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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相知不相弃,似水年华莫相离 黑焰


  又是一年毕业季。

  四年,一轮回,一聚首,一别离,一生忆。

  还有很多小伙伴尚未从昨日的懵懂中清醒,就要被推向人生的十字路口。纵使再不愿,离愁别绪仍在眼前。

  还好,她们还拥有无数个四年可以蹉跎,这,就是身为妖精最值得开心的事,当然,也有不是那么开心的——

  睛明的午后,空气温润融和得很,微风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酝酿出一股醉意,熏染着庭院里那些惬意的人们。

  不过呢,看似轻松享受的下午茶时光,还是被一道道不合时宜的嗓音煞着风景。

  “气沉丹田……哎呀,姐,是丹田、丹田,不是撅肚子……”

  黑焰默默收紧腹肌,丹田啊……在哪啊……

  “快快,抱元守一!”

  黑焰奋力聚集起那一丝丝几不可查的真气,准备运功。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她的头顶愣是渣都没有!

  见状,梅花仙抱头哀嚎起来,“啊——说好的三花聚顶呢?说好的五气朝元呢?啊啊——姐!你简直就是个修真白痴!”

  “哈哈……”

  黑焰眯起眼,瞪视这嘲笑声的来源——立在边上看戏的黄丢丢。

  “黄丢丢,信不信我打你!”

  “来啊来啊”,黄丢丢示威似的勾了勾眉眼,她怕谁也不会怕小八。

  嘻嘻,绿荷子笑声中也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不过说出的话是比较中听啦,“小八啊,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梅儿已经把全部筑基的术法教给你了,你就坚持练吧,总有一天会有成效的。而且,姐妹们都在支持你呐。”

  支持?如果老二老三老四老六围成一桌打麻将也算是支持她的话!

  而这个时候,那四个女人竟然连头都没抬过……这,这她丫的算哪门子姐妹情深啊?!

  “不干了!”黑焰瞪起眉毛,挥舞着胳膊宣告了她的决定,“什么修真成仙长命百岁的!姐不干了!”

  见状,在场唯一的男性姬峻熙略微尴尬地问道,“那我还要不要尝试练一下?”

  毕竟这种关乎改变体质的重要工作,他必须要时刻关注并且参与进去。

  绿荷子斜睨了他一眼,“你就别跟着掺和了呗?”

  这姬峻熙就不懂了,怎么勤奋好学还挨批评了?

  “谁爱练谁练,反正我不练了!”黑焰正在气头上,抬腿就往屋门冲,急匆匆的也没看见迎面走出来的男人,就这样一头撞到了叶江怀里。

  一见是他,黑姑娘的火气更大,“让开让开!”

  明明说好陪她练习法术,方才不出现,这会冒出来干嘛?

  “我刚陪老穆下了盘棋。”算准了黑焰差不多要撂挑子不干了,他才会适时出现。

  叶江身后的公寓大门一开一合,闪出穆白贱贱的笑脸,“哎,我说小叶子,你那几招太狠了,就这么给我将军了啊……”

  所以就是穆白输了。

  黄丢丢不解的问,“二姐夫,你输了咋还这么开心?”

  “因为——”穆白摊开手,继续笑,“我帅死了啊。”

  ……

  女人们抹去额头的黑线,大家相处了这么久,她们还是不太适应穆白的冷笑话。

  “别练了,休息一下吧。”望着小八精疲力尽的容颜,叶江有些心疼。

  修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梅儿提出的这个方法看似有理,其实在好吃懒做的黑焰身上是根本行不通的。

  黑焰埋下头,狠狠跺了两下脚,“可是人家不想再做人了!”

  做人……也挺好啊,穆白骚骚头。

  那边的姬峻熙也是,极不自然地笑了笑。

  “姐,其实这也不能怨你……”梅儿踩着空气坐在一条枝桠上,“你做人都做了几百年了,想一朝得道成仙,的确很难。”

  话音刚落,梅儿只觉得唰唰,空气中多了数道影子,是那几个正在打麻将的女人。

  “梅儿,你说什么呢?”

  “就是,怎么小八做人还做了几百年了?”

  “对啊,小八重生以前明明就不是人!”

  ……黑焰向姐姐们投去无限怨念的眼神,“不是人”这仨字被她们说的是越来越纯熟了啊。

  “这………我受命下凡前去时雨殿看过八姐的命格……”被姐姐们张牙舞爪的样子吓到了,梅儿后面一句几乎是嘟囔出来的:“……是纯人类没错的。”

  时雨殿?叶江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蹙眉。

  “诶,时雨殿是什么地方?”穆白偷偷戳了戳他的后背。

  叶江侧首,压低声音道:“天庭记录六界生灵命数之地。”

  哦?那就是梅儿说的确有其事了?

  “哎……”穆白摇头轻叹,可女人们就像是一只只护犊的母豹子,她们哪里理睬梅儿突然冒出的“歪理”?

  “我说姑奶奶们,和小八相识最早的不是你们吗?她是人是妖,是魔是怪,你们不是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嘛?”

  “嗯嗯!”梅儿点头如捣蒜,对穆白仗义执言表示由衷的感谢。

  “废话!”缥缈雪指着穆白的鼻子叫着,“我们当然知道,那会……”

  缥缈雪怔怔望了下天,然后回身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会……怎么了?”

  女人们默默重复了一句“怎么了”,彼此大眼瞪起小眼,眼珠子茫然的不会转动了。

  对这一幕,穆白和叶江都感觉似曾相识,甭问,下一秒肯定上演“失忆”。果不其然——

  绿荷子笑眯眯地牵起黑焰的手返回公寓,嘴里念叨着晨起卤制的美味,她们后面跟了个要吃甜点的黄丢丢。

  “诶诶,五姐姐,梅儿也要!”听到食物,梅儿就把一切苦恼都抛之脑后飞似的窜了上去。

  剩下的四位也想起麻将桌上的残局,

  “该听牌了吧?”

  “相公了吧你!”

  “……老五,管管地精!我说了多少次,幺鸡不能吃!”

  “……小白,给我们倒两杯咖啡和一壶花茶,去去去去,快去!”

  穆白装模作样地行了个军礼,“得令,女王大人!”

  对这一系列变化完全理解无能的姬峻熙已经目瞪口呆,尤其是穆白也一溜烟似的没了踪迹,能让他诉之一问的就剩下叶江了。

  岂料,叶江更是以他读不懂的神情吐出一句,“这,说来话长了啊……”

  “……”

  所以这就是和非人类在一起相处的必经过程吗?在缓慢的无奈中磨练意志。

  无视姬峻熙难看到不行的脸,叶江心中翻腾出一股新的念想,或许,他可以另辟蹊径。

  扬着欣喜,叶江手掌牢牢按住姬峻熙的肩膀,声音微微颤动,“叫上大伙,开会!”

  ※※

  “我没听错吧?”穆白难以置信地抠了抠耳洞,“小叶子你要干嘛?穿越时空?”

  “差不多吧。”叶江点头,他又将梅儿所诉的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如今魔族威胁已不在,阻碍她们记忆的那层封印着实没有存在的必要。我在想,是时候真正探寻一下她们的过去,看能不能找到好的切入点,帮助小八脱胎换骨,顺便也能给她们解了封印。”

  叶江很聪明,他知道单纯从帮助黑焰的角度出发是无法调动众人的积极性的,但是牵上这么个引子,大家同心协力各取所需,后面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有道理!小爷非常反感我媳妇脑袋被那么一个古怪封印霸占着……说不定还会影响下一代智商!”穆白上了钩。

  “噗……”小正太差点笑喷,“小白哥哥,你小心这话被雪姐姐知道哦……”

  “我觉得吧——”峰峰连连摇头,“黄丢丢现在已然这么笨了,过去的几百年里指不定智商会低到什么程度……我,还真不忍心去揭她的短。”

  哈……房间里响起几道笑声,听得大家极其悦耳。

  瞧着那几个兄弟笑得开怀,君墨夷嘴角扯出一道冷哼,“想法不错,可具体怎么实施呢?总不能集体穿越到古代吧?”

  别怪他泼冷水,只一条,大伙同时消失就过不了女人们的那关。

  “那就分头行动,留守的打掩护。”叶江是铁了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正翘着二郎腿翻看杂志的时焱,慢悠悠抬起眼,“穿越时空就不必了吧?耗费修为不说,万一扰乱时间秩序——”

  言外之意,任谁跑到过去肯定都是要有一番“作为”的,万一哪个下手重了,改变了她们的命数,此时陪在女人们身边的还指不定换成了阿猫阿狗呢!

  呃……大家心里打了个扑棱,这件事还是得慎重考虑考虑。

  “唔……”好整以暇靠着沙发嗑瓜子,途往边吧唧嘴边催促,“石头叔叔,别卖关子,有什么好办法赶紧说。”

  时焱指了指眉眼,笑道:“要了解历史用眼睛看就足够了。”

  嗯?狐疑的目光一道道流萤暗转,大家猜时焱所说的应该是某种术法。

  “看?……怎么看?”姬峻熙满头雾水,难不成还能像翻课本似的?

  哎,世人都说《资治通鉴》晦涩难懂,但他觉得和这群非人类比起来,那些文言文却是可爱的多啊。

  对平凡生命的不甘,对融入大家庭的渴望,加上他欲付出的决心,通通化作一个心结,绞得姬峻熙烦躁不安。

  “峻熙哥哥,这事吧,急不得,你呀就别多想了。”小正太说了几句,也只能略作安慰之用。

  不多想,不操心?他根本做不到,他和黑焰一样,不想再“做人”了啊!

  在这瞬间,氛围被姬峻熙周身辐射出来的情绪感染,变得压抑、低沉。

  诶,穆白皱眉,这么消极可不像是他们兄弟团该有的作风……他走上前拍了拍姬峻熙的肩膀,然后温和地说:“放心吧,有我们呢。”

  姬峻熙微微一愣,突然发觉穆白眼眸中的认真,接着,他别开眼,环视着四周兄弟们的神情,他们或微笑或淡然或冷傲或坚毅,但都传达给他同一个信念。

  “嗯。”姬峻熙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他相信,一定……一定会有办法的。

  ※※

  一日午觉过后,黑焰爬出房间觅食。

  客厅沙发上窝着小仙女,一双微带泪意的眼睛,在面巾纸的擦拭下,聚精会神地投在电视屏幕上。

  “嘤嘤……女主要死了……嘤嘤……”

  “……”

  黑焰面无表情的绕过沙发走向厨房,背后传来梅儿的呼声,“姐,帮我拿杯布丁,要焦糖的!”

  黑焰嘴角一抽,自从家里多了这个吃货,小绿再也不用担心剩饭菜没地处理啦!

  “布丁……我记得好像没有了。”最近大家忙着置办工作,几乎很少在家停留,黑焰想不起老五上次做点心是什么年岁的事儿了。

  拉开冰箱门,等着检阅存货的她直勾勾对上一双圆鼓鼓的小眼睛——

  乓的一声,她合上箱门。

  黑焰抬头瞅了瞅天花板,确定是在自家厨房后,她再次打开冰箱。

  这回,一身青色盔甲、舞动着“大刀”的螃蟹再也没客气,对着黑焰的鼻子张牙舞爪地攻了上去!

  “啊!——”黑焰惨叫一声,踮着脚转身就跑。

  “姐,怎么了!”梅儿闻声冲进了厨房。

  手指狂戳地板的方向,黑焰捂着鼻尖怒喊,“冰箱什么时候存了活螃蟹?!哦……好痛……!”

  “额……”梅儿视线扫过自敞开的冰箱门越狱出逃的螃蟹们,毫不意外地观赏起它们满地乱爬,神气十足的模样。

  “姐,不止螃蟹哦,还有澳洲龙虾,冷藏里还有满满一抽屉海鲈鱼、三文鱼……”

  黑焰越听越离谱,连忙打断梅儿,“停停,你就说是谁弄来的这么多海货吧。”

  “我想想啊,”梅儿蹙眉冥想了半晌,给出答案,“好像是只蛤蟆……”

  “……蛤蟆?!”

  地精一家子趁着老幺思维断档的功夫,搬来了医药箱,然后叠罗汉一个踩着一个的肩膀将创口贴黏在了黑焰的鼻头。

  “加——!”

  为首的一只小东西冲着同伴勾手指,而这声怒赞显然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接下来等待他们收服的,就是张牙舞爪、比他们脸蛋还大的螃蟹大军!

  “蛤蟆……”黑焰细细咀嚼这两个字上,恨不得能嘬出水来。

  可是,任凭她费劲脑子仍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话说,到底是咋回事?”

  问她?梅儿摇摇脑袋,这事问姐夫们比较靠谱,只不过,此时此刻隔壁的男人们,交付了全部注意力,在面前的这件宝贝上。

  问题是,他们盯着看了也有好一会了,这铸满黄铜色、雕刻着花卉诗文的圆盆能算哪门子宝贝?

  “只是个铜盆?”君墨夷努力压抑着不屑的语气,问。

  还以为是什么天仙灵宝,亏得时焱派专人运送过来,没成想是这么不起眼的东西。

  峰峰弯下腰,绕着铜盆观摩了一圈后,眼神里冒出一股子天真无邪的劲,“这盆干嘛用的?洗脸?”

  其实也不怪他不了解,在这些个非人类当中只有他是生养在当代,自然没见过如此复古的物什。

  “黎少,这就是古代人居家生活所用的洗漱用具啊,别告诉我你连古装电视剧都没看过……”途往想嘲笑峰峰的话只冒出个尖尖,却见到包括傲娇凤凰在内的男人们都很淡定的摇了摇头。

  小正太瞬时陷入无语,好吧,或许只有他是喜好跟着红毓追八点档狗血电视剧的。

  “嗯哼……”途往清了清嗓音,还好平日里跟姐姐学了不少文物常识,才得以现场“授课”:“大家看,此铜盆两侧焊接双耳,故称之为双耳铜盆,盛行于唐代。因为它构造的特殊,还拥有了另外一个名称——”

  “鱼洗。”姬峻熙接茬,没让途往继续卖弄下去,以他的学识,这种实实在在的东西还是能掌控的。“当盆内注入一定量清水,用潮湿双手来回摩擦铜耳时,可观察到伴随着鱼洗发出的嗡鸣声中有如喷泉般的……”

  姬峻熙口若悬河嘀咕了一大串,而男人们的脸色则是越来越黑,听到后来姬峻熙连物理学中的共振原理都给请了出来——

  “那个……能不能打断一下?”终于,铜盆的主人看不下去……哦,不,是听不下去了。

  “啊……”姬峻熙微怔,瞬间缓过神,很不好意思地冲时焱点了下头,退到了一边。

  穆白笑了,都说两人在一起久了会有夫妻相,可他觉得姬峻熙的思维模式好像也在向老五脱线的特质靠拢诶。

  时焱很配合的干笑两声后,决定言归正传。

  “此双耳铜盆名唤‘镜花水月’,盆内盛水,再以特定术法催动,便可显现施术者内心所渴求的景象。但此灵宝只能显示过往人生经历,且必须以施术者的认知为依托,所以不可预知未来。”

  宝物的用途既已道出,众人的反应却不尽相同。

  “我噻!”途往兴奋地大叫,“有了这个宝贝,哪里还用的上掐指神算?想看谁的前世,谁的往生,不就是念个法咒的事了嘛。”

  峰峰也跟着赞叹不已,“啧啧,不愧是曾经的玉矶阁主,藏了这么棒的宝贝!”

  不同于他们的热情,时焱静默不语。

  咦,穆白挑眉,下意识地感觉“镜花水月”并不如途往他们料想的那么简单,似乎另藏玄机。

  “蠢!”忽然,冷冷的嗓音立时浇灭了热情火焰,君墨夷白楞了他们一眼,淡淡地说道:“你们俩没听老时说的话么?要以施术者的认知为依托,请问,你们对她们的过往了解多少?又要用什么作引,牵出她们曾经历过的影像?”

  “哇咧……”

  “什么……”

  也就是说,假如他们脑袋里装的是一张白纸,那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得知真相的俩人显然是有些傻眼,而穆白和姬峻熙则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至于叶江,低垂的眼眸略微暗淡,哎,果然,事情不会如想象的那么顺利。

  “真麻烦,那我们还是集体穿越时空吧!”傲娇凤凰一甩头,少爷病发作,转身就要出房门,却被时焱眼疾手快地逮住,扔给穆白圈了起来。

  他走到铜盆前,素手一挥,给铜盆注了些清水。

  “君大人说的没错,受封印制约,我们几乎无法从她们口中得到太多有效信息。但是我们也并非没有任何筹码——”

  大家目光紧紧锁住他的身影,只见时焱指尖涌出蓝色幽光,衣袖无风自起,一道白影倏然从水盆中激射了出来,投映在洁白的墙壁上。

  就这样,他们的双目被莹莹流动的画面吸引,耳畔回荡着时焱的声音,“封印,不就是最好的切入点嘛,我们要看的,正是那封印的起源啊……”

  ※※

  正值午后,即使拉上窗帘遮蔽阳光,墙上的画面仍是被一股股雾光笼罩着,什么都看不真切。

  头枕着手心,穆白懒懒地来了一句,“老时,就算不搞个1080P回来,也不能给兄弟们看枪版啊。”

  众人默默回首,十分默契地送上白眼。

  片刻后,画面总算有了些花样,忽然万丈光彩闪烁不定,他们震撼地望着那不寻常的光,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等那道光华盛过,大家才算看清,发光的真身竟是一朵在云海中飞掠的巨大金莲!

  这多莲花通体呈现淡淡的金色,几近透明,虽说周围没有其他物件比拟,但是还能感受到这莲花的每片花瓣都有数米长,再仔细瞧去,花瓣末端似是镶嵌着奇异的宝石,正是它们散发道道璀璨的华光,迷醉了人眼。

  这样的威仪,这样的形态,莫不是昭显了仙家风采,这感觉对于他们之中的某些人是相当熟悉的。

  穆白揪着眉,琢磨着:“这不会是哪路神仙的莲花坐台吧?”

  叶江直直摇头,“天界之中未闻有此物,也许是西方佛祖的?”

  佛,他们不熟……

  除了姬峻熙因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一时间看得连呼吸都凝滞了,其他人都在小声的交流着看法。

  “噤声!”君墨夷指着墙壁说道:“看,上面有人。”

  大家依言收声,果真看到那巨大的莲花中,还站着一道飘逸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因为莲花太大,让他们看不清对方的庐山真面,但从那白衣飘飘,身姿曼妙的身影上可以判断对方一位妙龄少女。

  竟然是女人?

  好想看看她是何方神圣哦!途往咬着手指,瞅着时焱的眼神楚楚可怜,“石头叔叔,镜头能不能拉近?”

  “……”

  时焱抿唇不语,话说他们真的以为在拍电影还是录真人秀,他又不是摄像师,画质要求1080P不说,还要拉镜头?!

  不过要说这个“镜花水月”也真是个灵宝,途往的愿望刚刚道出,围绕着神秘少女周身的云雾一阵翻腾,从中露出了一位少女绝美的容貌。

  好一个天生佳丽的女子,饶是男人们各自心有所属也免不了出声赞叹。

  当时焱看清了白衣少女后,心神一震:咦,女子身上清灵的气息甚是熟悉……世间万物能给他带来如此熟悉感觉的也只有那位大神……

  白衣少女面向着身前鎏金锦盒缓缓跪下,长发披肩,双手合十。

  众人看得莫名,一是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二是好奇那锦盒里承载之物。

  突然,一道凌厉的邪气,从正面袭击了少女的身躯,劲风刚烈霸道,打得少女周身的白色法罩都为之一窒,而她面前的锦盒盖早就不翼而飞。

  少女连忙起身向后退去,就看到那团邪气之中,出现了一尊黑影,这影子全身漆黑,身材高大魁梧,指甲有几尺长,浑身黑烟时聚时散,似乎不是实体。

  “魔君!”

  “元婴!”

  君墨夷与叶江几乎同时吼出。

  刹那之间,大家懂了,锦盒内锁住的就是魔君的转世元婴。

  此时此刻,画面中白衣少女脸上的震惊绝对不亚于众人,他们听不见声响,却也能通过女子唇形的蠕动判断出她正在施法。

  只见她周身光罩之上,呈现出一条曲曲流下的明亮玉河,如波浪般的漩涡水流就这样一道又一道翻滚而出,翻着白花,冒着白沫,溅起万朵灿然的银花,冲着黑影席卷而去。

  黑影的身形突然仰面震动,他们猜,也许那魔物正在长啸……

  下一秒,元婴张开了血盆大口,包括女子在内,他们都以为元婴会迎上对手的攻击,然而黑影埋下头,狠狠朝地上的鎏金锦盒咬了过去。

  咔嚓——尽管听不见,他们也能想象出,锦盒被咬碎时发出的哀鸣!

  咔擦——又是脑海中的拟声,他们看见少女好似受到什么震动,倏地垂首,而锦盒正下方的金莲激射出破碎的金光,然后,一道道细缝向四周迅速崩裂。

  最后,大家的视线中只有漫天支离破碎的金色光点,那少女,那元婴……皆消失不见。

  无视兄弟团的目瞪口呆,时焱走上前,收了法力,铜盆内的清水恢复如常。

  “这……这就完了?”

  时焱点头,水中灵识耗尽,“镜花水月”能够展示的也只有这么多。

  穆白不甘心,手在裤兜里摸索一番后递了过去:“再看十块钱的。”

  “……”

  咔擦——

  穆白眼皮一跳,听见了真真切切骨关节碰撞产生的悦动音节,好像……是真的惹恼了某人。

  “呃,这个……那个,我的辈分好歹也是最大的……老时,那个……你不能……以下犯上!”

  憋了半天,穆白给自己找了这么个免“揍”金牌。

  “最大?”没等时焱开口,君墨夷冷笑道:“‘老大’已经出现,你还好意思说自己辈分最大。”

  途往蒙了,抓着君墨夷的衣角不放,“君大哥,‘老大’在哪?”

  “呀……”峰峰有股不好的预感,他扭头瞪视着众人,问,“那白衣女人,该不会就是她们的……”

  叶江依旧保持沉默,不过心中已有计量。

  时焱端详着清可见底的水盆,低语:“此番情急皆由‘封印’而来,就算那女子不是封印她们回忆的‘老大’也和封印之人拖不了干系,故君大人的猜测也算合情合理。”

  “可……”在旁观望了许久的姬峻熙忍不住开口,“单凭这简短的情景,也推测不出什么不是吗?”

  “嗯,可不是么。”时焱再度抬起头时,眼中已有笑意,“所以,接下来我会将启用术法传授给大家,至于她们的过往与曾经,要不要看,要如何看,就请兄弟们自行衡量吧。”

  这话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下面的工作就是分头行动了。

  呵,君墨夷颔首一笑,此举正和他意,原本他就没打算把自家小女人的过去抖出来和众人分享。

  峰峰举手请求发言,在获得批准后,他扬起帅气的笑,说:“我坚持最早的意见,黄丢丢充满低智商的回忆,不看也罢!”

  傲娇凤凰的调侃仅仅是笑谈一篇,他们知道,有朝一日,如果残存的封印对爱人生命构成威胁,就算掘地三尺、刨根问祖,他们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人和物!

  穆白埋头看了眼表,对大伙说,“时间还早,咱们去楼下喝几杯,这里就留给叶江吧。”

  每个人从叶江身边经过都向他投去鼓励的眼神,他们大概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内心的感受,只能用这种方式暂时告别。

  叶江坚信,冥冥之中必有天意,正是他误打误撞得知黑焰“人”的身份,才顺理成章促成机缘。

  然而,真的到了孤身一人去探寻黑焰过往时,他那颗急迫的心反而镇静下来。

  催动灵力注入圆盆,叶江看见,属于黑焰的回忆缓缓搅动,溅起涟涟水波。

  ※※

  街角之处,几个孩童急奔而来,一个比自己个头略小的孩童跑得急了,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再爬起来之时手和双膝已经擦出鲜血淋漓。黑焰顾不上回身,仍是拼命地往前跑。

  “你们这些臭乞丐,居然敢偷到我门上来了!”紧随而来的是这样的咆哮声。

  在路上狂奔的这几个孩童都是衣衫褴褛,其中两个更是瘦得皮包骨头,看上去一阵风都能吹倒似的。最前的两个手里,似乎抓着几个被啃过的馒头。

  街巷之中,旁人对于这种每天都会上演的一幕早已是见怪不怪,国君昏庸,必然民不聊生。

  跑过好几条街,几个人都已经是精疲力竭,不由得停下脚步暂作休息,他们胸中喘气的声音更是像风箱一般,呼哧呼哧。尤其是刚才摔倒的那个,不知道是因为疼痛或是害怕,浑身簌簌发抖,目光中全是乞怜和恐惧的神色。

  “恩?你们倒是继续跑啊!”街角后走出一个胖子,套着绸缎马褂,腰间挂着一个大大的玉坠,肥头大耳,肚子高高的凸起。

  黑焰怎么也想不透,他们这么拼命地逃,为啥这肥的流油的胖子还能追的上?!

  “汪!汪!”

  胖子身后跟出几条恶犬,露出白森森的长牙,正是这些畜生为虎作伥,才将他们追了上来。

  看着那几个比自己小的孩童,黑焰只觉得脑袋一热,便挡在了他们面前。

  “滚……滚开!”

  纵使身形、体质与面前的恶犬相差甚远,然心之所向,无惧无恐,黑焰周身散发出的坚韧气质,倒是震慑住了那些畜生,徘徊着不敢上前。

  “嘿,这些贱骨头,平日里那么嚣张,见个小乞丐还不敢咬了是不是?!”胖子冲着管养的恶犬大吼,“都给我上去咬!”

  在胖子的咆哮声中,那些高头恶犬眼中也都发出凶光,一齐朝着黑焰一伙扑了上来。

  一把推开了其他孩子,黑焰捡起石头,对着狗头砸去。

  “嗷……”

  砸中一条,另外一条缠了上来,黑焰只觉得小腿肚一痛,已经被一头畜生死死咬住。

  黑焰吃痛之下伸脚去踹,但这条恶犬却始终不放,紧接着又是一条恶犬扑将上来,她一下子就被扑倒,两条狗就这么用劲把小小的身躯向街角拖了好几尺。

  黑焰咬紧牙关,双手的指甲插入青砖,一时间,两犬一人在地面翻滚起来。

  争斗中,她只觉得脖颈一凉,霎时,顾不得挥拳头打狗,沾满血污的小手急促促地在领口摸索着什么。

  没有,没有……竟然没有!一定是方才撕扯时掉到哪里去了……

  “你,在找这个?”就在此时,一声清亮的嗓音突然从一侧传来。

  胖子和围观的人不自觉的转头,却发现不知何时,街道边上已经立着一位白衣青年。

  “什么人?”

  胖子瞧那青年眼角眉梢,眼眸中仿似蕴藏着山川灵秀,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当下连声调也压低了几分。

  黑焰目光紧紧锁住那人手中的墨玉吊坠,是她的项链!

  青年望也不望旁人一样,只是轻瞄着恶犬的眼底,是一片黑暗。

  “呜……”说来也怪,那些恶犬原本欺负人惯了,竟突然收起了獠牙,放弃围攻黑焰的念头,一溜烟钻到了胖子身后。

  “喂,你小子!……”

  胖子话音未落,就感觉一阵风袭来,而完全没有准备的他,瞬间被吹了出半条街。

  路人哗然,纷纷给这白衣青年让出过路。

  走到满身污血的黑焰身边,青年缓缓蹲下,一只手拎着吊坠在她眼前晃悠,“我问你呢,这吊坠是不是你的啊?”

  虽说因早就惨白了脸,但黑焰仍咬紧牙关,憋足一口气猛的窜上去,抢了项链就跑。

  “诶诶……别跑啊……”

  青年手持折扇指着仓皇而逃的纤细背影,装模作样喊了几句。

  而此刻,他那略带失望的容颜显得那样柔弱,长长的睫毛、白玉般的脸、尖尖的下巴、细致的柳眉……

  这青年分明就是个女子!

  黑焰道是那人还要追来,只顾着玩命跑,不一会儿,来到一处断垣缺瓦,蓬蒿满眼的破庙。

  母亲正躺在一间半塌的偏殿地上,周围立了几个蓬头垢面的乞儿,那些都是与她们娘俩一同栖身于此的可怜人。

  “是小焰儿!小焰儿回来了!”

  “焰儿,快过来看看你娘……”

  娘……黑焰一惊,完全顾不得伤腿,疯了似的钻进人堆。

  女儿头顶投射过来的阳光,晃得母亲微微眯眼,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她睁开失神的眼睛,咳嗽了一阵,愧然微笑道:“焰儿,你回来了,娘……娘没用……总是拖累你……不过,你别……担心……娘,一定会好起来的。”

  黑焰见她一边说话,身子一边不住地打着冷战,脸上的病态比早上离去时还要沉重几分,娘亲那模样……哪里会是转好的迹象,不由惊慌地道:“娘,我们去看大夫好不好?走,我们去看大夫!”

  她不由分说,顾不得娘亲无力的挣扎,就想抱起她的身子。

  “焰儿,你听娘说……”

  周围的乞丐也抓住黑焰的手,语重心长地劝道,“小焰儿,你娘这身子……怕是禁不住折腾了……哎!”

  这,黑焰又何尝不清楚,如果有钱,她早就带着娘妻去就医,何苦等到今时今日娘亲病重到无法下地?想到这里,泪水不由得滑出眼眶。

  现在,能救娘的办法……她不自觉地握紧胸口的吊坠。

  瞧见女儿的动作,黑刘氏瞬间懂了,她用着仅有的力气惶急地追问:“焰儿,你要……做什么?这墨玉吊坠……自你出生便……你不能当它!”

  “可是!娘……”黑焰不懂,娘亲都病成这样,为何还这么在意这身外之物。虽然她自小便知,这外形酷似莲花的墨玉吊坠是伴随着自己出生孕育而来的灵物,但她一不是异类,二不会异能,三更不会是皇亲贵胄遗落在凡间的骨肉,那就算当了这根本无法昭示她“特殊身份”的玉坠,又有何妨?

  偏偏母亲就是在意它,更胜过自己的……性命。

  东西不能当,母亲的病又迫在眉睫,那么——

  黑焰突然松开拥抱母亲的手,转身望着熟悉的老乞丐,祈求着:“大爷,我去找人来救治娘亲,麻烦……麻烦你们帮我再照顾一下我娘,可以吗?”

  “这……”老乞丐面露难色,倒不是他不想帮这个忙,实在是他也把不准黑焰这一去需要多久时长,而她娘还能支撑多久。

  “拜托了!”说完,黑焰拎起破碎的衣角,转身就向城中某座府邸方向跑了。

  自父亲去世后便跟随母亲离开了老宅,她本以为她们母女要过上颠簸流离的生活,岂不知,母亲甘愿自己受苦,却怎么也不同意她放弃黑家的祖产。

  于是,母女俩一直留在城里,哪怕以乞讨为生,母亲也要为女儿讨回一份公道。正是这份执念,在短短几年内催老了母亲,也耗尽了她原本就不幸福的生命。

  “开门!”黑焰大力地拍打雕刻着游龙祥云的沉重木门,不一会听见里面传来小斯的声音。

  黑焰面无表情地向挡在门前的两名小斯下达命令,“我要见二娘!”

  有钱人家娶几个偏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尤其是正房年老色衰还没有儿子正名的情况下,黑焰的爹在她十四岁那娘迎娶了年轻貌美的二娘张氏。

  黑老爷在世时,张氏将自己伪装地亲善温和,逐步赢得老爷子和黑刘氏的信任,最终掌控了黑家经济命脉,待张氏诞了下后嗣,更是锦上添花,她也算真正把持住了黑家当家主母的交椅。而黑焰和母亲还沉浸在为人侍奉的甜美梦境中,却不想梦醒的那一刻,也就是老爷子撒手人寰后,张氏就以商业联姻为由要将黑焰嫁给另一座城镇的首富——一名行将就木的老头——作姨太太。母女抵死不肯的下场就是被张氏赶出了家门,直到那时,黑焰才真正认清了二娘的嘴脸。

  张氏难以置信地看着已经被扫地出门的黑焰,“你竟然敢跑回来?!怎么,想嫁人了?”

  黑焰站在她面前,表情异常的坚决,“废话少说,我娘在城北的破庙,你派人去接她回来,给她找大夫治病。至于我……随你处置。”

  “呵,”张氏嗤笑一声,“焰儿,当初我念在与你们母女亲人一场的份上,你不同意那婚事我也就将你们送走罢了。可今时不同往日,假如你再反悔……”

  “用不着你装好人!”黑焰怒不可遏地指着张氏低喊,“只要你答允救治我娘,我听从你的安排,并且,黑家祖业我一分不要!”

  张氏挑眉,她岂会不知这对母女至今不肯离开老城的原因,既然如此——养个闲人就能名正言顺独揽黑家产业,还能送走这祸害,这买卖划算的很。

  “好,我答应你。不过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假如还想再见你娘一面,就别动逃婚的念头。那么,就委屈‘大小姐’住几天柴房吧。”张氏开口唤着门外的下人,“来人,把她给我带下去,另外找人通知员外爷,三日后迎亲!”

  黑焰蜷缩着身子窝在柴房一角,紧靠着堆放在地上的稻草及杂物,寄希望于它们能阻挡从门缝透进来的刺骨寒气。

  一天了,除了几口水,两个窝头,她几乎没碰过别的食物,身体虚弱的连将手抬起来都要费好一番力气。张氏并没有刻意折磨她,而是她自己,担心娘亲安危的她,根本无心思考其他事。

  几缕月光溜进窗缝,映衬着光,黑焰眼中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一滴滴流了出来,脑海之中闪现幼时的一幕幕,此刻正深深的刺激着她的心灵。

  黑焰自知她娇生惯养称不得是坚强,因为一直以来,娘一直呵护着她,她也习惯了依赖娘亲的温存,喜欢了被宠爱着的感觉。

  但是,现在的她黯然了,她已经没有退路,除了守护自尊的那份坚毅,她什么都没有……或许还有一样,埋下头,她瞧见了胸前莲花造型的墨玉吊坠,这和生命一样重要的项链,也是她要守护的呀。

  柴房之中,安静无比,但是隐约之间,黑焰好像又听到了脚步声。

  “是谁?”小心翼翼的询问,眼睛专注地盯着露出缝隙的木门。

  柴房的门槛后,一高一矮两条粗鄙的男子身影出现在那里,他们在看清黑焰的小脸时,两人的眼中竟然浮现出了一阵令人作呕的神色。

  “啊,没想到还是个小美人。”

  “是啊,大哥,我们赚到了。”

  黑焰瞬间懂了,“你们敢——”

  高个子那人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重重按在地上,“小美人,我知道要你说什么,但是你不想想,这偌大的黑府,若不是主子授意,我们两个粗实的伙夫敢打这个主意么?”

  难道是二娘——黑焰心惊地听到他后面的话,“听说你要嫁给一个糟老头子,那多无趣!不如今晚和我们哥俩好好乐呵乐呵,也不枉生做一回女人啊?哈哈……”说着仰头淫笑起来。

  不用高个子吩咐,小个子男人冲上来拿布条绑住黑焰的嘴,让她再也发不出声音,然后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按住她的肩膀及腿,让她横躺在地板上。

  “赶紧,把她衣服扒了!”

  闻言,黑焰的心像被人用力挤压,痛苦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踢着双脚,想躲开那男人的手。

  因为她的挣扎,那小个子男人无法顺利的将她的亵裤褪下,见状,高个子抬起手照着她狠狠扇了两个耳光,这一打,不仅打得黑焰嘴角鲜血渗出,整个脑袋也像炸开了花。

  她全身布满冷汗,不住的颤抖着,然而努力挤出的声音只有含糊不明的“唔唔……”

  为什么!她已经彻底放弃人生,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她!

  再也无力反抗的她怒惊惧的感觉到下身赤裸裸的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乓的一声————

  正在喝茶聊天的男人们疑惑地瞧了眼头顶的天花板,不久,他们就看见一脸盛怒的叶江冲下楼。

  “抱歉。”叶江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看得出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但是对时焱吐出的这两字还是心怀恳切。

  “嗯?”莫名其妙地回望了他一眼,然后时焱忽然惊讶的张着嘴,呆愣愣地仰起头,久久不动。

  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甩了大伙一脸,谁也不知道短短的二三十分钟,楼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应该不是好事……

  “哦,懂了——”峰峰幸灾乐祸的尾音拉的好长,指着叶江嘲弄,“哈,我就说嘛,女人们过去的经历指不定low到什么程度,看把咱们叶江气得……”

  “看不了了。”叶江带着深深的不爽打断他的话。

  啥?男人们面面相觑,表示不明白。

  “‘镜花水月’,被我拍碎了。”因为看不下去了……

  说完,叶江也没顾兄弟们的反应,迈步向酒吧大门走去,剩下一群男人和时焱一样,昂起头对着天花板也就是宝物碎片淌满一地的方向行起注目礼。

  这是不是代表,追溯往事的计划彻底泡汤了啊?

  哎,时焱暗暗叹气,当初为了求蓬莱仙岛福禄寿仨老头收留海市黎民,他不得已将玉矶阁中收藏的宝贝转赠给了他们。所以严格意义上讲,“镜花水月”是他借来的啊!

  现在宝物毁了,不知道那三个老东西会不会敲他一笔竹杠……罢了,罢了,他命禅滁运宝一行的苦心算是白费了,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想想冰箱里新鲜打捞的海鲜,再想想晚上就能品尝到美食大餐,啊——这就是最好的心灵慰藉。

  纵使男人们煞费苦心,他们也就落个默默付出的虚名,徜徉在电视剧狗血剧情的女人,哪会知晓这边的风云变幻?

  黑焰和梅儿窝在沙发里,看的正欢乐,忽然,她们只觉得一道人影闪过,回过神时,黑焰就被人牢牢锁在了怀里。

  什么情况这是?

  伸手推了推略显僵硬的胸膛,她奇怪地问,“喂,呆子,你怎么了?”

  “镜花水月”中女子面容和怀里的重叠在一起,叶江微微皱眉,看来,就算他不愿意相信,还是不得不接受现实,那些看到的应该真的就是事实。

  “问你那,发什么呆?”见叶江盯着她瞧了半天没动静,黑焰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脸上哪里不干净。

  叶江吁了口气,“没事……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啥玩意?黑焰脑袋里飞过一排乌鸦,嘎嘎嘎地乱叫了一气。

  “小笨蛋。”叶江有些好笑的揉了揉她的发,这一刻,他忽然想通了。

  所谓回忆,所谓往生,不过就是镜中月水中花,如浮生一梦虚无缥缈。他是神明,世间万千也只是他指尖的一瞬,过眼的烟云。而他空有神明的大智大慧,竟也窥不破凡人眼中的“镜花水月”……该当自省。

  “哎呀,不要老摸人家头啦,会长不高的!”

  呵呵,叶江抱紧了小身板,就像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

  梅儿坐在一边,好不容易等到这两人抱够了,才插嘴笑道:“姐夫,要不要来个桃子?进口的哦。”

  “恩恩!梅儿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一大袋子水蜜桃,超级甜,超级好吃!你来一个呗?”

  说罢,黑焰双手捧起一个比馒头还大的红澄澄桃子递到叶江唇边。

  不过就是个头大了一点的桃子,有什么好稀奇的?叶江没好意思吐槽,只是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瞬间,香甜的汁水,像一碗甘泉冲出的甜水沁入心扉。

  叶江不由得眯眼,芳香的气味与绝美的触感交织在口腔中,勾起远古的回忆。

  “这……”这种味道,即使有生之年尚未品尝过第三次,但他也绝对不会记错!

  梅儿当叶江正为美味征服,于是更乐颠颠地上去炫耀,“怎么样,姐夫?这桃好吃吧?偷偷告诉你哦,这是我从‘上面’进口的。”

  叶江扭头,瞪她,“上面?”

  “是啊。”梅儿歪起小脑袋说,“听说瑶池蟠桃丰收,所以西王母将一些成色不好或者是有瑕疵的桃子赏给了我们这些等级比较低的小仙,嘿嘿,我捡了一麻袋回来。”

  “……还有?!”叶江眼中一亮。

  梅儿点头,手腕一翻,仨人面前多了一个大麻袋。

  叶江二话没说,埋头去袋子里搜了两个桃子出来。

  “你——”他指着黑焰,用着鲜少出现的命令口吻说,“把手里那个桃吃干净,不吃完不许吃晚饭!”

  然后男人怀揣着两个桃,就方才出现时那样,再度化成一阵风飘走了,留下客厅两个女人大眼瞪小眼。

  “姐夫咋了?吃桃子吃秀逗了?”

  黑焰撇撇嘴,问她?她哪里知道!

  不过,这么大的桃子如果真要吃干净,也没肚子再吃晚饭了吧?蟠桃而已,那么稀……稀……稀罕吗?

  忽的,黑焰琢磨出一股不对劲,“梅儿,这蟠桃,该不会是蟠桃宴上的那种吧?”

  “是啊,人家不是说了吗,瑶池那边的桃子丰收……”

  “哈……”黑焰瞪着梅花仙干笑了两声,所以她手里捧着的就是传说中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再三千年成熟的蟠桃了?

  啊——看来,老天爷待她不薄。

  仰头瘫进沙发,黑焰眼中已是一片狂喜、一片欣慰、一片释然。

  ※※

  明嘉靖十九年夏。

  一道微小的黑影,在夜风中像箭般向前飞射,而后猛地回转,又向另一个方向奔去。

  风声在她耳边,虫鸣叫声也几乎消失在急速的快感中。

  就这样飞奔了近一个时辰,绕着应天府转了个圈,最终在确定自己未被人追踪后,黑影才缓缓放慢脚步,站在一处大红砖墙的院落主屋顶,静静观察。

  正常人家此时应早已入睡,而不远处西厢房敞开的窗面里,烛光明晃晃的照亮了一隅,就知那屋子的主人铁定还醒着。

  暗骂了一声,黑影倏地窜进厢房,脚尖顺势轻挑,踢掉了支着窗棂的木棍,合上的窗将自己与那人关进了鲜为人知的辛秘之中。

  黑焰方一落地,耳边便响彻着那熟悉的波动算盘珠子声。

  一位白衣翩翩,面如冠玉的男子坐在书桌前,听闻落窗声,他抬起隐隐含春的桃花眼,瞬息之间在来人脸上扫视了一圈,接着,那比女自还红艳的唇启动,一缕清音,柔媚而婉转。

  “小焰娘,舍得回来了?”

  明明快三伏天了,为啥每次听见上官云雀那比女人还女人的嗓音,她都忍不住打寒战呢!

  “呐。”黑焰掏出背包里的东西,朝着桃花眼扔去,“武林第一美男贴身寝衣一套。”

  上官云雀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扑头盖脸而来的衣服蒙了个满头,他连忙拽下衣服,嘴里不停地咒骂,“脏死了脏死了!我最讨厌这些臭男人的东西!”

  黛眉轻扬,黑焰笑道:“你不也是男人么?”

  “呸!他们能和我比吗?”上官云雀丢掉盘算,右手捏起兰花指抚弄着鬓角的青丝。

  “得得……”受不了他那股子闷骚劲,黑焰懒得和他扯皮,“赶紧拿去交差。”

  不过她还真的很好奇,会是哪家的阔妇人或是小姐,肯出三千两银子买一套衣裤……

  上官云雀轻哼一声,十分不情愿地将那套衣服叠好收进了暗格。

  “还有事吗,没事我去睡觉了啊。”

  哇——这一趟出去十来天才得手,她还真的有些累。

  “等!”

  黑焰拉下脸,象征性地问了问,这死人妖还真敢蹬鼻子上脸。

  “你的。”

  上官云雀递上一张请柬。

  什么东西?黑焰双手接过,有些讶异地发现这张请柬竟然是烫金为底,上面用纯银塑造的字体,落款盖着应天府金陵商会的印鉴。

  “接风洗尘宴?什么人物有这么大的排场,还值得金陵商会召集全城的富豪商贾来办这场宴会?”

  “你不知道?”

  黑焰瞪他,她为什么要知道?

  “新府尹魏劲川上任的接风宴啊!他可是当朝东厂督公的干儿子!……别说你是淘乐坊的家主,这么大的消息你都不知道,还好意思混情报界。”上古云雀嫌弃地撇开眼。

  不错,淘乐坊,应天府财力最雄厚的当铺,在江南各大城市拥有上百家分店。表面上这里向全城百姓广开生意大门,暗地里则是为武林人士买卖消息,发放悬赏,甚至盗宝销赃的去处。

  而作为淘乐坊的当家子,黑焰没从恩公处学会别的,只一手轻功独步天下,武林中人无人能及,所以她偶尔也会接接“私活”,权当出门旅行,就比如这次有钱妇人悬赏的寝衣任务,她觉得好玩,就接了。

  至于眼前这个长得比女人还美的人妖,则是老大留下来照顾她的“仆人”。

  仆人?

  黑焰冷哼一声,如果不是念在老大的救命之恩和上官云雀的经商才干,她早把这死男人扫地出门了。

  三年前,她最不愿意回忆起的夜晚,与她仅有一面之缘的白衣青年关键时刻救下自己,不仅保住了她的清白,还出面替她料理了家事,她这才得以和母亲渡过了最后一段时光。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那青年是个女的!

  她不让黑焰喊恩公,于是黑焰喊她老大。

  她给黑焰留下金银和一个“仆人”,告诉她,如果真要报恩就帮她找到其他的有缘人。

  “有缘人……是指什么人?”

  老大盯着她的胸口,若有所思地说,“这莲花吊坠会帮助你的。”

  “啊?”黑焰有些恍惚,难不成还有人和她一样,出生便有莲花为印吗?

  老大没说,她自然也不知道。

  至于如何找,怎么找,那自称为“白鹭”的老大也没留下只言片语,在传授给黑焰一套轻功秘法后,白鹭自此绝迹。

  黑焰想,欲广罗天下辛秘,藏纳天下奇珍,唯有这一条路子,那就是——开当铺!

  于是,她将自家当铺的店徽绘制成金莲,起名为淘乐坊,这生意一做就是三年,可惜三年时光如指尖一瞬,钱有了,名有了,但是老大口中的有缘人仍然是遥遥不见身影。

  “这魏劲川在顺天府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贪赃枉法奢华好淫……怎么朝廷给我们应天府派了个这么不是东西的东西当府尹?”黑焰翻看着秘阁中的卷宗,心想着老百姓又要遭殃了。

  这事吧……上官云雀撇撇嘴,说起来,当今天子也差不多是这路子的,本就是“同道中人”,加上东厂势力做威慑,天子怕也是被“潜”了。

  黑焰越看越气愤,新府尹的“丰功伟绩”真可谓罄竹难书,她生平最痛恨这种贪官污吏,才不要参加格老子的接风宴!

  “不去!要去你去!”

  上官云雀早就料到了这结果,他不疾不徐地掏出一份羊皮卷再次递给了黑焰。

  “这回又是什么?”

  桃花眼挤出一丝笑意,“先别着急下定论,看了之后再说。”

  黑焰将信将疑接过羊皮卷,打开一看,俏脸瞬间变色,明若宝钻的大眼里异彩涟涟,默默注视了羊皮密卷片刻,忽的一拍桌,“去!这么精彩的宴会,老娘一定要去!”

  宴会当日,依照请柬的时间,太阳已经转到西山顶上去了。

  黑焰没有特意梳妆打扮,因为无论她怎么经营也比不过上官云雀那颠倒众生的容颜,有时候出门在外,她倒是觉得上官云雀那个佣人都比她这个老板要有声望的多!

  简单带了几名侍女,黑焰草草赶赴宴会场地。

  一眼望去,淡淡的月,衬着蔚蓝的天,河中眩晕着的灯光,纵横着的画舫,悠扬着的笛韵,夹着那吱吱的胡琴声,不去理会这些,单从清清的水影里,人们感到的只是薄薄的夜——

  六朝金粉夸古都,无边风月话秦淮。

  明代的秦淮河畔,是名动天朝的风月之地。要说人美,并不稀奇,秦淮风月的特色,在于那些名妓美人都藏身在画舫之中,画舫又停泊在秦淮河上,每艘画舫,美轮美奂,上灯时刻,画舫上千灯齐燃,万千烛火,在河中排成一道道花灯的浪潮,引得王孙公子,巨贾富商,文人骚客,江湖世家争抢上船,真是美女竞艳,香风十里。

  金陵商会能把宴会定在这里,想来也是费了一番心思。

  黑焰刚到河畔,就有引路小斯上前接洽,然后又有专门的摆渡船送其踏上河中心最大的那只画舫。

  远远望去,那画舫灯火明灭闪烁,笙歌不辍,不少个美妓手持引灯立于画舫船首,灯与美人就这么相互辉映,对来往摆渡船上的嘉宾极尽诱惑之能事。

  黑焰手扶着船棱,忍不住感叹,“唉,别说那新府尹,就这架势,我一个女人看了浑身酥麻。”

  “哼,一群老色狼!”

  黑焰闻声瞅了眼上官云雀,出门时没仔细看他,马车上黑黢黢的也没在意,现下借着花灯算是把他彻底看了遍,一身水碧色长衫襦裙,一头墨染般的秀发没有树冠,只拿一条洁白地丝帕系着,发丝随风轻扬,修长的身子投在水面上拉成幽美的影子,犹如画儿一般的动人……额,黑焰狂咽口水,心说,这死男人打扮这么美,就不怕被府尹老爷收了么!

  事实上,轮不到府尹,登上画舫之后就不少新旧面孔上来搭讪。

  “焰老板,好久不见!”

  黑焰欠身回礼,赶紧对李老爷解释最近真的“忙”得没空见人。

  “焰老板,上官掌柜真是越来越‘水灵’了啊,哈哈……”

  黑焰狂抹汗,回应着张员外“过讲,过讲……”

  “咦,那真是男人么?”

  黑焰一惊,在某个人妖射出飞刀前拉着他步入船舱。

  “喂,我说小鸟儿,你就不能打扮得低调点?”

  她今天是来看戏的,万一因为上官云雀那张扬的外表而坏了大计,就得不偿失了。

  “切!一群老色棍!”

  上官云雀甩开黑焰的手,抻着脖子高傲地像一只花公鸡。

  “……”

  由于新府尹上任,想来道贺的人士太多,除了特别被邀请的人物,江湖小勇和平常老百姓就只能站在岸边远远看热闹了。

  黑焰瞄了眼画舫中的主厅,发现这船的二层三层暗藏玄机,塞队锦衣卫什么的,以在场这些生意人的眼力应该识不破的,而且四周都是水,鬼知道波涛暗涌的水流下有没有暗卫守着。倘若真有刺客,除非会飞……否则……也是逃不掉的。

  她有些懂了,看来宴会地点选在画舫,不单单出自商会的“美意”,多半因素是新府尹担心被暗杀吧?

  哼,黑焰嗤笑,如果江湖是你一个朝廷命官能看透的,那它就不叫江湖了。

  不久,商人们全部入席,主位上也有一名中年男人落座,那人大袖飘飘,眼神飘忽,先是不着痕迹的扫了一遍在场宾客,然后拱手对着众人道:“下官魏劲川初来贵宝地,便有此殊荣得各位以礼相待,魏某感怀在心,日后定当竭尽全力,为百姓效力!”

  “噗……”黑焰十分不雅地吐出了喝进一半的茶水,拍着胸脯咳嗽,“咳咳,这看着有四十多岁的家伙竟然是东厂督公的干儿子?!”

  如果她没记错,东厂头子也就而立之年吧……权势当真就这么诱人么?

  “嘿嘿,小焰娘,我给你选的这个座位视线还不错吧?你看,我们连魏大人脖颈子上的汗毛都能看得清哦。”

  “……”这死鸟,他们又不是来观看魏大人风采的!

  不过,黑焰抬眼,向四周望去。

  “鸟儿,你看这画舫中的布置,应该是有心人为之。这魏大人恐怕不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黑焰冲着躲在身后的上官云雀小声低语,“这刺杀任务怕是没那么容易达成了。”

  那日上官云雀送上的羊皮卷便是悬赏密令,能拿出不菲赏金,还肯孤注一掷的,他们猜,发放悬赏者很可能是在京城顺天府受过魏劲川迫害的那些有钱人家……原来只会扒拉算盘的生意人,发起狠也是要人命的。

  “嘘,焰娘,咱们来只为看戏。”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既然有人敢接悬赏,这魏劲川的脑袋到底还能保多久,还是未知数啊。

  场面上的寒暄过后,宴会正式开始,一名舞姬迎着众人的目光步入会场。

  只是,那女子以面具遮住半张脸孔,只露出她红菱小嘴和秀气的鼻头,一身红纱包裹住她的身体,看起来似乎有些臃肿。

  黑焰道了声奇,侧首观察主座上那位,果然见到魏劲川厌恶的蹙眉头。

  此时在座的商家也响起了不同程度的质疑声。

  “怎么就不能找好一点的货色吗?”

  “就是,还蒙着面,莫非是隐疾见不得人?”

  那女子将一切不满的声音抛之耳后,只见她举手轻拍,清脆的掌声响起,随即内室里传来丝竹合奏之乐音。

  她一个凌波步退至数尺外,半弯着身躯,右脚跨在左腿之前,右手遮住了半边,是一个开舞的姿势。

  听从琴声响起,她双手往空中划开,身形、姿态全然不同于方才的端庄,而是妩媚,彷佛在音乐响起时,就变了另外一个人,连眼神、嘴角的笑,都媚得勾人心魂。

  随着音乐逐渐加快,她舞动的速度也加快,一个旋转,一块红纱由她身上飞落,再一个扭腰,又一块红纱掉落在地上。

  掉落在地上的红纱越多,她窈窕玲珑的身段逐渐清晰,包裹在若隐若现的红纱中引人遐思。

  黑焰瞪大了眼,没想到这姑娘的身材好到无懈可击!

  再看四座,这会儿子,在场所有的男人,当然也包括高高在上的那位,全体被震慑住了。

  魏劲川仰头喝下一杯酒,手中的酒杯让他握得死紧。

  那舞姬看到了,她轻笑,银铃似的笑声仿佛窜过人的周身

  黑焰忽的打了个激灵,她是女人,原本就对发自女人身上的蛊惑免疫。

  “喂,小鸟!小鸟!”紧张地扯了扯后人的衣袖,如果她没猜错,这舞姬……就是……

  “闭嘴!”这两字从上官云雀嘴中吐出,也尽显他的紧张。

  这死人妖真不是男人!果然不会被女人迷惑……黑焰撇撇嘴,和他一样,静静观看场上的变化。

  无惧于众人灼人的目光,那女子舞上前,拾起魏劲川面前台案上的酒杯,他伸手拉她,她轻灵地旋转了几步,随后环绕男人的腿缓缓坐下,侧身、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黑焰看直了眼,这女人——不行了,不行了,连她这个直女都被挑逗的不行了!那何况是——

  红纱女子双手环住魏劲川的颈项,身子在他面前舞动,距离却拿捏地十分到位,丝毫未曾碰触到男人的身体。

  在座的宾客却看到两人贴合的身影,好不暧昧销魂!

  就在所有人都为舞姬心猿意马的时侯,一丝极度危险的警兆忽然灌满了黑焰整个脊椎,就在这一瞬间,红衣舞姬的广袖中闪过两道的光芒,一道寒涔涔的冷光和一道泛着金色的异彩——

  “啪!”

  黑焰拍案而起,惊起四座环视。

  “焰老板怎么了这是?”

  “是啊,莫不是也被这舞姬迷住了不成?”

  “哈哈……”

  就在戏谑声肆无忌惮地喧闹时,那舞姬一个跳跃,大家几乎以为她要飞向半空,然而她只是轻轻跃起,退回到会场中央,这是一曲舞毕了。

  随着她一曲完了,房外的乐音也配合着停止。

  魏劲川端坐如钟,瞪大的双眼带着浓浓的不干,直勾勾盯着退场了的舞姬。

  “好!”

  突如其来地叫好声打破了场上的寂静,众人跟随突然站起身的上官云雀齐齐鼓起了掌。

  只有黑焰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吸引注意力,她也知道,上官云雀和自己一样看清了那舞姬是怎么用匕首割破了魏劲川的喉咙——

  眼瞅着苦苦寻觅的人就这么退场,黑焰急着要追,被上官云雀立时拦下。

  “焰娘!你若此时离去,待事情败露,你会成为第一个嫌犯!”

  想必那女刺客的匕首十分锋利,划拨皮肤的瞬间,没有一丝血水外露,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瞧不见魏劲川颈项上的那道伤口。

  “可是!”黑焰气的跺脚,匕首上的那道金光,她绝对不会看错,绝对不会!

  上官云雀垂首,右手二指自腰带衔出一枚暗器,对着魏劲川的首级倏地弹射而出。

  只听嚓的一声轻响,魏劲川的头颅齐齐整整从身体上滑落,就像是……被利刃直直削断,鲜血狂喷如浆。

  惊天动地的惨呼声在瞬间迸发,不少商贾滚翻在台上,呜呼挣扎,离得近的人被血流喷溅满身,令人看得心惊肉跳,直欲呕吐。

  “不许动!”

  果然如黑焰所料,画舫内跳出数十名护卫,大喊着要封锁现场,可那些商人害怕留下会被暗杀,仓皇逃窜,跑不了的干脆跳下水,反正也有自家船只前来接应,于是,好好的一场宴会,此时四面八方全是凄凉的哀嚎。

  “我掩护你,快走!”上官云雀拉着黑焰逃出船舱。

  黑焰看了他一眼,正色道:“你小心点。”

  趁着夜色,黑焰撩起碍事的裙摆,三两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城外十里。

  黑焰知道自己追踪的方向没错,因为她脖子上的那枚吊坠出奇地闪动着荧光,就像是萤火虫一般。

  突然,一丝极细微的衣袂破空之声传来,黑焰一惊,本能的身子一动,躲在了旁边的一棵大树边,前方树丛的空地上立着一个夜行人。

  黑焰看得清楚,那人一身黑衣,身材婀娜,与宴会上的舞姬身形非常相似,应该就是同一人。

  “出来!”

  黑焰左右瞄了一眼,不知那女子喊谁,毕竟,在这黑的像无底的深渊,四周一片寂静的没有旁人。

  她但觉冷冽的杀气当头泼落,寒意直透骨髓,就是这股子寒意,与方才的感受如出一辙!

  惊骇中黑焰本能松开怀抱大树的手,整个人瞬间跌到地上。

  冒着寒光的匕首继踵而至,抵在黑焰的咽喉处,她敢动一下,准保血溅当场。

  “别……别……这位姑娘,我并非为那贪官而来。”

  闻言,匕首的主人丝毫不为所动。

  黑焰翻了个白眼,“真的!那种人渣杀一百遍都不为过,我找你是为了这个!”

  说罢,她从胸口掏出墨玉吊坠,此时莲花形状的吊坠与匕首上的挂饰一同散发出幽光,遥相呼应。

  “……”

  收回匕首,黑衣人深深看了黑焰一眼,问,“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有此物?”

  眼见小命保住了,黑焰呼出一浊气,从地上翻身起来。

  “我是天下第一当铺淘乐坊的家主黑焰,敢问姑娘芳名。”

  这么个小丫头就敢妄称是天下第一当铺的主人?真是笑话!

  不过,她手中的莲花吊坠——

  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匕首,黑衣人思索片刻后,还是只手解去了蒙面黑纱。

  随着月光拨开浓雾,黑焰也看清了对方的真容。

  肤若凝脂,眸若秋水,当真是一顶一的美人!

  女子就这样站在她面前,气质宁静而致远。

  “我,名唤红毓。”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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