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心上的人儿

　　再次醒来秦朝第一眼看着的是医院斑驳的天花板，残旧的白sè漆还几块掉落下来，能看到灰sè的水泥，发呆的看着窗外，又是漆黑一片，接二连三醒来迎着的都是黑夜。光芒呢？是不是以后世界都没有光芒了？

　　秦朝做起来，认真远眺着夜空，太过凝神注视连沈妈走进病房都没注意到。沈妈见到秦朝失魂落魄的摸样，偷偷的背过身擦干净眼泪，强颜欢笑的说道“朝朝，你醒了。饿了吧，干妈给你做了你喜欢的菜，来来来，快点趁热吃完，冷了就不好吃了”。

　　秦朝回过头看着沈妈，也故作坚强的露出微笑，装作往常欣喜的说道“干妈，你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什么你都知道”秦朝以为自己装得有多完美，殊不知他惨白的脸和他勉强的笑容早被沈妈看出来了。

　　饭菜很可口，秦朝却没一点食yu。将头死死的的埋进碗里，眼泪一颗颗滚到饭菜中，美味的东西瞬间苦不堪言，吃到嘴里却成了难以下咽的毒药，。长着嘴，死命的灌，饭菜才勉强入了喉咙，进了肚子。

　　“朝朝，佳人她...还不知道...我们..瞒不了多久的。明天，你告诉她吧，她向来听你的，有你陪着，她...兴许好过点”多残忍的要求啊？你怎么能让我去说呢？我要怎么说，告诉佳人没有能换的心脏了？还是让我告诉她，她就快死了。

　　秦朝压着嘴唇不说话，低着头，眼泪死命的流。沈妈一直背对他看着窗外，瘦弱的肩膀微微轻颤，她直直的挺立的坐着像个石头雕塑，可坚强的背影却让她散发这巨人的勇气。如果这一刻秦朝走过来看看她的脸，就会发现她多苦多可怜。

　　疼秦朝如自己的孩子，怎么忍心让他受折磨。可除了这个法子，又还能怎么办？与其等佳人自己发现崩溃，还不如短痛让秦朝安慰，或许伤害能降到最小呢！

　　“干妈，今天晚上不打扰佳人睡了，我....明天再去吧！另外，刘家饭店的工作你替我辞了吧，刘老板的钱你帮我还了。干妈，我很累了，你先回去吧，今晚我就睡医院了。对了，干妈，佳人之前说她想看书，你能不能去书店帮我买几本诗集，李白的，杜甫的，王维的，这个大家的都买一本吧。哦，还有，佳人喜欢听邓丽君的歌，你帮我买几张她磁带来吧。还有，佳人.....”秦朝一直说，一直说，佳人喜欢的，说过的，想要的，他都一一记得，而且越来越清晰。

　　“好，我都几下了，你先睡吧，晚了，我要走了”沈妈是逃走的，仓皇失措，头也不回的逃出了秦朝的病房。

　　那天晚上秦朝不停的做梦，出现在他梦里的全是他伤害过的人，绑着手脚遭淹的小女孩，死去的陈雷，寒道子，甚至连旅馆的那对夫妇，和从来没见过面打死陈雷坐牢的那个学生，像讨债的恶鬼，死死的纠缠着秦朝....

　　满头大汗惊醒，刺眼的阳光照得他泪水溢出。天亮了，这么灿烂的阳光为什么要露出惨烈的颜sè呢？秦朝刚走出门就遇到了沈妈，一夜不见这个坚强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又苍老了几分。

　　“朝朝，你醒了，干妈带了些早餐，你陪佳人一起吃吧，你们很久没好好聊天了，好好说说话吧”。沈妈刻意不去看秦朝惨白的脸，带着秦朝走到了佳人病房的门外，伸手将保温瓶放到秦朝手中，说道“朝朝，干妈还有事就不进去了，佳人以为明天就可以做手术了，你...好好陪陪她吧”。

　　说完话沈妈忍不住捂着脸仓促的离开了。秦朝发呆的站在门口，直到护士打开门，他才提着脚步缓慢的走进房间。看到秦朝，佳人脸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张开手臂撒娇的说道“朝朝，你终于来了，你怎么这么多天不来看我？”。

　　秦朝偏过头走到桌台前故意逃避佳人的目光，打开保温瓶温馨的味道充溢在屋子里，连一旁的温柔和文阳都吸引了，露出馋虫的摸样可爱的吸着小鼻子。沈佳人多了解秦朝啊，一个动作，一个表情，甚至连秦朝都没注意的小习惯，佳人都清清楚楚的明白。从昨天父母和医生的态度她心里生疑了，魂不守舍的秦朝只让更确定心里的所想。苦笑着收起心里的难过，所无其实的伸手拉住秦朝的衣角轻轻的摇了摇，说到“朝朝，吃完早饭，你带我出去走走吧，好久没出去了，我都要发芽了”。

　　“佳人姐姐，你怎么会发芽呢？你又不是小种子”正当秦朝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文阳nǎi声nǎi气的声音出现了。他可爱的话将温柔逗得哈哈大笑，苦味的病发里瞬间温暖起来。

　　吃完饭佳人一直吵着要出去，连蒋医生都偷偷的告诉他，这几天尽量满足佳人的所有愿望。多残忍啊！只有几天了。他们明明计划了一辈子的事，几天的时间怎么做的完呢？推着轮椅秦朝带着佳人一路慢慢的走，一边听佳人回忆儿时的乐事。

　　“朝朝，你还记得这棵树吗？小时候你为了树上的野柚子和前条街的阿彪打架呢，牙齿都打掉了一颗，还哭着跑回了家，又被干爹打了一顿，最后要不是我爸爸出来帮你说话，你肯定更惨....”。

　　“朝朝，你快看今年的橘树树长了好多的橘子，再过一个月橘子就红了，这棵树上的橘子最甜了，哇，想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就快八月了，桂花要开了。桂花开得时候，你能带我来看看吗？”

　　“好”秦朝苦涩的说道。佳人坐着看不到秦朝的脸，秦朝站在她身后也看不到她的脸。不能换吗？一命换一命，秦朝死，让沈佳人活着。多美好的人儿啊！上帝你忍心让这个世界失去她吗？

　　“佳人，我有件事告诉你”秦朝痛苦的说道，天知道，他说出这句话用了多大的勇气。

　　“朝朝，今天我们好不容易出来玩，我们什么都不要说可以吗？”佳人的情绪有些激动，秦朝赶紧蹲下轻轻的安抚她。两人都沉默了，风轻轻的吹拂，空气里戴着橘子树的淡淡酸甜。手温柔的抚摸着她光滑的脸，秦朝小心的将佳人搂进怀里，温柔的说道“好，我们什么都不说不问，今天就好好的出来玩。你还想去哪里？”。

　　“带我去学校走走吧，好久没去看过了，很想念”一路上两人都不去提手术心脏的事。佳人还轻轻哼起了邓丽君的歌：心上的人儿/你不要悲伤，愿你的笑容永伴我身旁。心上的人儿/有笑的脸庞，他曾在深秋/给我chun光，心上的人儿有多少宝藏，他曾在黑夜给我太阳，我不能够给谁夺走，这仅有的chun光，我不能够让谁吹熄，我胸中的太阳。

　　佳人一遍一遍的清唱，甜美的歌声里飘着淡淡的忧伤，淡淡的愁......

　　中午放学时间，校门外陆陆续续出来了很多学生，十五六的少男少女露出天真浪漫的笑容，像烟火也像盛开的花。佳人羡慕的看着他们，小声的说道“健健康康真好”。秦朝什么也说不出口，愣愣的看着那些和他们年纪差不多的学生从身边笑着走过。不久前他和佳人也是这样，每天吵着闹着笑着跑出学校，开开心心的回家。

　　“佳人，我们走吧”。

　　“好，我想去江边看看”。

　　状元街，状元路，走完大路做状元。这条状元路很可能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走，命太薄，注定无法做状元。长长状元路走完眼前出现了一条宽阔的大河，大大小小的船只停泊在江上，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鸣笛声，很远，又似乎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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