也有上千人，她认识的不算多。郭青此人性格外放，出手大方，所以平日里呼朋引伴，人缘还算不错。

　　“小楼，快陪我去找人来，竹林里头死人了！”郭青的额头上还冒着汗珠，不知是跑过来时累得，还是被吓出的冷汗。

　　听到他的话，顾小楼也惊了，忙问道：“死的是什么人？”

　　“陈姜。”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说罢后，竟忽地苦笑了一下。

　　没过多久，书院里的侍卫便带人赶了过来，听到郭青的话，派了一行人到竹林里郭青所说的地方查看。曾在乱坟岗待过一夜的顾小楼对死人没什么惧怕，也跟了上去。她站在远处抬眼望过去，只见陈姜的左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眼睛死死瞪着，身上没有其它伤口，看起来像一刀毙命，袍子上斑斑驳驳的血迹很是骇人。

　　之后，负责管理书院的副院首蒋之孝也带人过来了，饮泉林很快就被里里外外地围了个严实。

　　蒋之孝是个重规矩的人，平日里不苟言笑，书院上下对他一向是敬而远之。裴如海在不久前去了湘南的岳麓书院，方得半月才能赶回来。如今书院的所有事务，都由蒋之孝代为管理。他查问过现场情况后，便向惊来众人的郭青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郭青此时的情绪已平静许多，他自称今日是因酒后觉得有些胸闷，才一个人到这饮泉林想散散酒气。

　　只是这人为尽可能地替自己洗清嫌疑，谎称在半路遇上了顾小楼，两人是一起进的这竹林。

　　他因有些不舒服才往里多走了几步，不料这一走竟在前面看到了满身血迹，胸膛上还插着一把匕首的陈姜，当下就喊出了声，再下面便是众人赶到后所见的这一幕了。

　　如果郭青确是无意才走到此处，顾小楼顺水推舟卖他个人情倒也无妨；可若事实并非如此，那作伪证的后果就严重了。如果凶手就是郭青，那她这么做就成了助纣为虐有共犯之嫌；

　　即便凶手另有其人，但真凶为嫁祸郭青故意引了他到此处来，若还留了什么让他无法脱身他的后招，到时自己做伪证的下场极有可能就是作茧自缚了。

　　从和程少谦分开到现在，大约有两盏茶的工夫，除去她从院子走到竹林的时间，以及众人赶到竹林的时间，剩下的时间明显不够她一个人从正面杀掉比她高大有力的陈姜。

　　但如果是郭青杀人，她从旁协助却不是不可…………

　　两人之前未有深交，顾小楼不清楚他的本性，不过想起他之前那个莫名的苦笑，顾小楼隐隐感觉到，对于此事，郭青一定还有所隐瞒。


　　(https://www.biqwo.com/dudu/56/56094/2909883.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biqwo.com。手机版阅读网址：wap.biqw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