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沐运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急忙追问：“大面积幻觉？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的头很痛。”谈黎平静地说，诡异的天空投影在他的眼中，他痛得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我最初以为我在梦中，他下一秒就会出现。”
“但我知道，我是清醒的，他只会在我的‘梦中’存在，所以这只是我的幻觉。”
“我还以为你的妄想症是更严重了。”沐运又叹气，不知道是第几次了，“谈黎，我知道你很依赖你那个他，可这样真的不好，你看你也以为他的存在是个幻觉——”
“我没有。”谈黎猛地打断他的话，情绪波动很大，“我从来不觉得他的存在是幻觉。”
“我只是觉得他出现在我面前是幻觉，但你们不可以否认他的存在。”谈黎重复了一遍，“不可以。”
沐运：“………”
不是，我搁这儿担心你，你还给我激动上头了。
不过——
“等等，你说你的大面积幻觉是什么样的？”
沐运在那边突然也激动了起来。
谈黎描述了一遍。
沐运坐在黑暗的办公室内，抬头望了一下窗外。
好家伙，妄想症患者竟是我自己。
“放心好了，这不是你的幻觉。”半晌，沐运幽幽道，“因为我觉得我和我的同事们都很正常。”
他这边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种现象，惊呼一片。
他耐心叮嘱：“你先回家，其他的不要管，记得到了给我打个电话，还有，按时吃药！”
“………”
谈黎轻应了一声，按下了挂断键。
他坐在车内，继续等着路段的疏通。
周围的路灯亮了起来，灯光也染上了几分血色。
忽然，他微微皱眉，打开车门，下了车。
他旁边的路不是很堵，车辆在移动了。一个小女孩不知道为什么窜到了马路中央，即将跑到一辆车的前方。而且司机没有看见她，在继续往前开。
谈黎几个箭步上前，拽住小女孩的一只胳膊，把她拉离了那条路。
那辆车驶过，带起的风卷过他的衣摆。
司机这时注意到了，在车里发出一阵怒吼：“这里开车呢，不是人行道！”
“哎呀——”
小女孩有些惊慌失措，牢牢的拉住了他衣服。
她小声说了句，“哥哥？”
这时，谈黎注意到有对男女慌乱地朝这边跑来。
他半蹲下身子，轻轻道：“下次小心点，不要和父母分开。”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谈黎摸摸她的头，“很乖。”
小女孩目不转睛地盯着谈黎看。她穿一件小碎花的裙子，头上扎着红色斑点蝴蝶结，把手伸进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一颗绿色的糖。
“哥哥吃！”小女孩咧嘴笑，“我喜欢你！”
“我们刚刚要送她去上幼儿园，因为天上的状况没留神，幸好没事，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男人也揉了揉女儿的脑袋，温声道：“我想你可能不缺钱。”
他注意到谈黎开着一辆兰博基尼，身上的衣服和饰品都是某个大品牌的定制。
“我确实不缺钱。”谈黎的语气让人觉得很欠揍。
“不介意，就请收下吧。”女人则注视这和谐的一幕，莞尔道，“是苹果味的。”
幸好堵车还很严重，他们能在安全地带交谈。
谈黎拿了过来，很给面子地拆开来吃了。
“这个就够了。”他把糖纸塞进口袋里。
小女孩见他吃了，高兴的和他挥手再见。他的父母对他友好地微笑，牵着女儿的手离开。
一家三口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
太阳依旧不见踪影，天空涌动一片阴沉沉的色彩。
不可能是日全食，太阳原本的位置漆黑一片，像凭空被摘走了似的，日全食的话会显现一圈光晕。
天穹黑红的痕迹撕裂了云层，铺洒冷冷的红光，像一道可怖的伤疤，又像一张大笑的血红嘴巴。
谈黎仰头注视。
其实，他刚才为什么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那是因为今天的天空像极了梦中异世界某个特定时间段出现的异状。
好像叫…神怜之时，异世界的黑暗母神会对自己的眷属降下馈赠，任由黑暗的帷幕遮住太阳，让它们在磨砺自己的爪牙，壮大自身的力量，掀起血腥之灾。
但人类不属于祂的眷属。
对人类而言，那是神的厌弃。
咔嚓——
谈黎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回到了车内。
还好这场骚乱不多时就结束了，交警很称职，没过多久路通了。于是，谈黎继续向家开去。
………
……
…
他常固定的家是一处富人区的独栋别墅。谈黎的父母在全国各地都有类似的房产，这只是其中之一。
家里装修偏向于欧式风格，色调微暖，内里还修有壁炉，每到冬天，一家人经常在橘黄的火光前烘烤手脚，有时候卡琳娜会念一首她家乡的小诗。
谈黎坐在沙发上点开了微博。
互联网信息时代，天空的异样很快上了热搜，旁边还缀着一个“爆”字。
他点进去一看，各种角度的天空照片刷屏了，人的心思各异，一大群网友评论什么的都有。
【这怎么回事？世界末日要来了？？！】
【总不会是太阳炸了吧……】
【我在国外，这边也一样。】
【太阳炸了，人类都得玩球。】
【世界末日又怎样，社畜我不放假。】
天空异样的相关热搜有好几个。
谈黎看了一会儿，再刷新，发现阅读和讨论竟然下降了，之前看到的几条热度很高的微博也不见了。
可能是国家方面出手在压热搜。确实，如果任由这种事件发酵，可能会造成大规模恐慌。但问题迟迟不解决，人的焦虑就会一直保持下去。
大约晚上八点钟，官方出来说话了，告诉大家，他们正在寻找异状的原因，建议大家囤积物资，尽量少外出。
这起到了一定安抚人心的作用。
房间没开灯，谈黎的面孔在屏幕映射下泛着冷光。
他平躺在沙发上，移动了下身体，这时才感受到了手腕的剧痛。谈黎精神高度集中一件事，就会忽略大部分事。
他解开旧纱布，纵横的伤痕透出半结痂的黑红色。
密连的割伤使他的视线出现了割裂感，谈黎恍惚了几秒，再回神，低头看到自己的指甲嵌入了伤口，扒开了皮肉。
他面无表情了一瞬，指尖动了动，继续用力。
更猛烈的疼痛袭来。
谈黎眼神微暗。
他起身给自己包扎，家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被拉长。以前的全家福相片还在原处，这样的对比之下还只是……容易回想起不好的事。
父母的葬礼在阴雨绵绵的下午被举办。
他穿一身黑西装，胸口带着白花，举着黑伞。谈黎看着棺材被盖上，湿润的泥土一次又一次地铲入。
雨不断地下，轰隆声压过了他剧烈的心跳。一时间，他好像得了失语症和严重的耳鸣，喉咙堵塞，周边的任何声音无法进入他的耳朵。
谈黎很难形容当时自己的心情。
只记得雨越来越大了。
当寒冷使他回过神来，谈黎发现葬礼结束了，自己一个人站在原地。他慢慢松手，黑伞坠地，任冰凉的雨水打湿了面颊和胸口的白花。
他意识到只有他自己了……
胸腔沉闷，幼年窒息般的痛苦根本没有消失，而且伴随更强烈的疲惫席卷了他。
他从小就会经常性地一言不发，不会笑，不会哭，宛如一颗植物。谈黎不太记得自己当时为什么那样，可强行回忆又会感觉心脏如死一般沉默。
记忆里，有一成不变的天空与庭院玫瑰，他总是独自坐着，父母对他的神态与动作十分小心翼翼。
谈黎长大后情况好了许多，摆脱了那种状态。
可现在看来这种情绪不是消失，而是暂时让他苟延残喘，比如那时——
沉默催生了剧烈的死意。
刀子抹上手腕的痛觉也变得麻木。
他割了一刀又一刀，皮肉破裂，血液滴溅。
但没有成功，他被人救了。
没关系，他可以找机会再来一次。
谈黎在镇静剂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然后他就梦到了对方。
他是阳光中最灿烂的一束。金发的年轻人当时在打猎，沉静的侧脸沉淀无瑕疵的象牙白，浅素色的睫毛遮住燃烧着蓝焰的眸子，修长的眉骨英挺又漂亮。
他聚精会神，趴在草丛间，瞄准了自己的猎物。
在扣下扳机的瞬间——
一股猩红高高溅起。
欢呼一片。
他的同伴为他喝彩。
而他笑得又张扬又肆意。
周边鲜活的背景也只是他的着色。
而谈黎因为他唇边的笑晕眩了一瞬。
谈黎做了好久好久的梦，醒来恍惚了半天。
之后，像不肯放弃一场断断续续的电影，他扔掉了藏起的刀片，听医生的话好好吃药，期待入睡后对方的经历，为什么执着于此，或许是本能的求生欲作祟。
再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的一些东西，那双灿烂的眼睛漂亮得很熟悉，心情好了一点，他觉得自己可以再多看一会儿。
“继续来我的梦里吧。”
谈黎倒在床上，“今天的你会是什么样的呢？”
药物携带的安眠作用起了效果，他满怀期待地入睡了，一如梦到对方的每个夜晚。
………
……
…
深夜。
网民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异象。
微博不断出现，热度持续不降。
这时，话题中又有一条新的微博出现了，短短几字，内容像是引起恐慌的恶作剧。
在灾难到来时，没有人意识到它是一切噩梦开始的预兆。
【救救我！我的家里…有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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