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禽兽起来连我自己都怕
我后来知道那个带走我的少年是庆国六亲王黎邪刚穆，那一天刚刚参加完他十五岁的成年礼——在猎场射死一只猛虎，再就着鲜血喝掉十碗烈酒。
我被丢到他房中时他仍旧是晕乎乎的。说我镇定不惊恐那是假的，这魁梧的异国小子力气大得惊人，他扑上来抱我的时候我听见自己浑身骨头都在“咔咔”响，惊悚得要命，有个声音一直在心里说完了完了这次逃不过一劫了。
“殿下，殿下……“我强忍着骨头都要碎了的痛楚，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喝的有些醉了，不如我为你先倒杯水来吧。”
他并没有对这个建议表示出什么兴趣，将我抱起来扔在榻上。我反应还算敏捷，在他再度扑上来前滚了下来，从旁边的桌上倒了水，盈盈递给他。
“不喝！”他挥手打掉杯子，仍只上来拉扯我。
我的战斗力实在是不行，被他震得眼冒金星。热气混杂着酒气不断地冲在我的耳畔和脖颈，我就势抱住他，抚摸着他的头发，又问，“成国有一种秘制熏香，闻上一点就能让男人强壮持久，殿下愿不愿意试一试？”
“不试！”
我叹口气，警惕性还挺高不上套啊，那看来只能豁出去一搏了。趁着他继续拉扯的时候我偷偷摘下头上的木簪，将头拔开，困难地把里面的粉末含进嘴里，然后反身轻轻将他推下，居高临下地……准备吻他。
一声刺耳的开门声却恰在此时传来。一个声音冷冷地喝道，“刚穆！”
身下那少年一惊，一手推上我胸口就把我掀了开去，他说的那句纥骨语在下不才恰好懂得。
他惊叫了一句，“三哥？！”
后来的事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因为我被他猛地推了这一下后……直接把那一簪子干曼陀罗粉，全咽进喉咙去了。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鞋湿，可算把自己药倒了……这是昏迷过去前，我最后的一个意识。
再次醒来时透亮的窗户告诉我已是白天，这间房间却不是昨晚同一个。我坐起来，环视了这屋子一圈，除了挂在墙上的两只巨大羊角颇有异域风情，这间黑木白梁的房屋布设还挺古色古香的。
一个年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大婶正拿着个抹布擦窗下书案的灰，回头看见我睁眼了，急忙又退了出去。
我听见门外传来了两个声音的对话。
一个说，“她醒了。”正是刚才退出去的那位大婶。
另一个说，“好，有劳萧婶了。”
我听到这个声音登时打了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我赤脚跑到门边拉开门，赫然看见一个全身素黑鬼一样的人影站在门口。没错，我猜的方向大抵没错，只是很明显，对于他身份的猜想，我的思维还不够大胆。
“是你。”我看着他，却想不出来现在这个情况应该配合什么样的表情，久别重逢的喜悦吗，肯定不对，国仇家恨的愤慨吗，好像又有点过了。
那个大婶显然因为我披头散发目露凶光地冲出来而吓了一大跳，他倒很镇静，轻声跟她说道，“萧婶，你去看看老董回来了没。”
那大婶点点头，又瞟了我几眼，很快地走了。留下我们两个人站在房门口互相凝视。
“我……我知道了。”我想了很久，一时千头万绪都链接在了一起，竟然连做出个表情都异常吃力，最后只得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凌霜，不，我猜你大概是叫……黎邪桑凡？”
“桑华，黎邪桑华。”他低声纠正，脸上竟一阵发白。
“所以你的确是庆国的奸细。”
“是。”
“你的伤会让你败露，所以你选择躲在那个地方。”
“是。”
“你识破我身份的时候就打算好了，带上我，一旦成国的人追到你，还可以拿我当挡箭牌。”
“不是。”
“那是什么？！”
“地上凉，你先进去穿双鞋吧。”
我低头望望自己的脚趾头，和他又僵持了一会，意识到他的建议有道理，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态度回到床边套了双便鞋。他跟着走了进来，好像在思考什么，很久才说，“我找了你很久。”过了一会，又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丢下我一个人走了，还是对不起把我弄到这里来了？”
他好像又想了一会，却仍只摇摇头，说，“对不起。”
他好像又瘦了一点，肩头上一块不知道哪里剐蹭来的白灰，风尘扑扑的样子。他说对不起的时候眼睛一直望着地面，不敢看我。
在我的意识做出反应前，我的身体已经提前开始行动。
“温漓……”他意外地僵直了一下，终于回应着低头搂住我。
我在他怀里哭的昏天黑地死去活来，至于为什么反应这么过激，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我其实想问他到底在我国捞到了多少情报，也想问他会不会想办法送我回成国去，还想问他愿不愿意干脆娶了我一步到位算了。但是千言万语梗在喉上，最后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就只有眼泪扑簌不已，把他的衣襟都打湿了。
他叹气，扶我坐到床边，又掏出帕子为我擦眼泪。我伏在他的肩头，一阵阵地哽噎。
“你就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他道，“方才那位萧婶是老董的内人，你想吃什么直接嘱咐她便是。”
“嗯……”
“我无权无势，若是真正出了事情护不了你，自己行事要多小心些。”
“嗯。”
“可汗有意召你入宫，你怎么想？我知道以你的性格是不愿做奴婢的，但是……”
“什么？！”我猛地推开他，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的脸。
“昨晚……”他躲避着我灼人的目光，低声说，“可汗恰巧也在。温漓……我……”
“你什么意思？你们皇帝瞧上我了呗！”我退后两步，不小心撞上桌角，后背一阵刺痛，“还是说……是你自己盘算，要把我当礼物打包送给他，嗯？！”
“我没有想要把你当礼物。”
“那就是他自己瞧上我咯？！”我感到一阵凉意从脚上一直升到了头顶，“请问他是瞎吗？！！”
“你昨晚的样子真的很……”他仍然避开与我目光接触，似乎是在搜肠刮肚地想一个合适的词，“撩人……”
我恶狠狠地盯着他，他微皱着眉，通常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竟浮起了两片羞赧的红色。
“哦！”
我简直怒不可遏，仔细考虑之前已经一巴掌按在他的肩膀上。他没想到我会来这一招，一下没抵住直接倒在床上了。我扑上去咬他的耳朵和肩膀，他居然惊慌失措，连推开我都忘了。
“温漓！不！“他摇头，反应了一会终于想来格开我的手。
“你不是也觉得我撩人嘛，”我伏在他胸口冷眼看着他，“不然你脸红个什么劲，我还有更撩人的时候，怎么，你不想先试试？”
“你不要这样。”
他一把抓住我的两只手，用肩膀将我压制在床上，呼吸略微有点急促起来。
“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你说呀！”我瞪他。
“可汗恰巧今日便要拔营征西，在他返京之前，我们至少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他说，“我会想办法送你回成国，行不行。”
“你有办法吗。”
“我不知道。”他沉默了一会，放开了我，起身将敞开的衣襟重新整理好，走到门边，却没有回头，“你不要再做刚才那样的事，一方面我跟他们不同，不会把你当作俘虏玩物，另一方面，如果两个月后你没能走得掉……到时候对你我都会很不利。”
我望着他，把牙咬的格格响，出口却是，“你说的好有道理。”
“嗯…你多休息一下，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说完他就走了，我在床上呆呆坐了一会，又想了一会方才的对话，只觉得目之所及天地间都是无边无际的黑色，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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