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敢问路在何方
用“痛并快乐着”来形容朱猷枞的心情是再恰当不过的，用一句有些酸的话来说就是痛在身体，乐在心里。
他是躺在马车里面回到封地的，与他同车的，是被头被裹成红头阿三一样的秋山好古。
小沄哥看到朱猷枞的时候已经是战事结束之后。头部负伤浴血全身的秋山好古强撑着没有昏睡过去，因为他听到了门外震天的爆炸声，那里不仅仅有他的十名士兵，更有封地未来的主人。
在见到小沄哥之后。他得知留在外面的士兵已经全部阵亡，而竟然没有人发现到朱猷枞，封地的继承人在处女战中失踪了？还是……秋山好古想到那种可能，内心一片冰凉。
当小沄哥找到朱猷枞的时候，他险些晕厥过去，臭小子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血迹斑驳，四周只有残缺不全的肢体。那一刻，他的脑子被一个残酷的声音填满：白发人送黑发人。
倍感内疚的秋山好古当即抽出马刀，想要以倭人传统的剖腹方式来谢罪，如果不是旁边的人警醒制止了暴走的骑兵上尉，封地就要失去头号骑兵指挥官了。好在随行的军医没有随着他发疯，在仔细检查之后得出了结论，除了可能有一些轻微脑震荡，朱大少爷的身体比牛犊子还要健康。
天亮之后，详细的战报很快就整理出来，小沄哥也很大方地让实际充任封地头号参谋官的秋山真之给朱猷枞送去了一份。
“我军阵亡41人，伤35人，击毙英军276人，包括24名本土军官，俘虏964人，包括17名本土军官。缴获长短枪支702枝，一磅步兵炮4门，格林机关炮5挺，战马54匹，驮马123匹。”
阵亡的绝大部分都是倭族士兵，伤亡最大的是秋山好古带的先头排，44名官兵阵亡32人，其余全部负伤，其中只有秋山好古的伤势较轻微，可见他的运气相当不错。
初次出现在战场的迫击炮和轻机枪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两种可以快速移动、用火力全程掩护步兵的武器在这场突袭战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如果没有迫击炮的白磷纵火弹，据守营房的英军将成为难啃的刺猬，而轻机枪看似作用没有那么明显，其实作用却是顶顶巨大的。
正是有了轻机枪作为物质基础，封地有条件把魏军传统的以连为基本战术单位的作战方式改为以排为单位。这意味着在相同条件下，军队的灵活性与反应速度成倍提高，在战场上，更快的反应速度，更灵活的兵力调配就意味着更小的伤亡，更大可能的胜利，尤其是在这种时间是主旋律的战斗中。甚至可以说，没有迫击炮。付出的伤亡将至少增加一倍，而没有轻机枪，战斗的结果都有可能改变。
这一下，即便没有打出二十年和平那样夸张，但半年之内，只要不爆发全面战争，封地都不会再有外患的威胁了。
英属查科的兵力虽多，不过边境线上同样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非洲第一师二团的另外两个营各有要守备的防区。
虽然和对面的魏军相比基本上都有着两倍以上的兵力优势，不过在不列颠的绅士们看来，这样的优势并不能让他们在面对南边那群不怕死的疯子的时候有丝毫的安全感，增兵还可以，非常欢迎，想要调兵走，门儿都没有！
各扫门前雪的自私自利并不是炮党军队的专利，在一系列的扯皮与推诿结束之前，封地的北面直到二团团部数十公里的纵深都是不设防的区域，而这段悄没声息闷声开疆拓土的黄金时间，根据以往的经验，不会少于三个月。
十九世纪末期，是丛林法则不加掩饰的最后的岁月，弱肉强食是以赤裸裸不加掩饰的方式出现在国际关系当中。况且从国际法的角度来看，《凡尔赛和约》只是一份停战协定，并不是和平条约，也就是说，魏国乃至帝国本土与各个藩国一直没有结束与欧美诸国的战争状态，有些事情自然就可以做得更加肆无忌惮。以小沄哥的能力和魄力，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他把界碑向北移动二十公里。
依照之前的经验，三个月之后，被调过来堵口子的多半会是英属印第安部队，一直到被歼灭的加强营在下一个年度招募新兵补全建制之后再行换防。调来的印第安部队规模不会多于一个步枪联队1500人，战斗力还不如之前的加强营。等到英国人补全建制，真的想要大干一场的时候，要塞也修建大半，纵深得到扩展的封地的安全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只是，保障安全仅仅是最基本的第一步，接下来，这片承载了数万人口，方圆上千平方公里的土地该如何发展？封地一无工业基础，二无矿藏特产，且濒临边境，战火不停，这样恶劣的条件如果再加上随时会来的掣肘，到底该怎么办？想到这里，朱猷枞愈发的烦躁，黑瞳不时闪过一道道充满杀气的精芒，弄得秋山好古以为是自己的失职才让险些丢掉了性命的少主人心情如此恶劣，差点再度上演分分钟切腹的闹剧。
几十年来，封地以放牧业为主，朵颜三卫后裔是最好的牧马人，仅靠每年出产的近千匹北方型外海马就可以保证五千人过上王国平均水准以上的生活。事实上，即便是如今封地人口超过两万，有这近千平方公里的草场，也足以保障几万人的民生。
只是，朱猷枞隐约可以预见，封地已经卷入王国上层鬼魅的政争漩涡当中，无所不在的黑手与隐藏的利剑就在身边，氤氲起伏，不知何时会发作。也许一个暗示，封地脆弱的经济结构就会被彻底的摧毁。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村庄，当经济命脉被外人掌控的时候，还谈何发展，谈何尊严？
外海马是王国的战略物资，不但不得出口敌国，甚至**都不得出王国国境。王国马政实行军管，由陆军参谋部骑兵局总管，负责所有魏军自用以及出口战马的收购。合格战马定价上下最多有二十倍的差距，如果考虑与农牧业用马的价值，那将是接近五十倍的浮动。如果骑兵局极端一些，甚至可以不再收购封地出产的战马，那样对于封地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尽管不愿意面对，朱猷枞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这种极端事件很有可能就会发生。就他所知，骑兵总监并非魏王的嫡系，完全听命于陆军总参谋部，而陆总，恰是魏王势力最为薄弱的地方。
即便去赌运气，大人物之间的争斗不会理会他这样的小虾米，来自后世的他清楚地知道，当多铆蒸刚的时代大幕缓缓落下，铁丝网与马克沁的新二人转组合将几千年来的战争王者驱离了舞台的中心，逐渐完善的装甲力量成为骑兵的天敌。到那个时候，养马业的衰弱将不可避免。
那个时候的小沄哥估计已经是过着含饴弄孙的惬意小日子，采菊东篱下，悠悠然然，他奶奶的操心的还是自己！
封地要想独立自主的发展，产业的多样性、排他性、持续性必不可少！朱猷枞这一刻无比的坚决。这一世，他有了最为珍视的尊严，他不想再过前世浑浑噩噩，犹如提线木偶一般的生活。为此，他愿意用命去换。
只是，发展怎么的产业把他难住了。与原来的历史不同，大明包括大明的各个同宗藩国是引领科技发展潮流的先进国家。其中，发展最快的魏国已经完成第一次工业革命，甚至走完了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大半进程。无烟火药，电话乃至最原始的短途无线电报已经出现，汽车年产量超过五万辆，整体科技水平达到了原时空资本主义世界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水平。当然，因为太宗皇帝带来的蝴蝶效应，这个时空欧美国家的发展也更快一些，王国大概领先世界五年的时间。
朱猷枞分外羡慕前世里在某点当中那些书中穿越众的惬意生活。王孙贵族姑且不论，即便是纯**丝的身份随意发明些小玩意儿，甚至是吟几首歪诗都可以风生水起，短短几年封侯拜相，玩弄古人于掌股之间。
他尤其佩服那些在明朝甚至是清朝开饭店甚至是买咸盐的，殊不知自从北宋之后随着炒菜的出现中国菜的模式就已经大体固定，汴梁城里的酒家未必会逊色于现代的大酒店。一个现代人，在没有谷氨酸钠的岁月里如何能够完胜把高汤用得出神入化的古时大厨，做出声香味俱全的佳肴？而纠葛众多利益的明清盐业之复杂险恶是难以想象的，对幻想可以大发一笔的穿越者来说，贸然伸脚的唯一结局就是在某个时候被一把小刀终结穿越梦。
这是十九世纪末期，能做什么彰显穿越者的优越？造枪炮？还是歇歇吧，魏军普遍装备了弹仓式快枪和管退速射炮，陆军整体装备水平远远强过了后世二十世纪头五十年中国最精锐的两支武力——冤大头麾下的老北洋六镇和抗战时期梅毒光头哥麾下的德械师精锐。魏国海军已经快要走完铁甲舰的时代，在海军兵器局的档案室里，下一代的战列舰将装备有首尾布置的两座三十倍径以上长身管的305毫米双联装炮塔，45倍径152毫米副炮，副炮彻底废弃了传统战舰的炮廓式布置，同样采用双联装的炮塔，已经有了后世装备二级主炮的准无畏舰的雏形，性能超过了原时空当中无畏舰之前不列颠海军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君权级全钢制战舰，据说就连无畏舰全炮塔的构想设计方案都已经有了几个。
一句话，在这个具备另一时空二十世纪初期世界领先军事工业水准的国度里，朱猷枞得自前世的那些似是而非的军工知识完全无用。
造玻璃造镜子？几百年前就已经过时了，太宗时代的大明就已经能够做出大块的透光度极佳的平板玻璃，超过了当时欧洲制镜业的翘楚威尼斯和**两个城市共和国。吟几首歪诗换钱花？李杜苏柳都死了千八百年，唯一能抄袭的就剩下明清五百年的奇葩纳兰性德和太祖他老人家了。太祖的诗霸气侧漏，藐唐宗蔑宋祖，不是一个小小的奉国中尉领地继承人能够承受的，而号称清朝国初第一词人的纳兰，尼玛！太宗那个老流氓穿越众的《太宗御制诗》扉页上面就是人生若只如初见！
马车摇摇晃晃，速度很慢，秋山好古放下心事已经睡着了，呼噜声可以媲美一月午后的雷阵雨。
这秋山，还真是个棒槌！朱猷枞暗暗一笑，头脑发胀索性不再去想，叹了口气，用力撕咬着裹着厚厚牛油的干硬肉干。
小沄哥大马金刀，给部队准备的干粮都是分量十足油腻腻的东西，至于味道如何就从来不在他那颗大光头的考虑范围之内。对于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朱猷枞而言，看起来黑糊糊总能联想到不干净东西的干粮比中药还难以下咽。
要是能吃上两块热乎乎的东坡肉就好了。朱猷枞怔怔幻想着，突然眼睛一亮。他得意地笑了笑，知道该怎样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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