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陆青城

　　距满歆与恶霸斗争约五十米的地方，站着一锦衣公子，二十五岁左右，面容英俊，身材雄伟，玉树临风，此时，看着女孩被欺负，左手背在身后一开一合，青筋爆起。

　　一男仆靠上前，行礼后低声回话，“将军，院子已经备好。”

　　虽然他很疑惑，好好的租个院子为哪般，到底是主子的吩咐，他并非问出口。同时，眼睛随着将军的视线看向争执的几人。

　　“将军，是否上去帮忙？属下瞅着那姑娘要吃亏。”仆人不忍这么有孝心的孩子被人打，出言提醒道。

　　陆林忍下心中的愤怒，抬起右手示意不用管。

　　这几年，他并非放弃寻找她的过程，总算在她们重回帝都时知道了她的状况。只是没想到，她现在过得如此落魄。

　　现在出去，她将又缩回她的世界里，必须打破她现有的平静生活，才能接她入府，不然，以她的性格，倔强的很，强求都不一定能成。

　　“你先去府里找小少爷，说……我有事让他到南城的芙蓉楼。快去吧。”陆林淡淡地吩咐，不容置疑。

　　仆人又望了眼不远处吵架的两人，才不依不舍地回府。

　　陆林这次回帝都是来催运军粮的，一年快要到头了，冷冬的北方的，再过个上一个月，大雪都要封路了，朝廷里还一点儿不急，不知北方的士兵们个个盼得眼珠子都绿了。

　　陆林不上前去管，还有另一重原因，那闹事的地痞，除了跟齐王府有些关联，与都城尉黄小伍也有些牵扯。

　　黄小伍自邢府一事后，很得陛下青眼，才不过两年，竟是破格提拔了。

　　他正值粮草筹备紧要关头，得罪了黄小伍，难保他不生出些事来，倒不是他瞻前顾后，而是涉及十几万的士兵的生死，他冒不起那个险。

　　一边在旁边焦急地等着，直到满歆气急攻心，晕死过去，他才上前将人抱起，转到早就备好的空闲的小院中。

　　陆林将她放在床上后，又回去将满贵拖到院中放着，新买的白布、寿衣也都备好放置一旁。就怕她醒来后，见不到人，会心急。

　　待洗过手后，再次回到屋中，盯着睡梦中还在哭泣的少女柔弱的脸庞，他似乎产生了一种感同身受的情感。为她心疼，为她忧。

　　从几时起，他总是会想起她这一双眼？是因为他曾经暗恋着她的母亲吧，因为愧疚，或者也因为不忍。

　　到底是什么他都不想知道，看着她受苦受难，他只觉得心揪在了一起，有点儿像青城小的时候，浑身发热，他抱着小小的他时，感觉的心疼有些像。是将她当成了小侄女的感觉吧？

　　他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又怕会惊醒她。

　　收回手，从怀里摸出个玉瓶，倒出粒黑色的药丸，扣开她的下巴，将药丸放入她的口中，手下意识的磨擦了下她光滑的下巴，还是小女孩呢，皮滑肉嬾的，他盯着做乱的手，又惊觉此动作过于孟浪，便脸红的退出了屋子。

　　他在帝都只能呆一两天，午后他便要离开，并没有多少时辰可以耽搁。

　　他离出屋门时，又深深地回头望了她一眼，苍白的脸色，吃了醒神丸要好上许多。估计再过片刻她就要醒了。

　　时辰不早了，他得赶紧出去将小侄青城引到此处才是。

　　果然，在他才迈出院子时，满歆便悠悠地醒转过来。

　　“这是哪里？”问过之后马上又道，“老爹！老爹去哪里了？”顾不上依然有些晕乎的脑袋，掀了被子便往外跑，一路还仔细看看是不是被停放在屋中。

　　迈出堂屋，只见老爹被平放在木板车上，上盖一层白布，将他整个人都遮住了。

　　老爹……还是离她而去了。

　　并且……是为了救她而去的。

　　满歆又哭起来，她从来不知道的自己居然这么能哭，而哭泣，是自她四岁后，就被刻意遗忘的角落呢。

　　愣愣地望着白布发呆，脑子里仍然空空的，想不出她身在何方，去向何处，又应该做些什么，只有无限的孤寂笼罩着她。

　　不知道多久，许是她站得腿软，晃了一下，她下意识的扶着腰往下蹲，手摸到腰季的汗巾子，她猛然间忆起，荷包……地痞无赖……齐王管家……老爹……血……

　　一连串的记忆回巢。她终于醒过神来。

　　走向板车的路似有万里远，一步步路似有千斤重。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白布，老爹已经看不出是谁了，脸肿了，眼闭了，下巴脱了，只有耳朵上的红瘤子还在原来的地方，证明着，此人，就是最疼爱她的人。然而，也是，再也不会开口哄着她的亲人。

　　都说入土为安，她再不舍，也希望老爹走好最后一程。

　　她整理好仪容，然后几乎是哭着给老爹换上寿衣。待一切办妥，她便拖着老爹往人多的地方走。

　　荷包被偷走，幸好有好心人送她寿衣，可是，她不能将老爹卷上草席丢到荒野，打定主意，要给老爹办得风风光光的。至少不能比王婆婆差。

　　没有钱，她无能为力，只能卖身葬父了。

　　陆青城今日难得没出去鬼混，就被他的将军小叔叔找到。说是去芙蓉楼，他正希奇芙蓉楼的糕点哪里好时，下人窜到他身边，给他指着路边围着的人。

　　“什么希罕事，值当你大惊小怪？”陆青城有气不敢向将军小叔叔发，可向小厮发，还是很得心应手的。

　　“少爷，你看，围着那么多人，你就不想上前去看看？”那小厮是跟惯了他的，对主子的心思摸得透透儿的。

　　陆青城确实很好奇，他本来就是个爱热闹的，难得看到好戏，他怎么的都要插上一脚才对。

　　“那去看看？”陆青城假假地问。

　　“当然呀，少爷你想，将军他也只是让你过去买个糕点，啥时候买不是买，不必急在一时吧？”小厮极其会说话，早为他找好了借口。

　　“也是，小石头，你越来越会办事了啊。”陆青城点着小石头的额头，笑得开怀。

　　有人为主子分忧，是再好不过的事。

　　“为主子效劳，是小的的本分！”小石头也笑得谦虚，一脸与有容焉。

　　说话的功夫，两人走到人群边，众人见是个公子哥儿，便都让开路，好让他看清楚里面。

　　陆青城拔开人群，只见一容色艳丽的少女，身着寿衣，头戴着朵白花，跪在地上，背上插着根稻草。

　　“卖身？”陆青城问向旁边早待着的路人。

　　“可不是，说是其父身死，无银钱下葬，便打算卖身呢。公子，你可得悠着点儿，这年头，骗子越来越多，哪一天不出个几场卖身葬父的戏码来。”路人好心的指点陆青城。

　　陆青城再转头望向少女，她跪在地上，脸上一片清冷，无悲无喜的，明明刚才路人说的话声音不小，她应该听得到，却不见她有任何的反驳。

　　满歆自然是听到了。她当初第一次听到也气，也想反驳，后来一想，她争又有何意义，只要是真心想买她的，试一下就知道真假了，何必跟他们较真。

　　而后是听得多了，也就无所谓了，等吧，总有人愿意一试的吧。

　　陆青城倒是觉得路人说的在理，可是看着满歆的跪姿，不卑不亢的，不像是个欺诈的人。便用手向后比划了几下。

　　小石头立马上前，问道，“小姑娘，你这也不写个状子，也不说明，可是卖身？”

　　满歆这才抬眼看他，又看了见他旁边的陆青城，淡淡地点了点头，“是，小女子卖身葬父。”

　　小石头又道，“那你倒是说说，你打算什么价码卖身呀，要卖多久？不是只呆个一两年吧？”

　　小石头有他的打算，爷买个小丫头，看着长得不错，要是爷买着当个玩意，一两年怕是不成事，最好能久点，指不定以这丫头的姿色，当个姨太太也说不定呢。他现在，或许，可以向她投投城？

　　满歆其实很不习惯人家拿她当货物比的，压下心中的不快，她还有什么不快的，能够送老爹最后一程，便是她做女儿的孝心，这点子苦还能受不了么。

　　“回小公子的话，小女子，只求卖个三十两纹银，往后，是奴是婢，随主子的意愿。至于多久，都是主子的恩赐，小女子只求有个容身之所。"满歆觉得已经很累了，她往后只想平平淡淡地活着，安安稳稳地过完此生，也算了了母亲及老爹们的心愿。

　　陆青城自小父母离世，对于这种万事成灰的心情有同感，忙上前一步，“姑娘放心，爷买下你，定不会让你没吃的没住的。”

　　不就是三十两么，他还是出得起的，少吃两顿钣就是了。可见他是真不把银子当钱。

　　小石头在他背后猛抽嘴角，这喜欢的。三十两纹银，都够买十个这样的她的。

　　满歆向陆青城嗑了三个头，“谢谢公子的仗义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顿了顿又道，“本来奴婢应该立时随主子去府里当差，可奴婢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爷成全。”

　　小石头正要上前呵斥她的不知好歹。陆青城却挡下他，道，“但说无妨。”

　　满歆向他向了个福礼，道，“多谢公子海涵，等奴婢将父亲安葬好，便马上来侍候少爷。”

　　陆青城点头，“这是应该的。不过，你还少吧，我让小石头陪你去办好吧，小石头的性子好，你有事可以的找他帮忙，完了之后，随他入府就是了。”

　　难得他亲自交待，小石头再委屈也只得点头。陆青城见双方都无意义，便丢人了三十两银子给满歆，独自去芙蓉楼买糕点去了。

　　满歆由着小石头一脸不愿意地跟随着，办完老爹的后事，才随小石头入府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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