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姹紫嫣红
【一】
她老人家无奈地摇摇头，似乎总是拿我没办法。心里只道这个四儿，玩心太重，有时机灵活泼的过头，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哪里晓得母亲心里还有这么多小九九，直催促着母亲快点走。
进了牡丹园才发现这里分为东西两部分，并且是重重隔开的。西边是百姓观赏游玩区域，东边是达官显贵来往的地方，更有京兆府尹的人把手，一般人不能随便出入。
母亲带着我们去了东边，只是一路走来这里空荡荡的，显然是没什么人来了。
祖母说得对，花都快凋谢了，要看的早就看完了，哪还有人来。不过这样正好，便宜了我和大姐姐，正好可以写诗作画，无人打扰了。
一进园子就有股浓郁的花香飘过来，放眼望去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数不尽的各式花朵，姹紫嫣红宛如五色花海一样。
我还是头次见到这么多牡丹花呢，一眼望去，壮观又美丽，感叹这花中之王的名号果然半分不假。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心上前摸一摸，这牡丹花的叶子和菊花叶倒有些相似，稀疏的掌纹，根根线条清晰明亮。
那微红的花瓣一层绕着一层，中间吐出的黄色花蕊仿若在翩翩起舞一般，只怕和仙女的舞姿也相差无几吧。
正神游间，恍惚听见母亲和谁在打招呼，一回头竟是刘家伯母和几位贵妇人。大约是我看得太认真，丝毫没有听见来人的脚步声。
这才松开手，和大姐姐并肩走过来问安。
这是我们第二次相见，便没了第一次的拘束感，场面也轻松自在了些。刘家伯母身后还有两位夫人，看她们的穿着打扮十分讲究，身份怕是不低。
果然，刘家伯母指着身边一位绿衣打扮的夫人道“这位是臻王妃的妹妹叶氏。”
我和大姐姐福了福身，见礼。
刘伯母又指着另一位衣着华贵的夫人道“这位是柳二夫人呢。”
说起这位柳二夫人与我家有些渊源，她家三弟就是江南知州柳江左，与我父亲同在江南为官，赫赫有名的江南孙霸包庇一案，他可是首当其冲，只可惜圣上念着他家祖上功劳，批了个不予追究，他的女儿柳琴若和婉仪大姐姐是要一起嫁入太子府的，有这关系在里头，我们也不敢怠慢。
我和大姐姐一一行了礼问安。
臻王妃的妹妹叶氏笑盈盈地从袖袋里拿出两个荷包，道“匆匆忙忙的出来什么也没带，不曾想遇见陈家两位姑娘，倒是天仙一般的人，比这花还好看呢。这两个荷包是番邦贡品，前几日进宫太后赏的，香味奇特。如今我便借花献佛送给二位姑娘了，也算咱们有缘。”
我和大姐姐对看一眼，这么贵重的物品们都不敢接，大姐姐福身道“这香囊太贵重了，小女们平庸至极，怎敢受此大礼？”
叶氏呵呵一笑，拉起我二人的手道：“受得起，受得起。这原是太后赏的，我不过是看见两位仙女想要借花献佛罢了，我是个不懂香的人，留在我这里也是可惜了。”
见她如此说，又有母亲点头示意，我和大姐姐便不好再推脱，就收下了。
柳二夫人见此情形也笑呵呵拿了两个小金鱼出来，赠与我和大姐姐，道“以后都是亲戚了，要长来长往才好呢，得空也去我府上坐坐。”
她意有所指，瞧的大姐姐脸色绯红，只得低头道谢。
几番言语后，母亲和几位夫人一起去品茶了。大姐姐也带着延朗弟弟去休息，就剩我一个人无所事事只管四处闲逛。
画也没作成，诗也没写成，我无精打采的顺着围墙溜达。
忽然听见哪里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我默念了遍，想起这是诗经里面的句子。这里牡丹花开，美轮美奂，宛若洛神出水，气质浑然天成，这绝句和眼前的景色倒是相得益彰。
只听那边有人继续道：“这画得不错，再提上这句，简直绝了。”
又有人提道：“仿若云兮，温润如玉。凄离别兮，红衣浅复。”
我默默品了品，觉得一般。
只听有阵熟悉的声音接道：“绿玉静搁处，花心愁断肠。”
似乎有人赞道：“这句放在画上，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花心愁断肠？我默默念了遍，倒是不错。
仿佛是那少年暗藏着心事，无人诉说，无人知晓，心肠郁结，千回百转。
我手扶着花叶，倚在花丛旁，细细品味着这两句，一时忘了走。
正思忖间，忽见刘绍站在不远处道：“容儿妹妹！”
他笑容可掬，一身红衣，也不知是被花朵映红了身影还是他的身影映红了花朵，总之站在阳光下绚丽夺目地让人移不开眼睛。
那渐行渐近的身影格外清爽，一口大白牙笑起来干净明朗。清澈的眼神中乎闪着难以言表的喜悦，大概他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我。
听着声音着刚才那句诗词应该是他提的没错，词藻清晰，文风新鲜，看样子是喝了不少墨水。
“容儿妹妹。”转瞬间他已经行至我身旁，低头俯视着我，又唤了声妹妹。
我这才回过神来，对这称谓有些反感，嗔了他一眼道：“谁是你妹妹。”
说完转身朝别处走了，想着绕过围墙根去看看那边还有什么新鲜花没有，此时我独自一人也怪无聊的。
他见我掉头走了，连忙跟着身后道：“容儿妹妹，等等我。”
我闻声加快脚步，生怕他跟了过来，傻里傻气的，谁是他妹妹！
没走几步，我见前头有间别致的雅园，看起来分外精致，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门前还站在太尉府的人，似乎那刘绍刚才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我正想过去瞧瞧，刘绍却一把拦住我道：“容儿妹妹不可。”
我见他面上一本正经，心里也跟着打鼓，刚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疑惑道：“有何不可？”
只见他低眉一笑，道“此间是男子们玩乐闲聚的地方，妹妹去了怕是要污了眼睛。”
我道：“男子能玩，女子怎么不可以，我偏要进去。”说着就要往里面走！
刘绍急忙拦道：“太子和几位王爷正在里面，妹妹贸然闯进去，怕是冒犯了太子威严。”
我心下一惊道：“太子不待在宫中，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牡丹花虽好，也快要凋零了，再说皇宫里什么样的花没有，不至于是来这里赏花的吧。
刘绍：“容儿妹妹有所不知，太子平日里喜欢作画，每逢初八都要叫上一些舍客出门，今日碰巧来到了牡丹园，众人偶尔兴趣来了也会提上几句。”
瞧了瞧门前，难怪会有太尉府的人把手，再想想今天可不就是初八吗。
我迈出的左脚又收了回来，瞧着他道：“看来你也是太子的座上宾了？”
他呵呵一笑，也不言语，拉着我的衣袖悄悄离开了。
边走边道：“里面除了太子还有暮凉王和楚王，都是当今太后心尖上的人，尤其是太子，他可是你将来正经的姐夫。”
我点点头，大姐姐要嫁入太子府已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这太子生的是什么模样，为人脾性怎样，将来大姐姐嫁过去又能不能顺心？
此刻大姐姐也不知道她和太子也就隔了几步路的距离吧。
我叹了口气，有些无精打采，诗也作不成，画也作不成，真是没意思。
只得找了个凉亭小憩一会，这凉亭坐落在花丛里，四面围满了花，有些安静得出奇。
离了人前的喧嚣，这会就连空气都显得愈发宁静。
刘绍挨着我边上坐下道：“为何容儿妹妹总不爱理我？”
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那日在我家后花园你为何一直盯着我？你可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刘绍哈哈一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个，那日听见你们主仆对话，大病初愈的你，可不就是个活脱脱的病西施吗？所以我就情不自禁多看两眼，父亲说妹妹以后也是要嫁给我的。”
我嗔道：“谁要嫁给你了，看你这呆头呆脑的样子。难道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以后是什么状况还不知道呢。”
他忙道：“妹妹可说不得这话。”
我见他说话没个正经，傻里傻气的和初次见面一样，也不想再搭理他，只闭着眼睛歪头养神去了。
大约他在旁边也无所事事，只听他看着花默默道：“瑾年花开独三季，倾城颜色冠芳颐，北风吹落花满地，陌上粉黛亦怜惜。”
我虽闭着眼睛，耳朵里却是听得真真的。心里暗赞，这首赞美牡丹的诗作得不错，虽没有提及牡丹，却句句是牡丹，韵脚也压的不错。
我和大姐姐原本是要来和诗的，因为遇见刘夫人一行便搁置了。此刻见刘绍张口既来的诗句也按捺不住想要试试。略微思索一会，心中便有了一首。
我道：“我也有一首，你可要听听。”
他饶有兴致道：“妹妹快说。”
我便也不客气道：“梨花先雪别如斯，花相并蒂滕连枝。春来百花尽争时，独有牡丹占天姿。。”
刘绍面露惊讶，点头赞道这首绝不输他刚才的那首，甚至比他作得还要好上几分。
“春来百花尽争时，独有牡丹占天姿。”他细细品着这两句，面上满是惊艳之色。
只道：“太妙了，妹妹有大才。”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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