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翌日清晨，鸟啼蝉鸣与往日并无不同，准确而言，没了人声遮盖，小动物们的声音更加鲜活，人类的末日仿佛并未影响它们分毫。
“准备出发了？这么早。”程映睡眼惺忪地看向正在穿鞋的林彤。
“嗯，要干的活多啊。争取多弄几辆车，有功夫还得收集些汽油。”
“学校里车倒是不少，可你们这么多人有多少会开的啊？”
“运气不错，拿了驾照的就有四个了，还有俩之前正在驾校学着，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凑合能开就成，又没交规，遍地丧尸撞飞了更好。江恺还说找几个胆大的现教，本来也没什么难的。”
“那倒是。”程映想起自己在美国念高中的表妹，连驾校都不用，就找了房东太太教她。一上午熟悉熟悉，下午就开车上公路了，不过表妹在和她视频炫耀的时候，也强调了下这是赶上她们学校在小镇，换到大城市她死活是不敢直接开上路的。程映走神片刻，又问道：“哎，你们从哪拿汽油啊？我不记得咱们学校还有加油站啊。”
“从别的车上取啊，前两天我们特意找了几根长胶皮管子，孙宇说他见过，一吹一吸就能抽出来一些。你们过会儿去体育馆？”
“嗯，梁鸥。。。欸？人呢？”程映另一侧的睡袋空荡荡地敞开着，幸好江恺他们昨天还领到一些生活用品，不然直接睡在地板上的滋味。。。呃，大概和隔了薄薄一层睡袋也没有太大本质区别，程映晃了晃酸痛的肩膀。
林彤一指梁鸥睡袋边上放包的地方，“去洗漱了吧，我刚看见她拎着洗漱用的那一小瓶水出门的。”
“哦，我们就去提醒一下，大概像你们说的，昨天乱糟糟的他们没仔细查过库存。”
“啧，也不知道郑校长他们怎么想的，堆好多空箱子。”林彤不满道。
“每天都有学生经手，领东西什么的，大概是怕过早引起恐慌吧，昨天那个管过物资的老师不是说了么，他们一开始还是希望大家能安心等救援。”
“也是。”林彤调整好背包肩带，向程映摆摆手，“那我走啦。”
“嗯，路上小心，祝你们好运。”
程映和梁鸥离开的时候在楼门口碰到了魏教授，她守在门口不知正琢磨什么，程映第三次打招呼她才回过神。
“出去啊？”
“嗯，昨天说好的，我们去趟体育馆。您没事吧？昨晚没睡好吧，看着精神不大好。安排值班的人呢？您回去休息吧，别再守着了。”程映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以往魏教授总是红光满面、干劲十足的样子，今早整个人却透着一丝暮气。
“没睡好，不碍事的。他们去拿早饭了，一会儿就回来。去体育馆。。。”魏教授怔忡片刻，张口似乎要说什么又放弃了，最后只是说了声：“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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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物资不足？这不可能！”赵峰和葛重岩几乎同时开口，眼睛瞪大，眉毛上挑，一脸诧异地看向程映二人。
程映皱眉，解释道：“我们和管物资的老师确认过了，不会有错。那些。。。”
“赵峰和我一块儿查过，昨天早上那些老师刚离开我们就去了。”葛重岩打断她，直视程映，语气肯定道。
“哦，我正要说，那些箱子是空的，当初就是郑校长几个人准备的。”
“太过分了！”葛重岩高声道，手猛拍了一下桌子。
“什么？！”赵峰扯了下葛重岩的衣袖，“走，我们快去查查。”
“对！”两人急慌慌地走到贵宾室门口，葛重岩又回头问她们，“你们一块来么？”
程映摇头，“不了，你们先走，我们就在楼下等着。”
听到他们下楼走远的声音，梁鸥问道：“怎么不跟去看看，你昨天不是觉得葛重岩很可疑吗？”
“物资肯定不够，跟着也是再看他演一场戏。”
“再？他刚刚？”
“他一早就知道物资不足的事儿了，又是装惊讶又是装愤怒的，也不知道要干嘛。”程映撇撇嘴。
“怎么说？”
“微表情，这个现在都烂大街的词你知道吧，不过有时候还蛮好用的。”程映透过落地窗看了眼楼下，赵峰挥着手臂似乎在找人，她指了下他站立的方向示意梁鸥。
“喏，多亏有他对比，不然也许我还看不出什么。一开始他俩都表现的很惊讶吧，但是赵峰的表情一闪而过，葛重岩，超过一秒的惊讶表情就不是真的出乎意料了。而且，你还记得他俩说的什么？‘这不可能’——这么急于否认，又不是在诬蔑他，我觉得他是在强调这件事他不知情。”
“紧接着，他又赶快提到他们清查过库存，关键是他把赵峰放在了主语最前，还强调了时间这种细节。在没搞清情况到底如何，他讲话的重点倒像是在撇清自己。他说话时还特意一直和我对视呢，完全不是在回忆，更像是早就准备好这套说辞。据说说谎的人喜欢直视对方，来确认别人是不是买账，他倒不是说谎，只是潜意识特别想强调自己毫不知情。”
“你这么说，让我想到赵峰听到空箱子之后的反应了。他是想要赶快去确认，葛重岩好像。。。他直接就接受这个说法了，只是生气。”梁鸥一边回想一边道。
“是啊，再说到生气，大嚷和拍桌子同步才是真正愤怒的表现，他是一先一后的。更别提临出门还惦记着我们，看着就不像是真着急。”程映顿了下，又补充道：“当然，我本来对他就有些怀疑，以上都是在此基础上的分析，有些可能过于主观了，不过，我还是很相信我的第六感的。”
“他怎么知道的？这怪怪的，是要准备干什么？”
“没准啥时候听到老师交谈之类的，要干什么我是死活想不出来。难道他知道以后就陆续偷走物资藏到哪儿去了，怕大家知道东西不多了才瞒着？不对，守库房的那么多人，而且他还大方地给了江恺那么多物资。昨天的事还能解释成他图权，建议江恺离开只是不想有实力的人一直在身边威胁他地位，可这码事我就想不通了。”
程映说完在沉思的梁鸥眼前挥挥手，“先下楼吧，别想了，钻牛角尖没用，我们就是来传达个消息，确认他们知道就好了。”
“欸，你之前说要来确认什么事？”两人走出贵宾室，程映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当初觉得引起早上那事的人很可疑。”
“你是不是那会儿怀疑他有异能啊，比如精神系那种，我一开始就觉得挑事儿的人很善于利用人心、挑拨情绪。不过，你后来怎么说他不可能是精神系异能呢？”
“嗯，有一些消息，不好说。”因为上一世根本没有精神系异能啊。
“喔，那你坚持来，是不是看到他本人能确认一下判断？你那个，消息，是不是有啥鉴别异能者的秘诀？”
梁鸥对上程映好奇满满的目光，摇了摇头说：“没有。”我只是想看看他会不会是重生的，不过对这人完全没印象，还是什么也不能确定，梁鸥有些失望。
程映见她不想多谈就主动岔开了话题，她虽然挺喜欢八卦的，不过对于别人守护的秘密并没有深究的欲望。
两人找了一个角落靠墙等着，期间还有几个试图搭讪的男生，在周围踟蹰打量了一会儿就知难而退了，程映觉得梁鸥身周像是围了一道看不见的墙，把她严密地同外界隔绝开。不过她自己也觉得她们与这里热烈轻松的氛围格格不入，仅仅一周，却像是历经了沧海桑田，惊惶与疲惫好像深植入她的骨髓，留下深刻的烙印。
“程映！真的是你们！”程映循着惊喜的声音望去，这是。。。王梨？怎么看上去变了那么多。她瘦了一些，头发有点乱，脸色很差，说起来和之前也并没太大区别，只是程映感觉不到了小女生的娇软。
她向着她们走过来，眼睛里像是燃着将烬的火苗，就好像是看到了最后的救赎，“你们这些天去哪儿了？怎么不在体育管里？”
“我们在别的地方躲着，有事过来一趟。”程映不是很想和她寒暄叙旧，那总能让她回忆起一些不好的画面，虽说看开了一些，不过想到那些，总难免心脏猛缩。
“有其它避难的地方，太好了！你们事情办完离开的时候，叫上我一起好不好？”王梨伸手拽住了程映的衣袖。
这请求有些让人措手不及，程映纳闷儿地问她：“跟着我们干嘛？在这儿不挺好的么，同学多，设施也全。”
“我。。。”
“干嘛？接着害人呗！呸！你们最好离这自私自利、克人性命的东西远点儿。昨天就想趁机走，被我们拦住了，还不死心啊。”路过一人说完这话，狠狠推了一把王梨的脑袋，站在不远处盯着她们。
“你。。。”程映察觉她握着自己的手冰凉，微微颤抖，咽下了‘还好吧’三个字。
王梨抬手把一缕发丝挽到耳后，强笑着说：“你看到了，杨钊之前有几个不讲理的朋友，我跟他们解释不清。”
这是。。。霸凌？上学时没见识过，这会儿倒。。。程映有几分惊讶。既不可能带她去小楼，又不想在这儿和其他人起冲突，正思量间，王梨猛地用力捏住了她的胳膊，“你们必须带我走！杨钊不是救了你么，我是他女朋友，负责我的安全是你的责任！”
程映皱眉，使巧劲抽出了手臂，看着她说：“我就算欠也是欠他的，更何况，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事情的大致经过了，客观来讲，我和他本就是两清。我领他的情，不代表愿意被你胁迫利用。”
“你怎么能忘恩负义！他，他最大心愿就是护着我了！”
“护着害死他的人么？！”梁鸥冷冷开口。
“我没有！不是我！他出事是因为程映！”王梨一下提高了嗓门。
这句话像一根钢针戳进程映心里，她压下心绪勉力唤回理智。那天王梨已经后悔愧疚了，如果不是之后一直被人揪着这件事不放，她也许并不会如此推诿。那些自诩正义的人，不去杀丧尸瞄准真正的凶手，反而为难一个小姑娘，也只是自我安慰罢了。她有几分不忍王梨就这样被继续磋磨，想寻摸出个办法，又被耳边尖叫不停地她扰得心烦意乱，正在这时，体育馆内的喇叭响了。
“公告，由于。。。请大家不要惊慌，我们正在组织队伍准备外出搜集物资，希望大家积极参与，请到。。。”
瞌睡来了枕头，程映找到了暂时打发王梨的借口，“你听到了，这么要紧，我要跟着去帮忙，你的事回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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