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速之客
抱着脑袋唉声叹气涂完了人像，我就去往堂厅里找凌霜和老董。
孰料厅里除了他们两还有另外一个人，年纪看来与凌霜相仿，窄袖左衽的外族打扮，却长着一张十分汉族的脸，而且脸色白得出奇，怎么看怎么像涂了粉。
我抓着草草卷起的画纸，正在半掩的门外犹豫着该不该进去，却听那男子朗声说道，“小妹与大人同承太妃膝下，相识多年，较之我这个长兄，小妹倒与大人情谊更加笃厚。这次无论如何，还要请大人设法帮忙……”
咦？我一听耳朵简直就支楞起来了，什么意思？难道凌霜还有个青梅竹马？
咬着手指在外头想了一会，我决定稍安勿躁再偷听一会——兴许是老董的青梅竹马也不一定。
“不是不帮，”凌霜答道，“只是我身份尴尬，有心无力。”
那褐衣的男子一听这话，蓦地站起，我唬了一跳以为就要打起来了。谁知道这货和我一样没有节操，竟然一敛衣袍……眼看就要跪下去。凌霜老董慌忙一左一右搀住，那男子因紧盯着凌霜颤声叫道，“大人……”
我简直目瞪口呆，不由在心中赞叹这个欲说还休的表情、这个颤抖的尾音俱是恰到好处感人至深，只恨没有随身携带纸砚，不然实在应该记录下来不时揣摩学习。
凌霜想来也是被这一招震慑住了心魂，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话，待扶那男子回头落了座，方才微微点头道，“吴太守说的事，我都记在心上了。我不能许下妄语，然而必会多想办法通融，请礼部尚书们发声。”
“得了你这一句话，我也就放心了。”那姓吴的男子悲悲戚戚地道，“我流离在外这些年，没有一天不在思虑着家乡，大人那日来接我归国之时我仍恍然觉得身处梦中一般。伏一回来，遇着小妹如此大事，自己却和废物一样出不上力，只能四处求告受尽白眼…”
他说着，做了一个拿衣袖揩眼的动作。
“这么大个男人怎么还哭起来了…”我内心不太愉悦，不自觉嘀咕出了声。
厅里的凌霜突然猛地一拍桌子，“温漓，干什么呢偷偷摸摸！”
我吓得一抖，手里边的画卷也掉地上了，正想伸手去够，那画卷已经提前叫人勾起来了。
“哎哟，没想到这儿还有这么一位美人儿，唐突了佳人，不好意思。”见了我，那吴姓男子的画风却是一变，一边帮我拾了画卷一边献殷勤道，“这丹青可是小姐所绘？！哇，真真是栩栩如生，笔力非凡哪！在下乐阳太守吴兴，不知姑娘芳名？”
我警惕地望了一眼凌霜，他点点头。我便实话实说了。
“温漓见过吴太守。”我草草给他行了个礼，接过来那画就往里走，不料他又跟了上来问个不停，“姑娘年芳几何？府上何处？到此所谓何事？”
我实在烦了，拿手一指凌霜，“年纪不小，成国来的，为什么在这里问他，他现在在包养我。”
凌霜的脸一下变得更黑了。吴兴干咳了两声，道，“原来是这样的，我说这偏远南郊，哪里会有寻常人家的姑娘，原来是大人金屋藏娇……”
“别听她胡说，”凌霜道，“年纪不小是真，成国人也不假，被我包养…”
他说到这里陡然梗住了。我斜眼看着他，心想我们这扑朔迷离的关系他一时竟也找不到比“包养”两个字更贴切的形容词了，不由“哈哈”笑出了声来。
凌霜瞪了我一眼，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那吴兴却也“哈哈”着道，“大人与在下年岁相仿，却一直未有聘娶，如今得了温姑娘，想来太妃心头一块大石也要落了地，吴某是要与大人道一声喜了——时候不早了，我还有几个朋友要会，就不再叨扰二位，先行告辞了。”
说完他真的拔腿就跑了，老董在后头跟着叫道，“吴太守慢些走！我送你！”
吴兴自挥了挥手，道，“不用不用。”老董仍坚持要送，两个人拉拉扯扯地走远了。
“这人话真多，”我撇撇嘴在椅子上坐了，说，“不过看起来大概是个好哥哥。”
“有你话多吗？”凌霜仍然黑着一张脸，“论胡说八道的功夫，十个人加起来也不及你万一。”
“哪里哪里，谬赞了谬赞了。”我干笑着，将手里的画递给他，“喏，画好啦，要不要看。”
他接过去看了几眼，随口道，“还不错。”
“只是还不错？！”我瞪眼，“我可是全成国最会画人头的一百个人中的一个了，不信你去问问！”
他一副哑然失笑的表情看着我，倒把我看得不自在起来。
“不信算了，这张并不能代表我的最高水平。”我讪讪道，把那画又从他手里抽回来重新卷好，“明天再给董叔也画一张。”
他低头给自己倒了茶，不再搭腔。我想了又想，开口问他，“那个…你们说的小妹…是谁呀…”
本来我还想问加一句“跟你什么关系”的，想想不太妥又咽回去了。
“问这个做什么？”他抬头很快地看了我一眼，但是也没有什么明显不悦的表情。
“随便问问嘛，嘿嘿…嘿嘿嘿，不会是你的什么青梅竹马之类的吧。”
“你为什么笑得这么猥琐，”他端着茶杯，摇头说，“不是。”
“咦你撒谎！”
听见我这么一叫，他手下一抖，差点把杯子都摔了。然而他很快控制住了，把杯子推回桌上，摇头道，“没有说谎。”
“你不知道画人像最重要的一个素养就是察颜观色吗，”我鄙视地“哼”了一声，“一个人的个性、喜好、过去的经历全都会反应在容貌上，心内当下的反应也会反应在神态上，别觉着骗我容易。”
他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屈服说道，“好吧，那算是。”然后他顿了顿，又补充说，“不过她已经嫁人了。”
“啊…啊？”
我本来还想深入八卦一下诸如“你们认识多久了”“现在还经常联系吗”“她什么出身什么性格””她漂亮还是我漂亮”之类的问题，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一句，搞得我反而不好发挥了。
“说完了，去吃饭。“他接着说道，明显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好啊好啊，又吃饭了，好高兴哦，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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