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徐招
只有他会这么叫他。
郑晞的整个高中过得昏暗沉重，他没有朋友，除了徐招。
但徐招对郑晞来说，又不仅仅是朋友，他是和父母，还有外公一样的亲人。
郑晞信任他，胜过信任自己。
“晞仔。”
“小晞？”林晓也拍拍儿子的肩，“怎么了？”
郑晞强定心神，回过身，荧幕上光芒万丈的人，此刻站在他面前，微微低头，神色是无比的温柔和眷念。
“招哥。”郑晞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别扭，但却无法修正。
徐招是主角，却穿得最休闲简单，那件熟悉的白色外套是郑晞以前送他的生日礼物，领口上方有两道绿色的线条。
红能养人，徐招现在炙手可热，演艺事业如日中天，不需要那些华服修饰，本身就成了一件奢侈品。
林晓又捅捅儿子，郑晞反应过来，道：“生日快乐。”
他懊恼自己竟然会忘了徐招的生日，什么都没准备。
“谢谢，你来我真的······”徐招很惊喜，只是话未说完，宴厅的灯光暗了下去，生日歌的音乐响起，两位侍者推着三层的大蛋糕出现，宾客也都朝这边聚拢来。
郑晞跟着拍了几下掌，看到徐招被人群包围之后，他急忙向外走。
他太需要新鲜空气。
宴厅的侧门通向一个小花园，安静隐秘，郑晞走过去，刚趴在栏杆上喘了两口气，花丛后面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跟变戏法似的，一男一女整理着衣服慌乱起身，低着头迅速离开这里。
花园里只有地灯，看不清人，但郑晞还是感觉那个男的有点像电视上某个已结婚的男艺人，他其实对这种事一点也不关心，只是现在他需要想别人的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哦，是xx！”郑晞想到了，还为自己拍了下手。
“你想认识？”徐招微笑着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小碟蛋糕，“要不要我帮你介绍？”
“呃，不用。”郑晞甩了两下手，生日歌这么快唱完了？
“给你。”徐招把蛋糕递过来。
“我那个——”
徐招苦着脸道：“帮我吃吧，我吃完这个，又要去健身房泡两小时。”
“哦，好吧。”
郑晞接过来，走到边上的小圆桌前坐下，慢慢吃。
徐招笑了笑，也跟着在他对面坐下，撑着脸看了他一会，“晞仔。”
郑晞没抬头，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今天很帅。”徐招说，“好像又看到了你小时候，我总是拖着你陪我去参加那些聚会。”
徐招的父亲是香港商人，一心热衷于把自个的儿子往演艺圈里推，所以徐招总免不了去那些大人的社交场所，他从来不拒绝，只是每次都要求带上郑晞。
刚上小学的郑晞单纯如傻子，只知道聚会的食物很好吃，但那些大人说的话都很无聊，而只大他五岁的徐招已经像个小大人一样，从容应对那些弯弯绕绕，让郑晞很是佩服。
“我记得有一次，我闯了祸。”郑晞慢吞吞的说，“吃的东西大多太杂，闹肚子了。”
拉到脱水，一张小脸惨白，吓得徐招立刻抱着他去医院。
后来郑晞才知道，就因为那件事，徐招耽误了和一个大导演特别重要的面试。
“是我没看好你。”徐招想伸手给他擦嘴角的奶油，顿了下，还是抽了张纸巾递给他，“大学怎么样？外公呢？”
郑晞不急不缓的说着，总算找到了一些过去的温情。
“其实十月份的时候，我去宁城拍了个广告，我真的很想去找你，但又怕，你不会见我。”徐招的神色居然有些忐忑，“就像这一次，我也没什么把握你会来，所以才让阿姨瞒着你。上次的事······”
郑晞连忙道：“招哥，说好不再提了。”
徐招愣了愣，向后一瘫，闷闷道：“所以你可以永远都不见我。”
“我——”郑晞不知该怎么回，他的确是有想过。
他忘不掉那一天，自己睡午觉醒来，而徐招蹲在他床边，手里攥着他的手，看得仔细。
郑晞正要开口说话，徐招就低下头，吻了他的手指。
吻了三次。
夏季炎热的风从窗户外吹进来，郑晞的后背一片冰凉。
四目相对，徐招慌乱不已，而郑晞落荒而逃。
那一天起，有什么东西就不对了。
郑晞暗自为徐招找了很多理由，却不敢当面去问。
他宁愿永远不见他，也不要得到答案。
“还是应该把一切都说清楚。”徐招沉沉的看他，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愁绪，声音悲伤而深情，“我爱你，晞仔，我爱你很久了，我爱你胜过所有的事情和人，包括我自己。我知道我犯了蠢，我该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等到有把握了之后再······”
“别说了。”郑晞的心乱成一团，比那时候更乱，口中的奶油甜腻得他想反胃，他起身想离开，徐招却迅速的堵住了他的去路，“听我说完好吗？晞仔，就这一次，求你了。”
郑晞站着没动，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肩膀，徐招的呼吸有些重，他缓缓向前，轻轻抱着郑晞，叹气道，“我应该先跟你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
郑晞轻声叹气，他知道他没办法再躲了。
能解决问题的从来不是时间，而在于他们自身。
郑晞也伸手抱住他，在他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对这个自己曾经最信任的大哥哥，他真诚的说，“招哥，我没有怪过你。”
“我爱你。”他又说，像是害怕怀里的人消失一样，抱得更紧。
这个地方太危险了，随便一个人出现就能发现他们，再被拍到照片就更玩完。
郑晞为他考虑：“先，先松开吧。”
“等一下。”他请求。
郑晞道：“你好歹是个公众人物，也不怕——”
“我不怕。”徐招在他耳边说，“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牵着你的手走进去，向那些人宣布我们在一起了。我真的好想这么做。”
郑晞连忙推他，但推了一下没推动，“别犯傻了。”
“这不是犯傻，我的人生除了你之外，从来就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晞仔，我真的很想跟你在一起，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能不能······喜欢我一点。”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郑晞听得很心疼，他从来没有见过徐招这么小心翼翼。
他似乎生来就该受万人瞩目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郑晞有一刹那的犹豫，只要他松口，他可以让徐招不再痛苦，他们俩会走向完全不同的局面。
但郑晞很快使劲咬了咬唇，疼痛让他回归清醒。
招哥这么好的人，应该得到一份完美的爱情，一个同样爱他的爱人，而不是因为自己的心软酝酿出的错误。
郑晞狠下心道：“我不能，招哥。我很清楚，我没法给你想要的。”
大概安静了有那么一世纪之久，这个拥抱终于松开了。
徐招的眼眶泛红，“晞仔。”
“而且，我没你想得那么好的。”郑晞偏过头，闷闷的说，“我遇到事情总是爱逃避，我不坚强，我小心眼，我还很，薄情。嗯，也许你还带着小时候的滤镜看我，觉得没什么，但我已经是大人了，大人身上有这些缺点很烦人的，真的。”
“瞎说。”徐招被他逗得苦笑不得，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哪有人这么说自己。”
“我这叫认知准确。”郑晞说，“蠢得不行，才连你这样的人都不要。”
“你是有点傻。”徐招顿了顿说，“但你知道你想要的是谁。”
郑晞的脑子却一片空白，他会知道吗？
他大概永远都不会这么去爱一个人。
徐招笑了笑：“所以我会等，等你身边那个人出现了，我再自动退出你的生活。”
郑晞皱了皱眉：“招哥——”
“好啦，我要去多喝点酒，不然今晚就难过了，你来吗？”
“我想在外面呆一会。”
“好。”徐招又露出了可以迷死万千少女的招牌笑容，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风过无痕。
只是郑晞不知道，徐招转身的那一刹那，那眼底的落寞和失望，可以将一个人轻易压垮。
郑晞还在发呆时，林晓女士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猛地拍了他一下：“我的老天爷啊！”
“啊，好疼！”
“你和徐招是怎么回事儿啊，抱得那么紧，幸亏我一直周旋着不让别人出来，要不然明天的头条都预定了。”林晓心有余悸，“你们这些孩子怎么都不知轻重啊。”
“没什么事儿。”郑晞有些烦躁的说。
“还没什么，这要是被拍到了，徐招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做公关，还有他那些不理智的粉丝，估计要把你的信息全都人肉出来挂网上，还有······”
林晓看到儿子恹恹的样儿，也懒得再说，反正如果出事儿，她尽力保护儿子，徐招爱花钱自己花去。
现在重点是——“你俩好多久了？”
“胡说什么呢。”
“跟我装，”林晓白了他一眼，又转身靠在栏杆上，“我还奇怪呢，你们以前好得跟亲兄弟一样，怎么联系说断就断了，原来是小情侣闹别扭。”
郑晞瞪大眼睛，“谁跟谁小情侣啊，你别胡说了。”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妈妈不是那么古板的人。而且徐招嘛，我看着长大的，对他我是没什么不放心的，但就是他现在工作的环境吧，没那么单纯，诱惑太多，我担心你吃亏啊儿子。”
郑晞要疯了，他今晚刚跟徐招聊明白，又来一个搅局的。而且老妈那股自信强大的气场，完全听不进郑晞任何的解释。
她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和感觉的。
聚会结束要回家的时候，郑晞没想到老妈说送他们的人是徐招。
他下意识想拒绝，但徐招只是温柔的坚持很顺路很方便，让郑晞没辙。
好在他喝了点香槟，有些薄醉，就靠在座位上闭眼休息就行了，听着精神依旧亢奋的林晓女士和徐招聊天。
“晞仔，喝点牛奶吧。”
郑晞睁开眼睛，徐招把一罐牛奶拧开递到他面前，一脸关心道，“头很晕吗？”
“没有，我很好。”
“哎，小徐对我们家小晞还是这么好呢。”林晓说，“但异地恋很辛苦的吧。”
徐招：“阿姨你指什么？”
“没有没有，她乱说的。”郑晞赶紧对妈妈使眼色。
林晓一副“你放心我懂”的表情。
“对了晞仔，你什么时候回宁城？”下车的时候徐招又探身出来问。
“还不确定。”
“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我刚好在宁城还有拍摄。”
郑晞还没说话，一边的助理探头出来说：“招哥咱们那个拍摄时间还没确定呢。”
“你先别说话。”徐招把他的头推了进去。
“我坐高铁很方便的。”郑晞说。
“哎再方便也没有自己有车方便啊，人家想送就送嘛，就这么说定了。”林晓一把揽过儿子的肩，对着徐招摆手，“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嗯。”徐招挥了挥手，表情很愉快，“晞仔，晚安。”
“······晚安。”
郑晞已经和老妈解释不清了，他回到自己房间，四肢无力的躺在床上。
好漫长的一晚上啊。
闭眼休息了一会，把手机开了机，一堆消息蹦迪似的跳出来。
而且绝大部分都出自于一个人。
郑晞想着明天再给他回吧，视频邀请又打了过来。
“你是不是每天都这么闲啊。”郑晞点了绿键，那边涂游一整个哀怨的脸露了出来。
“你一整天都不接电话。”
“我今晚有事，手机要关机。那个地方······”郑晞又反应过来，“我跟你解释这么多干嘛。”
“嘿嘿。”涂游满意的笑了笑，又凑近了镜头，“你穿得好正式啊，去了哪里。”
“一个朋友的聚会。”郑晞又看着他，头发都没吹干，有些乱，半干的刘海搭在额头上，白色的睡袍敞得很开，而根据他身后的摆设，“你不在宿舍？”
“嗯，宿舍没有你好无聊，徐侠正也不在，赵安安整天打电话，我干脆出来住酒店了。”
“哦。”郑晞不知想到什么，神色有些冷。
涂游朝他眨眨眼：“晞哥，你想什么呢，我又没和别人一起，我自己一个人出来住的，诺，你看。”
他拿着手机把酒店房间都扫了一遍。
郑晞有些恼：“我管你跟谁一起啊！”
“我想和你一起。”涂游自顾自的说，“这里的按摩浴缸很舒服，餐厅也很好吃，如果你回来了······”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涂游的梦话，郑晞刚从床上坐起来，涂着一脸绿膜的林晓女士就开了门，抓着门把手对郑晞喊：“儿子，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什么？”郑晞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如果你喜欢男生，那，”林晓女士有些崩溃的举起双手，“那我就做不成奶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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