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海市 中
那声音艰涩异常，有点像??公鸭叫。
缥缈雪的信念是受欺负就没有不还手的道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骂了再说，“出门前你妈没教过你女孩子是经不起吓唬的吗！”
暗处的声音顿了两秒，声调突然拔高了两度，“嘿，你们几个小狐狸精，还敢骂人啊！”
蛤蟆精也算是当地职工，自然识得气急败坏的公鸭嗓是谁，他连忙挡在姑娘们面前打圆场，“哎呦，姑奶奶们啊，那位你们可惹不起，快快快，栈桥已经过来了，你们赶紧去对面吧。”
但是缥缈雪的火爆性子岂是众人说拦就能拦的住得，“骂你怎么了，我还敢打你呢！你给小爷出来！”
“哎呦喂??”咒骂声中，公鸭嗓终于亮出真面目：头顶紫金乌纱帽，身披同色开襟绸衫，脚踩绣边翘头履，通体金色皮毛，肉红色的尾巴拖曳在身后，时不时欢动几下刷刷存在感————
女人们异口同声地惊呼：“我靠！耗子精啊！”
金鼠妖拿纸扇指着众人，声音更加尖锐，“什么耗子不耗子的，请参照百度百科，要叫我金钱鼠大爷！”
“??????”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提的话??鼠妖帽子双翅被改成了铜钱形状，随着他迈动步伐，左右两翼的铜钱上下晃动好不喜感；绸缎衫绣满了铜钱花样，就连腰间别的香囊也都是元宝形状的，真是妖如其名，这耗子可真对得起他的大名！
“怎么了，没见过有钱人啊？看你们几个小妖精衣衫篓缕的，还敢来海市撒野。趁着本大爷心情好，赶紧快gu??”
金钱鼠的“gun”还没说出口，面前突然闪过一道银光，再往地面看去，只见他足尖前一寸的石板上多了一条黑印，像是被火考过的痕迹。
银鞭在手，缥缈雪笑吟吟的说道，“继续说啊，你还想说什么，继续说！”
足尖仿佛还能感受到那股子灼热，金钱鼠把未发出的音节生生吞了回去。
总算是有一方止住了攻势，橙璧上前拉住缥缈雪，劝道，“雪，这里也不是我们的地盘，尽量少惹事。”
蛤蟆精也跑到金钱鼠身边，这么一比较两人个头好像还差不多高，“钱爷，什么风把您吹下来了，是不是金总管有什么吩咐？”
“哼！”金钱鼠顺着蛤蟆精的台阶下台，也算保住了半分颜面，“金爷交代了，今天玉矶阁客满，不得再放人上去了。”
蛤蟆精连忙点头哈腰，好不殷勤。
这海市的人一再提起的玉矶阁究竟是什么地方，越是被提起，姑娘们就越是好奇。
大抵是琢磨出了她们的心理境况，金钱鼠不屑的说道，“就凭你们几个也想进玉矶阁？你们有奇珍异宝吗？??你们有吗！”
红毓捏起手心的避水珠，低声询问：“这个算吗？”
“啥？这是什么破珠子，扔在路上都没人捡的??你们，该不会以为就是凭着这颗珠子才能在水下呼吸的吧？哇哈哈??”
红毓楞了一下，回答：“啊??是啊??”
此时蛤蟆精也来插话，“姑娘们有所不知，这水下的空气结界都是城主大人设立的，以保全所有往来客商的平安。”
“哦??”红毓有些失望的收回珠子，“没用就没用呗??”
见老六伤心，缥缈雪又一股火气冲上心头，“你个死耗子，真真讨打！”说着，挥起银鞭作势就要抽。
金钱鼠吓得转身往来时路上窜，蛤蟆精也帮着其他人拦阻缥缈雪，其实她也不是真想动手，万一妄动灵力毁了这座石台，到时候局面就真的没法收拾了。
“哼！算你跑的快！”收了银鞭，缥缈雪和众姐妹一起走上了栈桥。
只有橙璧没有动，她望向金钱鼠逃跑的方向，也就是通往玉矶阁的道路，与这条幽暗石路相衔接的是很远的一处石台，因为太过遥远，视线中的景象也变得模糊，幽蓝色的海水包裹着建筑高高挺立，顶端直接融入穹顶，和海岛合为一体，如果她猜的不错，那座建筑应该就是她们在地面上远眺时看到的楼宇——玉矶阁。
所谓栈桥，就是游动于在各个平台之间用于运送来往商旅的摆渡桥，蛤蟆妖没来的及解释的是，这栈桥真身其实都是一只只体型硕大的水母，她们脚下踩的正是水母的伞面。通体雪白的水母看似盲目地四处飘浮，实则严格遵照指示，彼此之间互不干扰。
穿过一条不起眼的小街，她们终于来到了市集区域，不同于先前走过的地方，市集呈现出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街边熙熙攘攘的摊贩，叫卖着形形色色的奇珍货物；耳边萦绕声着色不一的讨价还价声、叫骂声，偶尔夹杂着她们听不懂的语言；眼睛扫过的货物能喊上名字的也就十分之一，还有许许多多对不上名的药材、珍兽；更有人类摆摊推销着各式家用电器，一对海妖夫妇正驻足聆听摊主的介绍，如果她们没看错，那男性人类摊主手中拿着的正是??吹风机??
“亲，无论走到哪里，它都将成为您的贴心发型护理师，能让您随心所欲，轻松拥有和别的妖不同的飘逸秀发??”
显然女海妖有些心动，“介个??怎么用捏？”
“简单！”摊主手轻轻一晃，没有电源的吹风机就开始运作了，只见他将风嘴对准女妖糟乱的长发一吸，再一拉，一缕卷曲飘逸的波浪卷呈现在了女海妖眼前。
七个女人瞬间陷入呆滞，心中大喊，这样也可以啊！
女海妖立马心花怒放，旁边的男海妖打了一个响指，很痛快的说，“打包！”
“得了~给您包好，您二位慢走嘞~”人类男递上包装袋，接过满手金叶子，双眼瞬间铺满红光。金银珠宝于妖怪来说并不是多么稀罕的玩意，却是人类的最爱。
他一转身，目光对上了这边七位人类外表的女人，男人脸上浮现出尴尬，然而很快的，尴尬被职业性笑容取代，“嗨，美女们，有什么我可以为你们效劳的么？”
除了绿荷子很乖和他挥手打招呼，其他人都送上一双白眼，大家拉起老五继续前行。
红毓拎起自己的发丝，琢磨着那个摊贩是怎么做到的。
橙璧的思路却是，“海妖不是常年在海里生活吗，吹风机能用吗？”
大家表示无所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一直很好奇，”橙璧对着女人们发问，“弄干头发不就一挥手的事吗，你们怎么也学着人类，喜欢天天用那玩意？”
嗯??紫菀略微思考一下，得出答案，“这是身为一个女人该享受的过程，你不懂。”
“??”橙璧满脸黑线。
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姑娘们一路寻着灵石，虽然市集货品种类万千，但其实都是资质平平的普通珍玩，有不少摊贩听闻她们的所需之后，都讪笑着暗示，她们应该去玉矶阁，而不是在这里乱逛。
深问之后，她们方才明白过来，金钱鼠所言非虚，能入玉矶阁成为座上之宾的确实都非等闲之辈。玉矶阁其实是一座珍宝拍卖场，而入场券就是你能不能拥有一件拿得出手的宝物。
眼前的状况是大家始料未及的，这该如何是好呢??
市集上的人比海中的鱼群还密集，原地滞留很容易被冲散，姑娘们商量着先离开此地再做打算。
而就在此时，不知道从哪里钻出一个小女娃，迎面和众人撞了个满怀。
女娃撞了人也不想着道歉，娇小的身子半弯下腰，还试图从她们腿缝间溜跑。
缥缈雪一把按住女娃的肩膀，心里猜测莫约是个小贼，这么小小年纪就不学好，真该替她父母好好教训教训她。
“放开，放开我??”缥缈雪还没发难，小女娃却开始哇哇大叫起来。
这边还没搞清状况，她们正前方又传来蛮横的呼喝声，“让开！都给我闪开！”
听到这个声音，小女娃好像见了什么恐怖的妖怪一样，脸色忽然变青，身子也如筛糠般哆嗦起来。
周围响起了骚动，很快的，姑娘们面前空出了一大片空地，正前方的人群为来人自动让出一条过道。
一只金钱鼠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身后跟了一队全副武装的蛤蟆精护卫。
缥缈雪挫败得大叫，“搞毛啊，到哪里都是耗子！”
小女娃这时才看清眼前立着几位漂亮的大姐姐，出于对女性的好感，小女娃倏地抱住缥缈雪的大腿，哀求道：“我不要被它们抓回去，求求你们??救救我！呜呜??”说着说着，小女娃水汪汪的大眼睛滚落几颗水珠，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泪珠在落地前就化作了晶莹耀眼的珍珠！
这下周围的人群沸腾了，有人大喊，那是南海的鲛人啊！又有人问，传说鲛人一族不是都快绝迹了吗？
绿荷子回忆典籍，默默低语：“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意识到事态的复杂性，橙璧对着妹妹们使了个眼色，黄丢丢和黑焰将小女娃领到后方。
金钱鼠见状，指着众人说道，“哪里来得一群小妖，我奉玉矶阁总管之命，捉拿在逃仆役，你们休要多管闲事！”
咦？听这嗓音，不是刚才入口的那只诶，这玉矶阁是养耗子的么？还带双胞胎兄弟的。
闻言，小女娃猛的摇头，哭着说，“不是，不是的！我和娘亲，还有族人都是被抓来的??他们日日打骂羞辱我们，就是为了我们的眼泪??呜呜??”
人群哗然，没想到久负盛名的玉矶阁竟然做出如此丑事，亏得海市奉行的是一视同仁的公正原则，简直是狗屁！
“而且??而且??”小女娃鼓足勇气，继续揭露暴行，“娘亲说，有的族人哭瞎了就会被他们转手卖掉??呜呜??娘说，他们会被挖掉眼珠??”鲛人眼珠即使失明也是制作价值连城的宝石原料。
一道道鄙夷、怨恨的目光紧紧锁住空地中央的金钱鼠，后者恼羞成怒，连忙招呼蛤蟆精护卫队，“你们都给我上，把那个小东西抓回来，闹事者一并带回去交由总管大人处置！”
看热闹是一回事，动手是另外一回事，片刻前还叽叽喳喳的人群瞬间退开到几丈开外，小女娃见到方才义愤填膺的叔叔大婶，此时却一个个的目光闪烁装傻充愣，瞬间感觉心灰意冷。
“不怕的啊，”红毓弯下腰拍了拍女娃的小脸，笑道，“有姐姐们呢，别怕哈。”
绿荷子从包包里掏出一枚帮帮糖，塞到女娃手中，鼓励道：“姐姐自己做的糖糖哦，尝尝吧。”
见到糖果，黄丢丢不淡定了，对着老五哇哇大叫：“小绿带了糖怎么不分一块！偏心！”
眼瞅着蛤蟆精攻了过来，橙璧甩给黄丢丢一句“你有点出息行不行！”就和缥缈雪迎了上去。
黑焰点头附和，“听到了吗，姐姐们让你长点出息！”
黄丢丢撇撇嘴，表示不认同，“伦家也想过用什么来打蛤蟆，蛇么？要不我召几条蛇出来试试？”
噗嗤，紫菀笑出声，“你别了，真整几条蛇出来，阿璧一定会先弄死你。”
丢丢对着黑焰示威性地嘟嘟嘴，那意思就是，看吧，不是我不行，是大家都不让嘛。
黑焰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吐出??她决定还是去参观战局吧。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橙璧、缥缈雪一人一脚踢翻了最后两只蛤蟆精，金钱鼠见场上的护卫队一个个被凑得四脚朝天，不由得大惊失色，“你??你??你们想干什么??”
缥缈雪露出痞痞的笑容，“你猜呢??”
金钱鼠猛地双爪护胸，大叫，“非礼啊??”
“????”
橙璧上前拽住金钱鼠衣领就把他给拎了起来，声音中满是讥讽，“前方带路吧，鼠爷，也让我们姐妹去玉矶阁长长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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