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毕业大演习 上

　　浓重厚实的云层遮蔽了天空，夕阳透过偶然露出的间隙，降下道道绛红丝缕，将大片大片的棉糖般的云朵染成火焰色的热烈殷红，伴着南大西洋吹来的湿冷海风点缀着寂阔寥远的千里草地。

　　一支军队沐浴在夕阳中，蜿蜒向北，迅速前进。

　　“快！快！再快点！弟兄们，四年寒窗苦辛苦，忍受种种非人待遇，咱爷们能否对得起自己就全看今日了！”朱猷枞皱紧了眉头，不住催促着麾下一百八十余兄弟，抬腕看表的频率越来越快，脸色也愈发的凝重。

　　赶在夕阳落下地平线之前，学兵团一连赶到了目的地——距离出发营地五十公里以外的一排起伏和缓的低矮丘陵。

　　小胖子摘下挂在后背的工兵铲，略微看下手里地图，仰头打量着密植灌木的丘陵，呼出一口浊气，说道：“没错，就是这里了，老大，咱们赶紧动手吧，禁卫军不会给我们留下多少时间的。”

　　“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小胖子很快进入了参谋的角色，短时间就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三个步兵排依托三座小丘一字排开，连部和重火力班在二排稍微靠后的位置。这里视野倒还开阔，只是地形太差了。”

　　朱猷枞点了点头，这片丘陵不但坡度和缓，相对高度也太低了，不但难以修建反斜面的迫击炮工事，甚至防御起弹道低伸的加农炮也颇为的吃力。

　　想到随时可能到来的禁卫军，朱猷枞的心里不落底，连忙下命令道：“各部散开，修筑工事，侦察兵前出侦查地形，胖子安排人手测绘地形，五门迫击炮与两挺重机枪集中归你指挥，大炮和麻杆带一三排两翼展开，注意结合部的工事，就这样吧，抓紧时间！”

　　除了寥寥几个侦察兵，每个人都疯了一般掘进工事，工兵铲起起伏伏，扬起的泥土飞上半空连成一线，场面魏为可观。

　　单兵卧姿掩体刚刚掘好，还没左右延伸连成野战工事，就看到北面侦察兵消失的方向红色的信号灯升上了天空。朱猷枞连忙起身，举起望远镜，镜头前一片昏暗模糊，他这才恍然，天已经完全黑了。

　　“迫击炮照明弹准备，全体压子弹上刺刀！”朱猷枞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强自镇定下命令道。

　　此刻，左翼远端也传来激烈的枪炮声，而右侧依然安静。尽管不是亲眼看到，朱猷枞依然可以确认，那里禁卫军的包抄部队正以极速南进，而素质相对较差的学兵团右翼部队不但未能按时抵达目的地，且很有可能在行进间被禁卫军所击溃。

　　幸好他在后面留下了学兵团二连，如今只能期待同为中心陆中出身的二连可以守住后路，避免禁卫军在崩溃掉学兵团右翼后向心席卷。只是相对于各有四个连的左右两翼，学兵团中路仅有三个连，本就兵力薄弱，想要力挽狂澜朱猷枞所能依靠就只有区区一个一连和相对充足的预备队，他需要首先击溃迎面而来的禁卫军，然后联合左翼击溃当面敌人，再率军增援打阻击的二连，这实在是太难了。

　　马蹄隆隆，细小的沙石土块儿顺着刚刚掘好的单兵掩体在震动声中簌簌落到坑底，有过季度演习经历的陆中生们并不慌乱，默默旋开手榴弹后盖，拉出白色的引线，然后举起上了刺刀的步枪瞄准，从远处看，丘陵棱线前蓦然升起了一片刀枪的丛林。

　　“照明弹准备！放！”

　　随着小胖子的命令，五颗发出耀眼白光的照明弹沿着各自不同的弹道升上天空，一排排的骑士在强光中显出了身形。

　　多达五门的迫击炮表明了防守方的实力，似乎是没想到会在此遇到如此大规模的阻击部队，禁卫军的马队有那么一会儿竟然产生了混乱，几乎就停滞在原地，两挺重机枪交叉射击，一排排的骑士被演习裁判判定为“阵亡”。

　　“排子枪打起来！”朱猷枞大喝一声，心里则抱怨着禁卫军的不要脸，以大欺小且不说，参演人员超过三千比学兵团人多也不论，可双方从相距一百公里的出发点相向而行，本该只是步兵团建制的禁卫军竟然弄到了马匹，这岂不是太无耻了。

　　没有有力的地形可以依托，没有铁丝网迟滞敌骑速度，更没有充足的人数与自动武器，学兵团一连在让禁卫军付出三百人的代价后不得不进入短兵相接的阶段。

　　“顶住两个小时咱们就赢了！”

　　朱猷枞只来得及喊了一句话，就带领连部人员列队衔接起左右两翼，挺着寒光闪闪的刺刀迎接剩余的二百余禁卫军骑兵。

　　因为是演习，并不能真去拼命，双方每一次接触，裁判就按照事先设定的比例宣布一批次的“阵亡”。朱猷枞只能尽量减少接触线长度，控制阵亡的速度，可半个小时之后，还是有超过八十人被裁定阵亡或失去战斗能力。

　　又一次的接触，双方各自阵亡几人，朱猷枞偷偷瞟了侧面一眼，嘴角便勾起犹如耗子偷到了油壶一般的表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白痴们，去地狱吧！”

　　有些莫名其妙的禁卫军面面相觑，就听到了侧面响起绵密的射击声，而愣住的裁判在朱猷枞“好心”提醒后也反应过来，判定绝大部分排成密集队形的禁卫军骑兵阵亡。

　　“哈哈哈哈！”朱猷枞仰天大笑，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模样，被大群学生兵的簇拥下来到被团灭的五百禁卫军中间，听到小胖子“难得见到活死人”的嘀咕声，这些成年的宗室精锐纷纷羞愧得低下了头。

　　人群中，几名将星闪烁的军官颇为显眼，朱猷枞定睛细看，顿时大吃了一惊，拉着四处显摆的小胖子小跑过去，连连的点头哈腰赔着笑。

　　“济二叔！”朱猷枞讪讪笑着招呼一句禁卫军中将，小胖子则藏在他身后死活不出来，害怕怒火中烧的二叔拿他出气。

　　“两个小子干得不错！”被小辈欺负，好脾气的魏王长弟只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润，只是说了一句之后便没了话说，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冷场了。

　　小胖子先反应过来，暗道二叔是抹不开面子，还是赶紧走开吧，便开口道：“二叔，您先歇着，我和粽子还有事，一会儿见！”

　　见两个小家伙走远了，中将敛起笑容，露出懊丧的表情，叹气道：“哎！真是丢人啊！”

　　离开中将大人，朱猷枞立刻开始下命令：“胖子，统计伤亡和歼敌数，把残余人员缩编成一个加强步兵排，连部解散。抓紧时间，咱们还得急行军往回赶。”

　　刚刚编排好，南侧后路也响起了密集的枪炮声，想必是禁卫军已经打穿了右翼，试图向心突击，包一个大馅的饺子。

　　“彻底轻装，抓紧时间！”密集的枪炮声一直没有减弱，表明二连的防御战依然有序，朱猷枞似乎已经摸到了稍纵即逝的唯一机会，当机立断命令道。

　　残余的不足一百名学生兵丢掉了所有的重武器，只带着步枪和轻机枪骑着战马反身向回赶，大半个小时后遇到被朱猷枞留在后面的预备队——四个步兵连。

　　生力军体力士气正当巅峰，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战意盎然，朱猷枞豪气地挥了挥手，大声道：“胖子，记录，从今日，即公元1895年1月3日起，禁卫军在与陆中生的演习中整体未尝败绩的历史宣告终结。反击开始！”

　　以主力做外线防御，另将足够数量之精锐置于内线，在敌人突破外线防御之后以内线核心精锐发起反击，从而挫败在突防时候已经大大削弱的敌人，这一战术即是著名的“核心机动”，也是桂系名将，绰号“小诸葛”的白崇禧赖以成名的战场杰作。

　　抗战战争初期著名vd台儿庄会战旗舰，指挥第五战区部队的“小诸葛”藉此大败日本矶谷廉介师团之濑谷启旅团，而此战术在中国驻印远征军反攻缅北之时被屡屡使用，重创经过热带丛林作战训练的田中新一师团。除了孙立人与廖耀湘这对闪耀缅北的双子星，包括关麟征，王耀武在内的诸多名将也是这一战术的个中高手，而除了白崇禧外，用这一招最娴熟的汤恩伯也因此被称为“小白崇禧”。

　　掌握了四个半连的新锐，朱猷枞心里有了底，一边听着小胖子刚刚做好的汇总，一边暗暗思量接下来该如何走。

　　禁卫军参与演习部队的规模达两千七百人，除了刚刚被歼灭的五百人，剩余的两千两百人分成了左右两个集群，与对应的学员兵两翼相比都有兵力上的优势。现在看来禁卫军和朱猷枞打得是同样的主意，都是把文章作在了两翼，中央反而是兵力最少的。只是一向骄横惯了的禁卫军竟然没有留任何预备队，现在看来就成了最大的败笔了。

　　那么，文章就从这点去作？去争取完胜？赢就赢得漂亮一点，毕竟输了也不丢人。想到这里，朱猷枞有了决断。

　　那就赌一把！朱猷枞下决心，挑起后飞起一脚把骑在刚缴获战马上面左右盼顾的小胖子踹翻在地，笑吟吟下命令道：“你带一个连去增援二连，我再给你加强一个重火力班，坚持四个小时，一定要等到老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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