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旌旗飒凋伤
英国骑兵反应之快超乎所有人的预料。因为即便是魏国最好的骑兵在骤遇突袭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在五分钟之内有组织地投入战斗，以英军殖民地骑兵的素质，这个时间还要长得多。
因为岛国因素，中世纪英国在骑兵领域尤其是重装骑兵远远落后于欧洲大陆，直到十七世纪欧洲军事改革给了英国人迎头赶上的机会。
三十年战争期间，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复兴了传统的白刃格斗骑兵，西欧近代化的骑兵队列密集纪律严明，个人骑术并不占有重要地位，因为密集的队形足以保证单个骑手的马匹跟随大队行动。
从此，西欧骑兵部队第一次彻底压倒了骑术与个人勇武为主的传统东方游牧式骑兵，至18世纪，传统的骑兵大国奥斯曼骑兵已经不再是奥地利近代化骑兵的对手，相应的战例在一个世纪之后的东方再此出现，八里桥之战，蒙古亲王曾格林沁麾下精锐的满蒙骑兵同样被英国骑兵打得大败。
英国本土陆军骑兵在内战期间师法古斯塔夫二世，其中克伦威尔麾下著名的“铁骑兵”战斗力已经超过了西欧大陆的同行，在骑兵最后一次作为战场主力参与的战争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英国陆军著名的“灰色”骑兵部队转战低地国家与法国北部，完胜德皇麾下精锐的装备了重型汉诺威战马的普鲁士胸甲骑兵部队。
不过，因为奥斯曼帝国的存在和信仰上与绿教的尖锐冲突与冲突，英国陆军很少从北非招募以阿拉伯人与柏柏尔人为主的当地土著，而黑非洲向来无骑兵传统，由此导致英国海外驻军当中规模最为庞大的非洲殖民地军的骑兵部队极端短板。
在与王国的历次战争当中，驻扎在查科的英属非洲殖民地军骑兵部队都没有取得过拿得出手的战绩，封地的这一次突袭，考虑最少的或许就是英国人的骑兵了。
当然，运气往往追寻着感觉，在敌对的双方之间流连跳跃，挑拣选择，毕竟战争本身就不能回避运气。
与小沄哥的选择一样，因为这段时间封地的动作连连，作为直接的对手英军营长自然想要弄清楚更多的情况，骑兵连也因此整装待发，准备在后半夜突袭封地一探虚实。
突如其来的爆炸让英军连长吓了一跳，他第一反应就是己方的突袭计划泄露，魏军先下手为强，只是在冷静思考之后，他排除了这种可能。英军也只是在今天下午才定下了突袭的行动，这么短的时间消息显然不足以传到魏军那边，只能说是上帝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他厌倦了前戏的漫长缱绻，将一切的纠葛都集中在了一个时间点上，直接进入暴风骤雨的高潮。
仓促之中，英军连长埃姆斯上尉选择了从北门外绕行出击，试图配合主力将从南门突入营房的魏军包围。显然，这一选择因为绕路耽搁了大概有几分钟。最主要的，这超出了英国人的能力范围，因为后续跟进的魏军骑兵不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远远超过了英军骑兵，如此，最终英军骑兵非但没有解除魏军对营地的攻击，自己反而也陷入了围困当中，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设想，如果埃姆斯选择穿越营地，直接向南攻击，操场上面为数不多的倭族士兵必然全军覆没，而英军三个步兵连队的军官就可以趁机接管部队，那么接下来的战事如何发展就犹未可知了，至少，恢复了指挥体系的英军会变得难打得多，如果其机枪连剩下的八挺格林机关枪能够打响，那么甚至可能导致战事结果根本性地逆转。毕竟，即便封地这次兵力大大加强，也还是远远少于英军。
在战后，埃姆斯的这一选择被认为决定了这场战斗的胜负，他也因此被解除军职，以渎职罪送上了军事法庭。
只是，埃姆斯并没有太多的选择，当时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没有时间派出侦查兵并等待结果，只能以最坏的情形去估计从而作为行动的判断依据。
如果从营房内部通过，因为骑兵的营房在营地的最北侧，需要从狭窄的营房间过道穿行，很难保持队形，提起速度，而这两者都是关系骑兵战力的关键因素。同时，布置在营地门外的那挺射速最高达到1200发每分钟的格林机关炮如果被魏军缴获，就会成为英军骑兵的噩梦。和封地打了很长时间交道的他自然也能想到魏军必然会携带重机枪，这些连发武器对于一没有速度，二形不成规模的骑兵部队来说是灾难性的。
当时，埃姆斯并不知道那挺格林机关炮已经被毁掉了，而且魏军所携带的两挺重机枪也设在了营门外面。当然，谁也不能未仆先知，而以事后得知的消息来作为惩罚的依据显然有些过分。只能说，英军这一次实在是丢尽了脸面，而埃姆斯恰恰充当了英国陆军抛出的出气筒而已。
埃姆斯的选择让英军失去了翻盘最后的希望，可同样也将绝望带给留守在营房外面的魏军小分队。
在秋山好古带人进入营地之后，朱猷枞和十名倭族士兵所能依靠的只有如下单薄的力量：15式水冷重机枪两挺，20式马枪4枝，马刀4把，17式手枪1枝。唯一的好消息是子弹充足，此外进攻性手雷足足有两箱。
魏军的进攻与防御性手雷可以迅速转换，只要将以冲击波杀伤的进攻性手雷套上内嵌上百颗钢珠的弹环就成了以破片杀伤为主的防御性手雷，每两箱手雷中必有一箱带有弹环。
英军骑兵的到来突然而又迅速，几乎就在马蹄击打草原的声音刚刚传来，三百米外，排成密集队形的骑兵已经从营地拐角处出现了。
高大健壮，在非英国本土骑兵当中普遍装备的澳洲**硕大的马蹄践踏在微黄的草原上面，翻卷起的泥土飞上半空，恰如隆隆开过的蒸汽车头。
这种长相朴实，耐力出众且能耐粗饲料，极少生病的马匹是一战时期澳洲骑兵的标准坐骑，澳洲牛仔骑着它们屡屡大败骑乘阿拉伯马与柏布马的突厥星月铁骑，在北非西亚战场上留下了赫赫名声，与东线战场上的哥萨克骑兵共同成就了骑兵这一两千年来的战争之王在战场上最后的辉煌。
健壮黝黑、一身标准轻骑兵打扮的富拉尼人俯低上身，手持剑身笔直的单手重型骑兵剑，身披黑色披风，头戴镶嵌着第一师绿色飞鹰头徽的同颜色硬质军帽，短管骑枪背在身后，腰带上面，子弹带的铜扣在昏暗的火光中闪闪发亮。
“打！”
在一声略显稚嫩的汉语响起之后，前几排的富拉尼人的绝望的发现，他们的眸子霎时被从两挺机枪的枪管中喷吐而出的橘红色流星填满了。保养良好的15式机枪以每分钟600发的速度倾泻着弹雨，此时英军冲击方向与与两挺机枪的火力输出方向几乎垂直，充分发挥了最让人生畏的侧射火力的重机枪完美展现着暴力美学。
15式重机枪配备的8×60mm重尖弹威力巨大，在一百米之内能够打穿10mm厚的钢板，近距离可以连续穿透三四个人体，特质的钨芯穿甲弹甚至可以在近距离击穿14mm厚的钢板。
整排整排的英军骑兵连人带马滚落倒地，短短一分钟的时间，营房西南角外面几乎被人马的尸体完全堆满，剩余的不足一半的英国骑兵如梦初醒，不再刻意追求最短冲击距离，而是选择从外侧绕道，原本密集的队形在这一过程当中被拉开疏散，极大的减轻了伤亡速度。
尽管两名主射手有意识地控制射速，保证两挺机枪不会同时更换弹链以保持火力的连续性，极大疏散开的英军骑兵还是很快接近了。
接近到一百米之后，英军手中纷纷从背后拿下骑枪，可以用单手完成上膛动作的短管骑枪射速极快，点45英寸的大口径黑火药步枪弹在牺牲了远距离的精准度后，在中近距离的威力极大，在打穿15式重机枪前面的5mm钢制挡板后依然保持足够的威力。两名主射手先后阵亡，甚至连副射手也牺牲了三人，而此时幸存的英国骑兵还有至少一个排。
“投弹！”
朱猷枞大吼一声，将手雷扔向已经不到五十米的英国人，接连投掷的三颗木柄手雷炸开绚丽的火花，最前面的几匹战马立刻摔倒，后面的骑兵为了躲避落马的骑兵立刻出现了混乱，很快被重机枪消灭。
而此时，又一队英军十几名骑兵从另一个方向接近，在被朱猷枞用手枪击中落马两人之后，赶在两挺机枪调转枪管之前冲了进来。
朱猷枞侧前方十五米处，布置在左侧位置的重机枪阵地最先接敌，最先抵近的骑兵此时借助马速身子下压，重重刺出手中的骑兵剑，将仅剩的两人之一钉死在地面上，最后的一名倭族兵毅然拉响了剩余的手榴弹，在一阵耀眼的闪光之后，七八名骑士连同战马呈放射性倒在血泊当中，以生命为代价证明着魏军手雷的强大威力。
此时，位于远端的那挺重机枪还剩余三名射手，彼此看了看之后，其中一人对着朱猷枞标志性地九十度鞠躬，憨憨一笑：“少主，对不起！”说完，手掌重重切在朱猷枞的脖子上面。
隆隆逼近的铁骑，倭人士兵憨厚的笑容和远方零星的爆炸闪光，这就是朱猷枞对于这场必然会湮没于历史当中的小规模野战的最后印象。
三个人平分了剩余的手雷，拉开拉环的手雷“噗噗”冒着白烟，高喊着王国万岁口号的倭族士兵毫无畏惧地迎着英国骑兵发起在另一个时空的二战里让花旗国大兵闻风丧胆的自杀性冲锋，素来以作战顽强享誉英军的富拉尼战士也为之胆寒，残余的骑兵发疯了一般拉扯缰绳，接连带倒不少马匹。
“轰轰轰！”
在接连的爆炸声响起之后，残余的不足二十名英军骑兵彻底崩溃，放弃用巨大伤亡换取的机会，四散跑开。而就在此时，在他们的南面，闷雷一般的声音传来，预示着规模更大的骑兵集群正在高速奔袭而来。
马蹄如雷，白刃若电，飞尘蔽天，一排排骑士排着整齐的横队，从树丛中显出身影，骑士手中高擎的仿苗刀样式单刃直马刀泛着寒光，帝国陆军的飞龙逐日弄云旗被旗手高高擎迎风飘扬，小沄哥带着封地主力部队以如此拉风的方式赶到了战场。
缺编一个排的倭族骑兵连没有停下，在秋山真之的指挥下从营门两侧分兵绕行，包抄英军后路。两个临时充当龙骑兵的步兵连下马，以营门为界线左右分开，在轻重机枪的掩护下接应已经濒临绝境的秋山好古所部，以汉人为主的两个加强步兵排没有下马，充当预备队。
一分钟之后，魏军迫击炮以特有的高射速开始倾泻火力，白磷纵火弹沿着弧线极大的弹道落入英军兵营，引燃了木质营房，里面的英军士兵在高温的炙烤与有毒气体的刺激下拥挤成一团，纷纷逃离，随即在魏军密集的轻重机枪火力下死伤惨重，溃不成军，在房门处堆叠成大半米高的尸墙。
不得不说，因为规模袖珍，每每被法俄德等欧陆强国嘲笑的英国陆军并没有那么不堪，甚至可以说，率先施行志愿兵制度，职业化程度极高的英国陆军师以下单位建制战斗能力可以在欧美列强排在第一，甚至强于欧洲第一陆军强国德国陆军中战斗力最强的普鲁士近卫军。
英国陆军之所以成为欧洲的笑料，一是因为其在布尔战争当中的拙劣变现，二则是很大程度上的污蔑了。英国强大的海军欧洲无敌，倘若再承认英国陆军的精悍，你让把近乎一半税收都扔进陆军的德国，拥有二百万以上正规陆军的俄国以及习惯性傲骄的法国情何以堪？
来自英国本土的军官绝大部分受过桑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的系统训练，素质相当值得称道。即便遭受如此惨痛的打击，营房位于士兵宿舍北面，暂时没有被迫击炮袭扰的英军军官们也没有独自逃生，还在想法设法想要与士兵们汇合。
从空虚的北门杀入营地的倭族骑兵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进入营地之后，带队的秋山真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前面不足百米的地方，大批英军军官聚在一起，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骑兵的马刀之下。
仅仅一个冲锋，装备自卫手枪的英军军官死伤过半，英军营长艾伦比少校不得已，下令投降。
“土黄色的士兵洪流将死亡看成是一种艺术的舞蹈，他们光荣赴死，为此倍感荣耀，宛如六百年前‘黄祸’再现，将恐惧永远留在盎格鲁撒克逊小伙子们的心中。
即便是那个统治了大半个欧洲的法国矮子也没能征服半梦半醒的东方雄狮，上千年没有陆军传统的不列颠又能对已然彻底苏醒的巨兽如何？
英国与贫瘠的查科荒原的关系本该如人与老鼠一般疏远对立，我们在此前的八十年里不断付出死亡的代价，就如为救一只老鼠付出成千上万的人命一样可笑！而更为可笑的是，唐宁街十号与威斯敏斯特宫的大人物们在同一时刻集体变成了白痴！二十年后，我们再一次踏上绞肉场，继续为一只老鼠付出性命的代价，而这一次是几百万！
上帝没有抛弃魏人，只是从不信奉上帝的魏人恐吓了上帝，作为上帝的子民，我无能为力。”
三十年后，已经贵为英国陆军元帅的埃德蒙·艾伦比子爵在回忆被俘经历时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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