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誓约

　　这……这是什么？传说中的亲吻……？

　　叶离愣在那里，段昊已经放开她坐了回去，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时间叶离以为刚才自己是在做梦，大概是星星谷留下的后遗症。他刚才好像又喊她雪儿了，那么甜腻的称呼，真的是他说出来的吗？

　　靠回轮椅的段昊伸了个懒腰，舒服地叹了一声：“我现在彻底醒了，走，跟我去找那个老家伙，他该兑现承诺了。”

　　叶离还没有完全回神，段昊已经伸手拉起她；轮椅的飞行翼缓缓伸出，叶离稀里糊涂地被段昊揽在了怀中，两人腾空而起，向山腰飞去。

　　“你没有问题要问我吗？”半空中，段昊问叶离。

　　叶离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什、什么问题？”难道是关于刚才的那个吻吗，需要她问什么，问他为什么要吻她？为什么不是他向她解释，而是由她来追问呢，她觉得很别扭。她拼命地搜索脑子中关于男女相处之道的相关知识，找来找去除了当初那个怪异的梦以及玲珑师父留下的简化故事，基本上找不到什么值得参考的东西了。

　　段昊：“我记得入睡之前，你好像有很多问题来着，我记错了？”

　　叶离：“……”

　　段昊：“不过又没时间了，聂少凌的草庐马上就到了。”

　　叶离：“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段昊：“嗯？”

　　叶离：“你真的是段昊本人吗？”

　　段昊：“你怀疑我不是段昊，为什么还让我亲你？”

　　叶离：“你说你亲我，是吗？”

　　段昊：“你听错了，嘘，到了。”

　　叶离再次无语，两人又到了昨晚所处的位置，与聂少凌的草庐隔了一段空地相对。这次还没等段昊出声，草庐中已经有了动静。昨晚的苍老声音夹杂了一丝激动：“你们居然真的出来了吗？怎么做到的？告诉我！”

　　段昊却不着急回答他的问题，“聂盟主，你应该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吧？十日为期，现在一天还没有过去，你以主神的名义发下的誓言，是不是应该兑现一下？”

　　“你们，进来吧。”聂少凌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段昊和叶离看到五棵高大的树木钻出了草庐前的地面，随后竟然移动起来，换了好几个方位之后才算停下。

　　“小儿的事情还要有劳两位，所以完全不必担心我耍什么花样，请进吧。”

　　段昊和叶离对视一眼，彼此点点头，一起朝聂少凌的草庐走了过去。聂少凌说话算话，确实没有什么机关法阵来问候他们俩，但是叶离见到草庐中的聂少凌还是吓了一跳。

　　“聂盟主这是……？”

　　草庐中只有一席草垫，银发银须的老人全身被一圈圈的锁链捆缚，倒在草垫中央。他此时正艰难地要把双手也塞进铁索中去，一副如果放任双手自由的话就会有祸事发生的样子。这完全超出了叶离的理解范围，她将目光投向段昊，发现段昊脸上居然没有惊讶的表情。她被传送到星星谷的那段时间，段昊究竟做了什么？

　　“无息法师说你中了毒，原来是真的。”段昊对聂少凌说，“还有多久才能彻底清掉毒素？”他们要利用聂盟主的影响力，当然不可能让他这幅样子去命令他手下的武林人士。

　　“你跟那老家伙有交情，难怪。”聂少凌的声音跟之前没什么变化，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他现在的狼狈，谁也想象不到那样威严沉稳的人物实际上居然处于这样不堪的境地。“那个老家伙从来不随便帮人的，他跟我作对也有不短时间了，还是落神塔的声望高啊。”说到最后，聂少凌的话还是冒出了酸味。

　　“聂帮主，你忘记了，落神塔是主神在这块大陆的最高代表。”段昊失笑，“所有的法师都是主神的仆人，他会帮我很正常。”

　　叶离站在一边做了听众，听着听着，也渐渐理出了一点头绪。

　　“是啊，我忘记了。这毒素很霸道，最快还要三天吧，我中毒已经有半年了。”聂少凌的声音里多了一丝自嘲的味道：“如果不是惦记着三儿，我大概也撑不下来。你们知道我的毒是什么人下的吗？”

　　段昊和叶离都摇头，聂少凌也没让他们等太久：“是我那两个宝贝儿子，鬼迷心窍啊鬼迷心窍！”

　　叶离心头一震，怎么接二连三都是这样的事情！林子轩和陆枫到避雷界与她们汇合的时候就提到了任酌月毁母棺弑婆婆的狠毒，而到赤焰遇到的第一个大人物太子殿下用阴谋诡计从他父亲那里夺了权，现在的堂堂武林盟主居然也是毁在自己的至亲手上，让人怎能不唏嘘感叹。

　　“为什么？”叶离忍不住发问，她可以推断任酌月是为了灵药，太子殿下是为了权力，那聂少凌的两个儿子毒害了父亲又能得到什么？据她所知，武林盟主可不是世袭制！

　　“大概他们恨我不公吧，我对他们两个比较严厉，而所有的慈爱都放在了三儿身上。”聂少凌似乎是在自省，他并不确定，只是在猜测。“而且他们现在应该后悔了，否则也不会在我隐居于此期间没有派人暗杀。”

　　段昊点头：“他们很可能是被奸人鼓动，一时糊涂，聂盟主大可不必过于介怀。而且三公子在星星谷只是寂寞了些，却少了很多纷争困扰，反而称得上一件美事。虽然我和叶离从谷中平安撤出，但那只是因为入谷时间短，魂魄所受的影响不深；若真是以我们的方法强行带出三公子，恐怕……”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很清楚，聂三在谷中日久，出来恐怕凶多吉少。

　　叶离竖起耳朵倾听，希望段昊能多说一点儿。聂三怎么会住到那个诡异的星星谷的呢，聂少凌用手段诱人入谷，竟然是为了找到将聂三带出星星谷的方法？

　　“我多么希望三儿能过上一天正常人的生活，哪怕只是让他看看人群看看城镇……”

　　“聂盟主，其实那样对三公子来说没什么好处。”段昊继续开导的角色：“如果他当初看多了这些，之后才住到谷里的话，他很可能会觉得惆怅寂寞和不满足；好在他没有关于人群和热闹的城市生活的印象，所以也更适应谷中的生活。俗世中人进入不了他的世界，同理，他也进入不了俗世，聂盟主大可放宽心怀。”

　　“无息那老家伙跟你说的？”聂少凌终于从之前激动的心绪中解脱出来，发现了眼前这个啰啰嗦嗦的年轻后生应该是某法师附体了。

　　段昊嘿嘿笑了两声，没有否认。

　　“得了得了，少废话吧，你们到底为什么事找我？”谈话总算进入了正题，叶离虽然还有些问题没有搞清楚，不过那等着他们从这里离开之后慢慢询问就好，重要的是赶紧把正事办了，毕竟他们的时间不多。

　　段昊将事先写好的誓约条款用内力送到了聂少凌躺着的位置，他只要偏偏头就能看见上面的字迹。

　　花了半个多时辰解释关于誓约的内容，以及要求聂少凌监督手下都照样都要以主神的名义发誓遵守誓约之后，叶离和段昊终于离开了天云山。临走之前叶离要求段昊带她到星星谷上空再去看一眼，被段昊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段昊：“你是想留在这里陪聂三？”

　　叶离：“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跟他告个别……”

　　段昊：“告别的代价是什么，你知道吗？”

　　叶离：“……”

　　叶离：“你知道？”

　　段昊把头扭到一边，懒得开口了。他这次还是将叶离困在了自己怀里，没有放她御剑飞行，而此刻他觉得自己的决定非常明智。聂三公子是个妖孽，还是老老实实留在谷中，不要出来害人了。他的叶离只是和那家伙相处了不到一天，怎么就被迷得七晕八素了呢？意志不坚定的家伙，他在心底忿忿地想。不过不管怎样，他偷到了一个香吻，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才稍稍好了些。

　　“叶离，聂三从出生就有绝症，常常昏睡不醒。”路上太无聊，段昊还是决定跟叶离分享一下他从无息法师那里听来的故事。

　　昨晚他找了几次之后都找不到人，心慌意乱之下想着找个当地的住民问一下天云山的古怪；在飞行中他却忽然看到了长泰的神庙，顿时想到完全可以求助于见多识广能知过去未来的法师。于是他也顾不得丑时这个不宜扰人清梦的时间，径直闯了进去。

　　只能说他和叶离的运气不错，这座神庙的主持无息法师对天云山知之甚详，甚至对聂少凌这位武林盟主了解得更深。从无息的口中，他了解到许多有关聂少凌的事情，包括天云山星星谷里住着聂三公子。

　　那是个天然的迷魂谷，这种迷魂的物质呈淡蓝色；没有人知道这种淡蓝色的物质从何而来，但很多人知道它蚕食人的思维和精神力、瓦解人的斗志。当地人起初还会偶尔误入星星谷，后来去一个失踪一个，人们才警惕起来，并将山谷封死。聂三公子是被鬼医送进山谷中的，在他还很小的时候。鬼医对聂少凌打过招呼，意思是听天由命——聂三生下来魂魄不全，说不定因此能在迷魂谷中活下去，颇有以毒攻毒的意味。聂少凌死马当活马医，只能同意试试。

　　鬼医留下了八十一粒药丸，吞下一粒可以入谷三天不受影响，之后便飘然而去。

　　聂三活了下来，聂少凌的药丸却是越来越少。这么多年过去，他觉得儿子完全可以正常的生活，于是也开始了各种努力。叶离被送进谷中不是偶然，而是聂少凌一直不死心尝试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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