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初来乍到

【二】

        我和大姐姐迎上前去，神色恭敬，屈膝朝刘夫人施了大礼道：“给刘伯母请安。”

        那刘夫人面容温和，眉眼里皆是笑意，听见我二人的问安，即时伸出温润的手心将我二人扶起。

        道：“好孩子，都快起来。这原是我们头一次见面，不必行如此大礼。你刘世伯和你父亲，我与你母亲都是旧识了。今日燕王府的王妃请我过府一叙，正好路过你们府上，就顺道过来看看。”

        大姐姐微微屈膝道：“给伯母请安是应该的，还请伯母原谅我们姊妹礼数不周之处。原该我们陪着母亲去府上拜访的，奈何舍妹刚到长安就生了病，如今还倒要劳烦伯母亲来，实是过意不去。”

        薛氏拍了拍大姐姐的手，目光在她身上都逗留了会。

        道：“婉仪我是见过的，陈大人夫妇教导有方，女儿们个个这么出色，别人家的孩子竟是一个也比不得。”

        我听罢心里暖暖的，方觉得刘家伯母除了脾性温和以外，又添了几分平易近人，不觉间对这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多了几分好感。

        大姐姐微微一笑，谦卑道：“伯母谬赞了。我们姐妹能得夫人垂青，也是三生有幸。”

        薛氏转头上下打量着我，面容依旧十分和悦，关切道：“如今身子好些了吗？”

        我轻轻点头，应道：“好多了，多谢伯母挂怀。”

        刘夫人叹息一声道：“我膝下没有女儿，只有两个孽障。今日见你们姐妹十分投缘，病好了以后要常来我府上坐坐，与我说说话才好。”

        大姐姐又微微屈膝，应承道：“伯母只要不嫌弃我们姐妹愚笨吵闹，我们求之不得呢。”

        刘夫人笑容越发明朗，仿佛这春天到了，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

        忽然想起了什么，蓦然转身朝身后瞧了瞧：“绍儿呢？”

        话音刚落，便见一红衣少年从人群中蹿了出来，笑了笑：“母亲，我在这呢。”

        刘夫人嗔了他一声，一把抓过他的手道：“在家中疯玩就算了，怎么到了外面还要胡闹，还不过来见你姐姐和妹妹？”

        红衣少年目光如炬，撇过来的同时，我正好也在瞧着他，不正是刚才桃花林里站着的那个少年吗，果真是外客到访。

        母亲曾隐隐提到和刘世伯家的亲事，如今我已经八岁，虽说依旧顽劣，却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孩童，也晓得结亲是什么意思。

        据说他比我大五岁，在国子监读书，如今在学子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翘楚。

        却不曾想过竟是这般眉清目秀，丰神炯意，我心中暗暗赞道，静山汉王的后世子孙果然风姿卓越，到底是出身名门世家。

        他双手抱拳，半弯着腰，又悄悄抬头瞧了我一眼，道：“容儿妹妹。”

        我心中暗暗笑他木讷，怎么堂堂的尚书府公子连问礼也不会了，只顾叫妹妹，这里还有姐姐呢。

        再说谁是他妹妹，我上无兄长，只有一个姐姐，下只有一个幼弟，还没有人这么称呼过我。

        忽然记起他在湖边盯着我的情形，和现在呆头呆脑的样子倒有些像，故而觉得他可能天生有些呆滞。

        先前外人传说尚书府家的小公子聪明伶俐，外貌英俊，依我看除了相貌英俊颇为符合传闻，聪明嘛还不如延朗弟弟。

        可见传闻不能尽信，我又何必跟一个呆子计较。心里的不悦便减了大半，于是微微欠身还上一礼，作罢。

        正说话间，屋外来人提醒刘伯母，说该启程去往燕王府了。刘伯母只得携刘绍先行告辞，临走时送我和大姐姐一人一串香珠，两对玉镯，和一副金项圈，说是见面礼。

        给母亲过目后，母亲让我们收起来。这些年，凡是我和大姐姐接收的赠礼，母亲总是让我们自行保管。说是以后于料理家事上有助益，我让燕绡将东西收了起来。

        闹了这么会，肚子已经十分饥饿了，于是午饭时分多吃了碗粥。母亲见我胃口不错，也终于安定下心来。

        刘家，尚书府。

        绯色的锦榻合着柔和的光线，泛着凌波点点，照耀着室内一片祥和。

        刘夫人刚从燕王府回到家中，刘绍正坐在榻上陪刘大人夫妇用些点心。那刘承锡今日部里比较空闲，便早早地回来了。一家人坐在室内，说着家常话。

        刘大人问道：“今日见过蓉儿了？”

        刘夫人往儿子身上瞧了瞧，笑道：“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虽说才八岁，模样已是十分难得。况且知书达理，聪明伶俐，十分讨人喜欢呢。”

        刘大人点点头，道：“怀漩兄为人正直，才华横溢。他的女儿必定是好的。”

        刘夫人道：“陈大人教女有方，尤其他家大闺女，更是出类拔萃，十分的会说话，若不是指给了太子，与咱家绍儿倒是更匹配些，年数也相当。”

        刘尚书道：“仪儿那孩子从小跟在公主身边一起学习，教养姑姑皆是出自宫中，品性自是难得。蓉儿才八岁，听说来到长安又大病一场，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刘夫人道：“若是咱们膝下也有这样一双乖巧女儿，也不至于日日闹心了。”

        那刘绍吃得差不多了，听着母亲的话忙道：“如今还没进门呢，母亲就如此偏袒别人，嫌弃孩儿了。要是进门了，母亲心中还有儿子吗？”

        刘夫人呵呵一笑，打趣问道：“怎么，不喜欢你容儿妹妹。要是你不喜欢，便让你父亲回了这门亲事就好。”

        哪知刘绍立刻跳起来道：“谁说儿子不喜欢了。”

        刘大夫夫妇二人听罢相视一笑，这个十三岁的儿子快到弱冠之年，再等等也该议亲了。

        又将养了几日，我身上终于大好了。

        祖母说长安的牡丹花会将要结束了，也不枉长途跋涉来长安一趟。这些日子里精神焕发，时常笑得合不拢嘴，她老人家最是爱花之人，一生之中最开心的事莫过于看花了。

        和长安的贵老太太们叙旧拉家常看花展，忙得不亦乐乎。每次回来都要滔滔不绝地谈论那花如何的鲜艳娇美，偶尔大姐姐还会跟着附和两声。

        听得我心里痒痒的，只央求母亲带我去瞧瞧那美轮美奂的牡丹是何等风采。

        祖母说那花都快谢了，不如正娇艳时好看，还是别去了，免得又吹了风，倘若得了寒疾又该难受了。

        我放下筷子道：“花谢有花谢的美，况且牡丹是花中之王，难得来一次长安，又遭了罪，不去看看孙女这病岂不是害得太冤枉了？”

        母亲见我执意要去，也无可奈何，便答应了带我去看看。

        这天天一亮，我便在燕绡的呼叫中起来梳洗。罗伊给我拿了一件红色服饰出来。我摇摇头，吩咐她给我拿件素点的。

        罗伊说我穿红的好看，还是穿红的吧。我一边挑选着玉佩一边淡淡道：“不过年不过节穿这么红干什么，太喜庆了点，拿那件青色罩帛披的就好。”

        罗伊道：“上次刘家小公子不就是穿了一身红吗，看起来挺精神的。”

        经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刘绍穿红衣的模样，身姿挺拔，精神焕发，确实好看，彰显的一表人才。

        只是我自己更喜欢素雅的服饰，奈何祖母总说小孩子家家要穿红着绿的才好，这才做了几套颜色鲜艳的衣服放在柜子里，也只是偶尔才穿上一回。

        我挑了一块双鱼佩，系在腰间上，和着一身青色水云长裙相得益彰。

        用过早膳后，车马已经停在门外。给祖母请过安，母亲才带着我和大姐姐还有延朗弟弟出门。

        病着的这些日子连门也不曾出过，每日待在后宅里和江南也无甚区别。仿佛是关久了的小麻雀，终于被放了出来，这会心中欢喜异常。

        也不知是走到了哪里，听见马车外面纷纷扰扰十分嘈杂的声音，于是悄悄掀起车帘打量起外面的景象。

        路上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不少马车穿梭在路中央。街边贩卖的商品琳琅满目，吆喝声此起彼伏。

        我感叹道，天子脚下果然繁华，这里热闹不说，许多玩的用的我都没有见过，心里悄悄思量着下次经过这里必须采买些带回江南玩才是。

        头顶一阵燕雀飞过，苍茫的天空上划出一道细细的痕迹，很快又归于平寂。

        双目不经意间瞧见远处有座大宅，那外墙巍峨连绵，门前两头石狮子十分的气派，更有重重官兵把守，这阵势倒像是哪个皇亲国戚的府邸。车马经过门前时，金漆牌匾上赫然镶嵌着“柳府”二字。

        我心中一惊，原来是他们家，果真是气派到极致。

        放下帘子，正经威坐，车马行至半个时辰左右终于停下了。

        燕绡打开车帘，扶着母亲先下了去，接着又来扶我，我左右瞧了瞧，见也没有旁人，于是玩心大起，弹开燕绡的手，纵身一跃便跳到地面上了。

        母亲见状斥了我一声道：“四儿，太没规矩了。”

        我嘿嘿两声，娇笑道：“又没人瞧见，母亲不必担心。”

        这里哪有什么人，我左右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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