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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你的曾经


要是真对福佑堂进行一个底儿朝天的剖析,只能说它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戏班组织。

        从第一代祖师开始在街头摆起卖艺杂耍摊子而在一众同行里出头、迅速得到追捧时,福佑堂就已经注定会在几十年后大周从未有过的天下大乱之中,寻找到自己在其中借争上游的机会。

        福佑堂在刚刚买下自己于大周天下的第三所戏园,第五代传人,也就是泉岳、张晓茫他们师父的这一代人,数量已经突破到上百人,于是他们之间逐渐开始掀起了分园的风波。

        在四代班主病逝后,张晓茫的师父袁向英是其中为数不多的愿意坚持守在主园里陪伴一众剩下老先生、老师叔的成绩还很出色的五代传人。

        那时九州纷乱刚刚迭起,皇室凋零、时局不稳、人心惶惶,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时代的开头时间,袁师父带着泉岳这一众刚收的徒儿在纷乱的世道上拼搏卖命,这才保住燕京的主戏园不被分赃衰败,那段日子实在是吃苦得紧。

        就比如泉岳所在的武生班子,人员寥落到连烧饭的菜油都分不得一桶。那年代愿意进来学戏的人可谓是屈指可数,为了占一头军饷,连十几岁的小子都要去街头衙门报名乡兵,用这种方式养家糊口。

        好在袁师父守清正义,绝不会为了延续香火而做什么坏勾当,也正是这点子乱世之初的人品,被二里外燕京米店许家的小女儿看上了,一定要招他入赘。

        “我师父当然不可能入赘,否则这一大家子家业,谁来挑担?”泉岳看着地上的砖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但他也不会辜负许家姑娘的爱意——我师娘当时为了我师父差不点儿都要跳河了。所以师父只能冒着大雨去许家门前下跪,求他们把小女儿嫁给自己,这就是我师娘了。”

        在袁师父娶了许师娘之后,不仅要经营戏园,还要帮着打理米店的一系列生意,忙得分身乏术。不过还好许师娘家境殷实,带来的钱财足够戏园撑下去,日子就勉强这样过。

        “然后呢?”我托腮,听得聚精会神。

        “然后……我师娘有了喜,生下了他们的独子,袁程昭。生少堂主的那时,刚好为了借着这股子喜气,又招来一批学生,其中就有当时差不多十二三的成哥儿。”

        “他的家人呢?他怎么会来这儿的呢?”正问到了关键处,我双眼放光,期待着听到一些能与我内心期盼隐隐重合的消息。奈何我只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泉岳努力地回想,只摇了摇头。

        “我在看到成哥儿之后,已经是他们拜完师的半个月之后了,那时为了武生班,我东南海北地没少跑,堂中有师父,我自然不能细枝末节到那种地步。后来我有问过师父,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这些孩子都是好苗子,正应好好培养才是,将话就这么给褶过去的。”

        “那你问过他吗?”

        “后来问过吧,很久之后有一次,园子里的师兄弟们给他过生辰,我顺嘴问了一句,成哥儿,怎么这么多年都不回家看看。他只说,自己不太记得回家的路了。当时战乱纷争、硝烟正浓,能在这世上有口饱饭吃就不错了,何况当时园内许多师弟、仆人、杂工的家人都已经四散了,该死的死,该失踪的失踪,大家都把福佑堂当成自己的家了,没有谁会想着回外面去,那时把还活着的家属带进来的倒是许多,我还为了安置变多的那些口子专门去衙门户籍所跑了一趟,不然师娘家的米会被吃空的。”

        “那他现在……也算是孤儿了吗?他的家人没有过来找过他吗?”我听泉岳转述出的“不太记得回家的路”这句话,突然感到万般悲从中来,心口有一种一边发涨、一边不断晕开的悲痛。

        “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的,一次都没有。”泉岳低头叹了口气,“不过还好,成哥儿来到园子里之后,一门心思努力练功,他一看那些我们用来吃饭的玩意儿就爱上了,我们只是用它们糊口,而他是真的把它们当作有生命的灵物去学去用。不知道您是否听说过,他成角儿之后,从台上摔下来那一次?”

        “这我还真听说过。”是在那日从天然坊出来后,在茶楼中听见茶客们谈论的。

        “那日,他腰上留下的那道箭伤,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起他腰不好时候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成名一定好吗?我不懂,生来我就站在血缘的高墙上,但也陷于名声的深渊里。

        泉岳听我问起这道贵妃腰上的箭伤,愣了几秒,口齿之间有些许犹豫,长叹一口气,“唉……那是五年前的事儿了。那段时间我没有跟着去乙昭,但我在燕京也听说了……他中的那种毒,毒性狠厉,一旦中了,即使能够救回来,身体余毒也很难真的清理干净;即使身体能把余毒净化干净,这寿命也得将近折半……”

        “因为什么这样对他?”我追问,眼中满是压抑着的怒火,就快要喷薄而出。

        泉岳见我如此在意,反倒不再过多言语这件事,看上去像是没参与其中的过程所以无可奉告,但我总觉得他有所隐瞒,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我的第六感。

        “那,再后来呢?”我也没有过多强求,某些事发生了总归是有它的道理,如果还很重要,日后我会知道。

        “再后来,他腰上的伤好之后就想尽可能地返回演出,但是忌惮他的人原本就多,从前的观众怀疑他的也有。那段日子说他不消沉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是咬着牙撑到了今天,到他接到皇宫中帝书的密令叫他以后宫身份潜伏到南朝去……其实,我们认识将近二十年的这些人都明白,他哪里是那个能作间谍的性子?但圣命难以违抗,帝书一定要挑中他,即使想逃也逃脱不了。”

        差不多全部说完了,泉岳安静下来,看向我的双眼,我竟从这位大师兄的眼中,看出了某种欣慰。

        “我们这一代刚好碰上了皇……不,是冯氏的操控,很多情况下都危机四伏、无法脱身。我们的身边只有彼此,根本没有其他知心的人。就好比,除我在前年成了亲之外,其他现在牢里蹲着、城外等着的那些老爷们儿,都还没有对象,即使是有了也不敢多动作,外面人都玩笑我们是和尚庙……可这两年,实在不好过啊,成哥儿他更是这样——我就没见过他有多顺的时候。”泉岳说到兴头上,见声高起才觉得不礼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看得出陛下是真心待成哥儿,那我们也放心了,这两年重病缠身的师父也会放心的。如果,陛下有时没事的话,可以自己试着探求一下他的内心,或许他是比我们谁都孤独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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