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没有千雪,只有叶离

　　“段昊他人呢？他……没事吧？”

　　又咽下几口粥，明千雪听木蝶衣简单叙述自己昏睡了十几天的事情之后，心思里兜兜转转；还是忍不住看向冷无涯，问了关于那男人的事情。冷无涯的话太少，她想知道的却太多。

　　“他回赤焰了，要休养一段时间。”冷无涯并未详细解释关于精神体崩溃的事情，那并不是多么愉快的话题，“有我在也是一样的，你们的安全由我负责。”

　　那能一样么？明千雪腹诽，但这样的想法是不可能宣之于口的。一直帮助自己，甚至救了自己一命的人是段昊，不是冷无涯。尽管那家伙有时很可恶，但醒来瞧不见他，明千雪心里还是有些黯然。低了头回想来木罗镇的前前后后，她发现自己记得最深刻的，居然还是那个男人。他现在还好吗？她是该担心他的安危，还是该怨念他的不告而别？

　　“叶离，你不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吗？”木蝶衣瞧明千雪胃口不佳心事重重，放下粥碗，决定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木蝶衣手里捧了圆形的玻璃镜子过来，坐在床边；明千雪就靠在床头，清晰地瞧见了镜中自己的面孔。

　　那眉眼看上去跟以前仿佛，只是似乎哪里不太一样了。在任婆婆涂抹特殊药水前，那些明千雪无事可做的养伤日子里，她没少对镜端详自己的长相。不知道是否与镜子的质地有关，那时候她的皮肤略显粗糙发黄；现在镜中照出的却是如玉般细致光滑的白嫩肌肤，让人很想摸上一把。

　　于是明千雪果真就摸了上去，并且掐了一把。

　　疼得呲牙咧嘴，她总算相信这次不是做梦，而是真的。

　　木蝶衣笑眯了一双凤目，冷无涯扭头摆酷装作看不见。明千雪忙让木蝶衣把玻璃镜收好，万一兴奋中碰坏了的话就糟了；毕竟玻璃镜子目前的价格还是居高不下，没钱的她总得处处小心些为好。

　　木蝶衣明白明千雪的意思，笑着摇摇头表示没关系。不过对方的话倒是提醒了她，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木蝶衣从匣子里摸了一枚黄灿灿的钗子出来，拿到明千雪眼前说道：“叶离，这个金钗是你的吧？小霞收拾大厅的时候捡到的，两位大人和姑姑都没有这么亮眼的首饰，我猜着就是你的了。”

　　明千雪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伸手去摸头发，触手微微潮湿。

　　“我和小霞帮你洗过，还不是很干。你的那枚发簪顺手放在枕下了，摸摸看。”木蝶衣善解人意，不待她发问就先开了口。

　　“麻烦你们了，这么长时间来一直照顾我。”明千雪道谢，把任婆婆那枚木簪拿在手中，三两下将头发松松挽了起来；然后接过那枚凤钗，珍而重之地从另外一侧插入发髻。这是段昊特地为她打造的东西，如今他人不在身边，凤钗可不能再丢掉了。想来应该是那天被那莲台吸力强行拉过去的时候，凤钗就已经脱落了吧。

　　“叶离，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会……”木蝶衣说着，眼圈竟有些微红。

　　明千雪笑了起来，“蝶衣，要不是因为你，我的容貌能变得如此清秀？我能开口跟你道谢？这样你还要道歉，让我如何自处啊？”她本来也是要听段昊的指挥来找木蝶衣的，虽然意外多了一点儿，但是毕竟木家也并非出于恶意。只是到现在她对当时的那些古怪还没有完全弄清楚，心里不免有几分疑惑罢了。

　　“你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对彼此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冷无涯瞧着两人客套，忍不住插了话：“圣女有五个，除了你们俩，还剩下三人。早晚你们也是要聚到一处的，只是上次见面受了外力影响，才会险些出了乱子。”

　　三人正说着，木家家主已经赶了回来，和小霞一起上了丹阁。

　　见到明千雪时，木凝香并未对她的变化表示惊异。木蝶衣原想给姑姑一个意外惊喜，却发现姑姑早就得知哑姑娘其实不哑，只是中了北域特制的哑药。至于脸上是否易容或者被人做了手脚，镇长大人在栖蝶院出手试探时却并未跟木凝香提起，但是想来也跟北域施药者有关系。本想花心思炼制解药的木家家主这下省了事，心头对这姑娘的身份来历等等越发好奇了起来。

　　“叶姑娘，冒昧问一句，你的嗓子是如何不能说话的？”木凝香选择了从这一点问起。她没有直接问什么人下的药，因为对方未必就清楚这件事的始末；而且她派去购买失声散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只飞鸽传讯说貌似北域的药王上官墨雨一族销声匿迹了。

　　“呃，好像是小时候生病，吃了几天汤药之后就这样子了。”叶离眼珠转转，又补充道：“那时候我才五六岁，记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姑姑是一定知道的，回去我再问问。姑姑见我模样变了又能讲话，还不知道该多么欢喜呢……”

　　“你的姑姑是从南域迁到北域定居的吗？”木凝香听了，略作沉吟，又向明千雪发问。

　　明千雪知道对方有此一问，就是因为自己的火属性；索性点点头，先过了眼前再说。因为失去记忆，她对自己的真实身份所知无几——一个名字和一个通缉告示而已，这些又是万万不可对人言的。倒不如将叶离这个名字用下去，直到恢复记忆或者变得强大为止。从今而后，世上暂无明千雪，多了一个叶离。

　　（自此先称叶离哈，小绿也声明下，怕混乱……）

　　“姑姑体弱，水啸前后来回迁徙颇感吃力。十八年前刚好有个机会，姑姑带我投奔了北域定居的族亲。八月份老家有信来，说是婆婆病重，怕是不好；姑姑体弱，闻信先就病倒了，只好遣我回南域老家探望。”叶离说着，心里有几分佩服自己。这故事编的还是挺快，虽然不怎么圆满，大概也没什么人深究。想到那个骗子王大姐和那家黑店，她决定不能轻易放过。

　　“主神保佑，婆婆虽年事已高，这次也幸运地挺了过来。我正高高兴兴准备回转北域，却不想……”

　　叶离添油加醋，把那家旅店和王大姐的种种跟木凝香等人叙述了一遍，至于之后借宿神庙和遇到段昊的事情则略过不提。最后她还神色黯然地提到了自己老家的亲戚给整理的大包裹，数目可观的盘缠，以及小时候拿来登高爬低的钢爪。说到钢爪的时候露出无比心痛的模样，强调说是婆婆找人花重金为她打造来玩的；想到她老人家年事已高，自己和姑姑却不能承欢膝下，唯一的念想还被人抢走了……

　　“有这种事？”木凝香颇为疑惑，“木罗神在上，哪家旅店这么大的胆子？说出来我派人去问问。”

　　“叫‘如归’旅店，名字倒是不错。”叶离等的就是木家家主木大校长这句话。以对方的身份地位影响力，银币放在一边；最起码要把自己的钢爪给找回来，那东西的重要性一点儿不比头上的木簪和凤钗小。

　　木凝香点头，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叮嘱叶离好生将养身体，对之前的意外表示了一番歉意之后就离开了丹阁。她先将炼药的事情安排下去，顺便差了办事最稳妥的管家去如归旅店看看。虽说木凝香对叶离的话只信了五六分，但凡事宁可信其有，牵扯木罗镇的事情查证一下并非难事。只是想到叶离的这些说辞，推荐的事情又不好提了。因为显然这叶姑娘康复之后是要回北域的，之前只当她是流落孤女，被人所害才哑了；如今事情全非想象，叫她不得不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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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笨。昨天编故事不是挺圆的吗？”

　　冷无涯终于难以维持冷淡的面目，带了烟火气。今天教叶离练习驭火术，本来想着跟自己的驭水术应该相差无几，只要神思集中，调动精神力就完全可以做到；没想到教了整整一上午，这女子竟然还是连一丝半点的火星都激发不出。

　　叶离讪讪笑了：“我这才醒过来一天，到现在连床还没下呢。再说了，你说那灵种认主，我怎么没有半点感觉？”

　　冷无涯脸一板，不再理她，转身回了二楼木凝香专门为他空出来的房间。

　　木蝶衣一直在旁边看热闹，见叶离气走了冷无涯，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转头对叶离说：“他说你编故事，昨天你没说实话？”

　　“呃，不是不想说实话，只是有些事我自己都不是很了解。蝶衣，你相信我吗？”叶离看着木蝶衣的眼睛，目光里一片坦诚。冷无涯说过，她们两人以及未知的另外三个，将是最亲密的姐妹和伙伴。如果彼此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还谈什么将来的携手并肩，力挽狂澜？

　　早上冷无涯的话仿佛还响在耳边，那些关于大陆、关于神河、关于圣徒和圣女的故事和预言，听起来仿若神话传说，却由不得她们不信。毕竟那月珠投过来的男人正站在眼前，半个多月前发生在两个姑娘身上的古怪也还清晰如昨。冷无涯的心思深沉细密，叮嘱她们不要将灵种和圣女的事情说出去，除了当日在场的几人和木家上下无法全然隐瞒之外，越少有人知道越是安全。

　　“木蝶衣的灵种尚未成熟，目前根本没什么力量；叶离的火灵虽然认主，但你还无法使用火之力。你们首先要做的就是保护自己，增强力量。要知道并非所有人都关心大陆的危机，尤其是银霜这边；银霜至少还有四百多年的活路，有几人真正在乎她们百年之后的事情？”

　　冷无涯的话，两个姑娘都听得明白，也表示赞同。但毕竟相处时日极短，叶离对木蝶衣的问题，还是无法坦诚相告。

　　“我信你，其实从最初见到你，我就感觉到我们之间是有联系的。”木蝶衣也郑重起来。“不管你是谁，你做过什么，今后我只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叶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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