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那个叫酸爽

　　经过一上午的报名登记，校场上的人已经散去了大半。如果此刻你从半空俯瞰西山书院，便会看到书院各个角落爬满了如蚂蚁一般的人，密密麻麻，人声鼎沸，正如后世家长送孩子入学一样，不少外县外州的子弟也都由家里的长辈仆人护送而来，那些不愿住在书院的学生，家里还得在南河县给他租个房子住着。不管怎样，原本安静宁和的西山瞬间沸腾了般，吸纳着各州县前来游学的莘莘学子。

　　近晌午时，卫杞依旧在校场上旁的孔子讲学台上查看各科所报学生名录，被他过目了的名录，都会被王达令送给正在书院教师办公区的卫堇年和崔弘度。

　　凡是个有眼色的人都看得出卫杞是书院的官儿，而且官儿好像不小，他身边便有好几个侍从在那侯着，一时被他吩咐干这事，一时被他叫去处理那事。

　　时不时地还有学生家里的长辈给他作揖行礼，问个好什么的，卫杞平日虽胡闹居多，但对陌生人尤其是那些普通百姓，还是很有礼貌的，只要见到有人给他见礼，他立马还礼。

　　有几个敦厚朴实的中年男子还拉着他说了半天的话，诸如自家的娃是如何顽劣，希望书院的老师多多管教，若是那些臭小子敢给书院添麻烦，不打断他的腿，算是客气，事后家里再给出点劳务费啥的，总之，甭客气！那些粗糙汉子说得眉飞色舞还动不动扬手模仿两下，听得卫杞两颊直抽抽。

　　好不容易把几个汉子打发走了，卫杞迎面又撞上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那男子满面春风地看着他，拱手长揖，缓绵绵道：“嘿嘿，想必您便是书院的学正，卫家二公子吧！”

　　卫杞将书院介绍、平面图以及学科教师安排都印在了一本《新生指南》上，书院的管理人员名单也赫然在列，自然所有人都知道卫家的二公子卫杞是书院的学正。尽管大家还不知道这学正是管什么的，但能写在上面，总之是个官儿，既然院正是卫杞的太公，那么这个官肯定还不小，上杆子要来巴结卫杞的大有人在。

　　“正是，敢问阁下可是有什么不清楚的？”卫杞拢了拢袖，正色问道，

　　既然大家那么把他当回事，他自然得摆些架子的，不得不说，今日众人对他如此礼遇，他很受用，人都是个很实在的动物，如果看着别人去巴结官儿领导啥的，或者看着领导喜欢那些爱巴结的下属，往往都会“啧啧”一声，嗤之以鼻。

　　可是正当自己是那被人敬仰和巴结的一方时，不禁觉得很受用，为什么呢，很简单，不打笑脸人，如果对方笑眯眯地逢迎你，你有什么理由不搭理他呢，如果你吩咐什么下属很听话地帮你办好，你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他呢。只有身在其位的时候才能明白个中滋味。

　　这就是卫杞此刻的感觉，正如一年前他刚下床走路被家里各路仆人前拥后护时，前世没有体验过被家人捧在手心上，被社会各界人尊重的感觉，在今天他都深深感受到了。这个感觉很美妙。

　　男子又深深行了一礼，“在下上党冯世基，刚刚已完成入学手续，见二公子在此忙碌，特来拜会，在下倒没有要麻烦二公子的，今日书院开学，二公子定然事务繁忙，倘若有用得上在下的，请二公子驱遣！”冯世基始终面带微笑，这种微笑是坦然和煦的微笑。

　　明明知道他是在逢迎你，但你却觉得很舒服。

　　这种人是聪明人！可与之相交！这是卫杞的直觉。跟聪明人打交道省事！

　　“上党人？”那不是后世山西那边吗，这么远都知道西山书院招学徒的事？卫杞满心里涌上一股子自豪感。

　　“难道有商队把书院布告贴去上党了？”卫杞兴致勃勃地问道，

　　冯世基洒笑一声，“呵呵，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在下与叔伯进京时，在西市‘蹉跎岁月’店门口看到了这个布告，敬仰卫院正风采，便特地过来求学！”

　　说知道秦王杨俊、颜之推、梁士彦等人的声名，卫杞还是相信的，但是说到自己的太公嘛，卫杞总觉得有那么一点奇怪，太公明明是个很低调的人，南河县的人尊崇他是正常的，但上党人冯世基这么说无非是讨好自己。

　　“哦，原来如此，”卫杞淡淡地回道，

　　“冯公子报的是什么科？”卫杞问道，

　　“在下报的是算学！”

　　“哦？”卫杞立马来了兴趣，按说古代人学算学的很少，卫杞深知这是一门很重要的学科。其实卫杞在大隋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算学老师，他让太公卫堇年四处打探时，也没有中意的人选，最后得知苏桓兼修算学，所以让他顺便代上算学课。隋朝的算学水准远远不能跟后世相比。再加之苏桓并非钻研于算学，使得卫杞对这门课的教学质量很是担忧。

　　要说何人最适合教算学，那绝对是卫杞自己，可他一个十几岁的娃站在学堂上教授算学，一定会吓到西山书院的老学究们。前思后虑，也只能先将就了。

　　如果冯世基是根好苗子的话，那么卫杞不妨私下教教他。

　　“哈哈，这算学不好学，冯兄为何对算学感兴趣？”卫杞笑着问道，

　　“呵呵，我一个粗人，又不会作诗作赋，其他那些经啊礼的，又不感兴趣，我胆子小，那舞枪弄刀的又不敢，所以想想那数数，应该是好学的，呵呵…”冯世基僵硬地笑着，

　　“……..”卫杞有点无语了，原来是用排除法做的选择。还以为是学术爱好呢！

　　可看他穿的人模人样的，面容清瘦，高矮适中，也不算个粗汉子，既然人家要自暴自弃也没办法。

　　“算学其实是所有学科中最艰深的学问！”卫杞仰天长望，很感慨地说道。

　　“哦…”冯世基皱了皱眉，看着他，一愣一愣的。

　　既然他入了书院，卫杞觉得自己有责任让他对算学感兴趣，并努力学好。

　　卫杞回过头来，认真道：“冯兄啊，算学是很实用的，你家赚了多少钱，花出去多少钱，这些都要算明白不是，你想想，算学用途甚广，但求学的人却不多，你要是好好学好这门课，在这个领域你就是稀缺的，一旦你变成稀缺的，那….”

　　“到哪别人都要请教我！”冯世基眼睛一亮，说完，脸色又红了红，有点不好意思。

　　“对！正是这样！”

　　“嘿嘿，在下明白了，谢谢二公子指点！”冯世基觉得自己这趟套近乎很管用，能得到卫二公子的青睐，至少以后在书院会混得开。

　　卫杞笑了笑，目光往较场上看去，忽然他发现最靠近他那排队伍附近，有一个穿着白衫的年轻人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学办一眼，面露艰难之色，颓头叹了一口气之后，又迈步离开，可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来了，转而不走了，似打定主意一般，站在队伍旁边，目光始终看着书院那接受报名的学办。

　　因那个白衣少年的缘故，卫杞对穿白色衣衫的人特别敏感，人群中他扫一眼，总能第一个找到穿白色衣衫的人。卫杞瞧着瞧着觉得有些不对，那人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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