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崩溃

　　彷佛听到了明千雪内心的呼唤，那身穿华贵凤袍的人缓缓转过身来。

　　明千雪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忘记了呼吸。身边的白雾似乎也被笼罩了淡金色，那是源自面前人散发的万丈光芒。她如此耀眼，令人臣服；却又同时明媚艳丽，尽揽春风。

　　这样绝世的风华大概任丹青妙手都难以画描，徒增惆怅吧。

　　“不管你是谁，既有机缘，当是我江岚弟子。”清冽的声音唤回了明千雪的神智，这神仙般的人物原来叫做江岚。此人的风采本已令她折服，而之前她尽兴模仿，也早有了师徒之实。有这样一位师父，想必自己离变强不远了吧！明千雪俯身而拜，大为欣喜。

　　“长吸短呼，神松意守；天地为食，名曰采气。若耐性不匮，天赋尚可，日后自可得窥堂奥。”

　　明千雪站起身来，只觉得眼前师父说的话过于简短，让她似懂非懂。

　　“不管你是否听懂，我的话最好牢记。想来入门采气手印你自是已经记熟，此后要每日温习，当有大成。如大宇尚存，便入宫去吧；若不知大宇为何物，则务求心存中正、不偏不燥，行于天地而泽及百姓。你眼前所见不过虚妄，唯我留下的一丝神识而已。人世间浮游，千百年弹指，你当好自珍重。”

　　语声渐消，江岚的绝世姿容瞬间模糊扭曲，最后缓缓化作白雾，融入了脚下翻涌的雾海之中。

　　犹自愣怔的明千雪心头一痛。才刚刚拜了师父，却又立马变成了孤家寡人；方才的喜悦尚未完全消化，转眼一颗心就被惆怅失落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牢牢霸占。原本以为到了师父隐秘的修炼之地，但现在将那男人和师父的话都想了一番，她悟到这里就应该是自己的识海。

　　只留了一丝神念传功给自己的师父，她究竟是什么人？她又经历过哪些事？她现在是否真的灰飞烟灭了？

　　可这些谜终究无人为她解开，现在就连怎么离开自己的识海都还不得而知。

　　正在这时，眼前红光一闪，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一个圆球冲自己砸了过来。明千雪大吃一惊，下意识的要躲；谁知那圆球却突然伸出了长长的四肢，将她牢牢抱住！她骇得大力抓住贴在身上的圆球，触手虽柔软而温暖，可是想要拽下来却万万不能了。

　　这难道就是灵种？它要做什么？

　　明千雪想起了之前的剧痛，那居然就是脑子里这么个小东西整出来的，不觉有些哭笑不得。它看起来相当无害，貌似只是粘人。

　　只是刚想到这里，那看来无害的家伙身上嗖嗖嗖弹出无数火焰；周围的白雾竟瞬间被点燃，一圈熊熊的火焰将明千雪困在了其中。而怀中那个直径半尺的圆球忽然胀大拉长，眨眼就变成了一人多高，情势登时逆转，明千雪成了对方紧扣在“怀”中的俘虏。

　　“咯咯，那个老妖怪总算没了，这回你就乖乖给我当养料吧！”清脆的小儿声音从抱住她的灵种体内响起，这家伙居然能说话！

　　可现在不是研究灵种说不说话的时候，明千雪唾弃了自己的好奇心一把，决心勉力自救。但是还没等她想到什么摆脱的方法，眼前忽然一黑，那柔软的东西居然把自己整个人包覆起来，变成了类似蚕茧的茧衣！

　　温度越来越高，明千雪觉得自己快要被融化掉了。

　　咳咳，救命啊！她在心底大喊：我还没活够，真的不想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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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晶盘上黄星还在闪闪烁烁，圣器月珠却已经回复了平静。

　　“居然是以相克的顺序来投射的，真是变态！”红衣燕沙听说这次被投射出去的竟然是水灵圣徒冷无涯的精神体时，忍不住咒骂了一句。如今几人都非常清楚，只有对岸情况危急才能沟通圣器；可这圣器偏偏要选择被克制的属性去帮助对方，摆明了是故意在整他们。

　　段昊依然脸色沉重，那端的情况目前冷无涯还不能完全掌握，至少要等到月珠投射的保护层消失他才能自如活动。但愿自己的精神体能顺利压制火灵，帮助圣女认主。万一失败……，段昊简直不敢想下去。

　　他的精神体一直准确的传递了那边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因为恢复行走能力而惊喜的精神体，比起本体来更多了一些风趣、活泼和快乐。

　　这端的段昊清楚地感受到对岸的自己所有的情绪。比如在林中来来回回走步的快活；注目草地上酣然甜睡的圣女时，听到她肚子咕咕叫而生的莫名怜惜；言语威胁加烤鸡利诱奏效时心头的欢喜；因她多变的情绪影响而产生的惆怅；漫天焰火里抛上铜币时她泫然欲泣的神色带来的不忍和悸动……

　　尤其是现在，他已经预感到了即将发生什么。

　　那边的火灵很难对付，火灵圣女已经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除了精神体的自我牺牲，已经别无他法。原本他还希望能多陪她一段时间的，但是现在看来显然是不可能了。

　　所以当他喷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几个兄弟围拢来为他输送内力疗伤时，他缓缓摇了摇头，艰难地开口：“没、没用的，到底，崩溃了，她没事。”说完就瘫软在轮椅上，陷入了昏迷。

　　与此同时，那端的木家地下世界丹阁二楼，星星点点的萤光闪烁着在空气中渐渐消失，而明千雪倒在地上的身形却随之显现出来。木凝香此刻正将脸色恢复红润的木蝶衣抱到旁边的卧房，无暇顾及明千雪；倒是小霞比死盯着白月亮的另外两人早一步发觉，赶紧走过去查看明千雪的状况。

　　让小霞非常纳闷的是，刚才明明有个奇怪的白衣人抱了火属性姑娘坐在这里，怎么现在却只剩了姑娘一个？

　　转眼间半个月倏忽而过。

　　木蝶衣的身体本无大恙，那日不知为何突然急转而下；幸好运气不错，目前已是一天比一天好转。但明千雪就没那么好运了，半个月来一直陷于沉睡。她呼吸平稳，面色如常；就是无知无觉，推之不醒。

　　因为那天出手治好了木蝶衣，冷无涯被奉为上宾；但他却人如其名，极少睬人。除了明千雪和木蝶衣所在的丹阁，别说地上，就连这个地下世界他都懒得多看一眼。

　　冷无涯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躺在丹阁楼顶，听地下世界的花开水动，蜂舞蝶飞。十几年没有听过美妙的声音了，最好谁都不要来打扰他。

　　更何况这些莽撞的女人差点葬送了两个大陆所有生灵的性命，他与她们，实在无话可说。段昊的精神体在施救中无奈崩溃，就是这群女人折腾出来的，他又怎么能不恨。原本兴高采烈于最亲近的哥们相伴身旁，可还没等自己现出真身，对方就碎成了萤光。

　　狗屁的聚灵阵，哪个半瓶子醋弄出来的，不知道认主之前灵种的稳定重于一切？

　　还有世间罕见的“再生莲”，这东西用好了是宝贝，用不好可是要命的凶器，这木家从哪里弄到这样的稀罕物？真是糟蹋了。

　　最可恨的还是那个欺世盗名的预言法师，厚颜无耻的高居什么主持之位，这般凶险她可曾预知一二？

　　好在这些蠢女人倒真没有害人之心，否则他说不得要在女儿国双手染血了。木家人的态度还算不错，而且火灵和土灵目前都无危险。虽然土灵灵种也因为这次的猛烈冲击而有成熟的迹象，但有自己和已经认主的火灵在侧，想来不会再有什么大问题。

　　正当他双手枕在脑后，闭着眼回忆这十几天的所见所闻时；一个十几天里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下面传了上来：“冷公子，您要不要喝杯茶水？”

　　站在楼前脆生生问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木蝶衣的贴身侍女小霞。一向喜欢绿衣的她今天穿了一身火红的棉布长裙，在绿意盎然的地下世界里分外突出。她对这个“男人”满是好奇，可惜对方总是冷冷的让人心生怯意，穿个暖和的颜色给自己打打气吧。

　　“小霞，那公子还是不怎么下来啊？”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子凑到小霞跟前，低低问道。

　　小霞点点头。唉，这阵子醉心于药草的木家族人都失了淡定；经常扯个理由就跑来小楼看美人，美丽的男人。这些连贵族都不放在眼里的药痴丹狂们，竟突然都转了性子，全拜楼顶一人所赐。

　　“你们都忙去吧，别扰了公子。”温柔甜美的声音一到，小霞吐了吐舌头，转身进了楼。而那个中年女子则借口说要讨杯小霞泡的好茶，也跟着进了一楼中厅。就剩下刚从地面上回转来的木蝶衣，蓝裙绣袄，俏生生站在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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