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我不同意”
“这就是神，悲天悯人的神吗？”——黑焰仰头，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惨叫。
好像经历了地狱之中无数的酷刑一般，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贪狼星君大喊一声不好，原来这个姑娘竟然是魔族！
一股股鬼神难测的黑色气流从她身躯之中爆发了出来，在她头顶渐渐凝聚成形体，天庭上的祥云似乎刹那间被墨染了一般。
他们知道，只要那个形体再次融入这个姑娘灵魂，一切就太迟了。
“杀！”
黑焰脑中充塞这一个念头，世间万物唯有死亡才能带来永恒，她遭受的痛，她要让她们十倍百倍的偿还回来！
“杀！”
猩红了双眼迸射出尖锐的死亡气息，她挣脱出叶江的怀抱，一步接着一步向着三名星君走去，每踏出一步，脚下就会燃起一团黑色火焰，犹如开在地域的曼陀罗，妖邪、美丽。
——“我，要杀了你们！”
这，这是我的声音吗？为什么……
黑焰头顶的形体仍在肆意扭动，他对鲜血的渴望很快掩盖了黑焰心中的困惑，对，她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小八……”
谁，谁在呼唤她？是叶江吗？
———“不，不要管！看着前方！你的敌人都在前方！”
三名星君惊愕地盯着满身黑雾的女孩，她突然停下了脚步，歪着头似乎在寻找什么。
“小八……”叶江的声音，是他的声音！
这道呼唤就像远古时代的洪钟，瞬间唤醒了黑暗中的躯体。
——“不！”身体中另外一道声音在尖啸。
“小八，你总是骂我，这回……让我逮到了吧？你看，你多黑啊……”
——“不，不！混账，你闭嘴，闭嘴！”
焦灼的形体好似不甘心地在半空中扭动，黑焰眼中的红光突然一闪，接着又黯淡下去。
——“我……我……啊！”那形体发出一声嚎叫后化成粉末回归了虚无。
几位星君看着这一幕，面色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这姑娘眼瞅着就要魔化，竟是因为老五的呼唤就恢复了神智，这，这怎么可能？
空气中的魔气尽数散去，一瞬间，天庭复归清明。
“你才老么黑！”黑焰低下头，看见握住自己脚踝的男人，激动得抱住了叶江残破的身体，哭喊：“你没死……我……以为你死了！”
叶江自嘲地笑：“你别碰我后背……或许我还能多活一会……”
噗嗤，黑焰破涕为笑。
一个冷冷声音在此时插了进来：“你们这些当神仙的，整天就只会打打杀杀吗？”
黑焰抬眼一看，震惊地差点说不出话来，她推了推合眼休息的叶江说道：“我们可能有救了。”
叶江睁开困顿的眼，立时就看到那个扎眼的白衣男人。
怎么是他？
时焱四下一望，手中折扇直指贪狼星君，不客气地说道：“速带我去面见天帝，此间之事我自会与天帝说明。”
他语音清朗，字句锵然，身在神界都能有如此气魄，可见其修为皆在众人之上。
“时……”黑焰张了张嘴，又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称呼这个谜一样的男人，“你能先帮我瞧瞧他吗？”
面对小姑娘家家，时焱又露出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看到他那副畜生无害的模样，黑焰总能回忆起自家三姐面红耳赤、气急败坏的脸。
给叶江输了一股真气，时焱说：“暂时无碍，等离开此地再做打算。我们先去面见天帝，这一关不过，你们两个谁都没命见明早的太阳。”
一行人很快到凌霄宝殿。
在那大殿之上，早就聚集满了各路神仙，一个个按照神位依次在左右两侧排列开来。
为首的一尊王座，高耸入云，上去的台阶怕就有万层，那端坐着的高冠男人想来就是天帝了。
黑焰有些无语，这些神仙每天都抻着脖子给主子请安问好吗？
但是天帝一开口，她就明白了，神界投影技术不错诶，看眼前这天帝的大头照还是很清楚的嘛！只不过……天帝着装没有很暴露啊，怎么也给剪成了大头？
“时焱？竟然是你？”
怎的听天帝口气甚是吃惊？众神全都暗暗猜猜这个白衣男子是何方神圣。
时焱直着身子，不卑不亢，“数千年未见，天帝别来无恙。”
天帝双目爆出精光，影像中却传来笑声，“自是安好。不过朕好奇，是什么使你不顾上古禁术的反噬，冒险走出海市？”
时焱冷笑一声，“劳天帝挂念，小小禁术怎比得过天帝盘古斧的威力？时焱没别的优点就是骨头比较硬。”
“也罢，一会朕再与你叙旧。”天帝将目光转向黑焰，“小姑娘，你可知我为何请你来此？”
什么？这么不要脸的话，你都能问得出来，这是请？这分明是绑架好么？
天帝呵呵一笑，“妖族被黎家统帅多年，朕不埋兵布线怎么得知妖界是否有异动？何况妖就是妖，斩妖除魔本就是我等修仙一辈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愧是神族最大boss，几句话就把自己犯下的罪行抹得一干二净！
时焱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黑焰竟是读懂了他此时的心意，唾弃，除了唾弃这群道貌盎然的神，还是唾弃！
“天帝，你能直接了当的告诉我原因吗？”叶江的伤势不知还能拖多久，她真的不想在这浪费时间。
“小姑娘，你体内封印着魔族首领的转世元婴，如果元婴破体而出或者是吞噬你的灵魂，届时魔尊降世，魔族大军亦会大举来犯，人界、妖界甚至是我们神可能都无法避免这场浩劫。”
“……转世元婴？还魔尊？”黑焰抬起脑袋，指着天帝大骂：“你胡扯什么！我就是个没有法力的小恶魔罢了，怎么还成了什么世界大战的导火索了？”
“哦？”天帝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你难道没察觉心中时常会有郁结之气难以抒发？你难道没发现有股冲动时刻在你心口喷涌？就连近些年你身边发生的怪事，有多少又是因你而起？”
天帝的话在黑焰耳膜里轰轰乱响，过去几年发生的事情像放映幻灯片一一在她脑海中闪过。那些悲伤的回忆留下的阴影，同天帝的话鲜明地印在意识上。大殿上沐浴天恩的神仙们，他们窃窃私语，鄙夷耻笑——
黑焰挺直身板，高傲地迎视天帝。
“就算你说的是对的，这一切与你神族有什么关系！”
天帝微微一愣，完全没有料到这个小姑娘敢说出这么蔑视神族的话。
“万物生灵皆是我的子民，我不忍看到魔族战火荼毒世间黎民，所以，我要将你囚禁天庭，有生之年你就在这里安稳地度过吧。”
黑焰嗤笑一声，“笑话，你又不是我，你凭什么替我做主！”
“大胆！”
“你竟敢藐视天威！”
……
一时之间，大殿之上挤满了众神的斥责、低吼，听得黑焰十分不耐烦。
切，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小姑娘，牺牲小我，庇护了世间万千生灵，方能成就大我。”
黑焰没说话，她瞄了眼表情很淡定的叶江，也看了看一脸戏谑的时焱，脑子突然回想起谁说的一句话，要随性而活，随性而活……
“天帝，我不同意！”
天帝仰头大笑三声，“朕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听到过一个‘不’字了。可是，朕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要取得你的同意，你——没有选择。”
“我问你，是不是囚禁了我就真的不用打仗？”
“小八！”叶江突然弹了起来，动作太猛牵动了背后的伤，痛得他冷汗直流。
黑焰撇撇嘴，示意叶江别打岔。
天帝犹豫了一下，答道：“应该可以。”
“什么叫应该？”
“神界清气鼎盛，没有七情六欲的干涉，你体内的魔气自然不会出现异动。”
“那你怎么就确定我在人界就一定会出事？”
“……朕不能。”
黑焰笑了，“那你留我干嘛？”
“……以防不测。”
虽然这个天帝手段有些极端，但是身为众神之首的他还是不屑于欺骗一个小姑娘。
“还有，你口口声声说体恤万物生灵，妖就不是生灵吗？他们不该拥有生存的权利吗？”
天帝眉头紧皱，不悦地说道：“妖是异类。”
“我看你们神才是异类！”——哄，大殿之上又是一阵喧哗。
黑焰话匣子彻底打开，才不怕这些个神仙！
“人间的疾苦是什么，你们知道吗？人类在饱受战火荼毒时，你们神在哪？！”黑焰跳到一个手持拂尘的白胡子老头面前，厉声质问，“人类在忍受饥荒、颠沛流离之时，你们神又在哪？！”黑焰扭头瞪视满身金灿灿盔甲的大叔，“还有你们！”她手指扫过凌霄宝殿上的一干众神，“你们受了人类多少香火供奉，你们有回报过一点点没有？！”
“放肆！”
天帝一声大吼，大殿之上再无半声喧哗。
“小姑娘，你所说的一切都是人类咎由自取，与我们神族何干？”
“那既然如此，”黑焰眼神一暗，“天帝，你现在为什么又兴起庇护人类的念头？”
天帝闻言陷入沉默，好半晌，他缓缓开口：“现在的人世物欲横流，浊气弥漫，肮脏不堪……小姑娘，你说的对，我们神既然已经避世千年，就不该再插手人间的事务。”
“呵呵，你描述的那个不堪的世界，偏偏是我最喜欢的地方。”
天帝叹息，“小姑娘，你有没有想过，你所青睐的人世很有可能会成为第一个被魔族吞噬的地方？”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会不懂？
“那就等到那天真的到来时，再说吧。”在那天没来临之前——黑焰对着叶江露出微笑——我们还是快乐的继续活下去吧。
“……”
真是不可思议！天帝凝视着黑焰，发出赞叹。
神无欲无求自然不会拥有对生的渴望，而这些生命，他们拥有了神没有的情感和神没有的坚毅，或许，神真的该早早超过六界之外，他们已经没有存在的理由了。
“小姑娘，你说的对，或许等到那一天，朕才有机会重新衡量我们神存在的意义。”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非要等到世界末日那天，他再考虑要不要救世？什么诡异的理论？
“呵呵，朕答应不再勉强你，你可以离开了。”
什么？幸福来得太快，她都有点抓不准那股兴奋。
“朕说，你可以回家了。”
噢耶！真可以回家了吗？！
真的可以了诶！她那颗心乐得快要盛不下喜悦。
黑焰兴奋的笑容像一股清凉的泉水在叶江心中流过，然而，他抬头——
“廉贞星君，你为一己私欲擅自伪造圣御，是为触犯天条，朕罚你去除神籍永世不得再踏入神界，你可服？”
什么？黑焰的脸瞬间又垮了下来，这还是不放过他们？
“小姑娘，”天帝的声音传来：“朕是答应放你离开，却没有说不惩处廉贞星君。”
“你！”……好卑鄙啊！
“小八，”叶江皱着眉对她摇了摇头，就像他说的，神族有异常苛刻的规矩，犯错了自然要受罚。
叶江挪动僵直的身体，缓缓跪下，“臣自愿受罚。”
“天帝！”突然六道身影齐刷刷跪到了大殿上，“请天帝念在我兄弟七人多年来尽忠职守并无异心的份上，请网开一面！”
“求天帝开恩！”竟是其余六位北斗七星君。
“贪狼星君，你的心思朕岂会不知。既然你已经先行惩处过廉贞星君，朕就只废去他的神格，不会毁却元神肉身，你们不必再多言了。”天帝的声音冷了几分，语气中是不容商议的决绝。
看着兄弟们个个脸色阴郁，眉心隆起，他知道他们此时也定是饱受揪心之痛。
废去神格？这是个什么处罚？
黑焰一头雾水，却也只能站在一边干瞪眼。
天帝身体微微向后，手掌如龙，突然一道光线射出来，化为了红霞一般的颜色，目标正是叶江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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