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对面不相识

　　“这位姐姐，看来眼生的很，不是我们小镇的人吧？”

　　正沉吟间，忽听有人笑问。明千雪放下习惯性抚摩额心的右手，抬头看去。只见眼前盈盈立了一位蓝衣少女，长眉凤目，粉腮樱唇，额上盘绕巧手编成的发辫，后面的长发被一条月白色缎带松松束了，俏丽婉转，引人注目。

　　明千雪放柔眼神，缓缓绽开一个微笑；又指指自己的喉咙，轻轻摇了摇头。

　　眼见蓝衣少女微皱了眉，不知是因为看清了自己丑陋的面容失望，还是因为知道了自己是哑巴而同情。半晌，这少女才嗫嚅地张口，“对不住，我不知道……”她目光透出了歉意，语声顿住，带了几分体贴的没有说完。

　　明千雪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心头自嘲，这主动上前的少女就算是和骗子王大娘一路，她现在也是身无分文，骗无可骗的了。

　　蓝衣少女有些尴尬地杵在了那儿，似是不好再问什么，又觉得转身离去有些失礼。明千雪探身在水中洗了手，站起身来拉住了少女；又指指湖水和湖岸，意思是邀请对方一起走走。

　　“姐姐，我今天也是专程来看湖的，见你一个人就冒昧过来了。”少女见明千雪释出善意，马上恢复了开朗，露出甜美笑容，语声清脆地一路说了起来。“木罗湖可是方圆几百里最大的水域了，我们木罗镇比别的地方富庶，就是因为这湖风水极好。”

　　她们绕到了北岸的长堤，明千雪放目向西南远望，中间却有一小段连绵的山脉拦住了视线，旁边一弯碧水柔柔地围绕向西而去，不知终处。

　　少女心思细巧，看出明千雪目光所在，便开口道：“那是卧牛山，姐姐你看，那边是牛头、牛身，尾巴就在南岸。”纤手指点着苍翠山岭，少女眼中光彩熠熠，显然对这一切非常喜爱。“从那边爬上去，可以一直走到湖心环抱的地方，神庙就在那里。”

　　神庙？

　　明千雪心中一动。

　　“对了，我叫木蝶衣，可惜没法知道姐姐叫什么。”

　　明千雪故意忽略少女向她投来的目光，真名字绝不能说起，呃，想说也说不出；假名牌还是少示人为好，她这会儿对骗人一事深恶痛绝中。

　　“从小我就喜欢爬卧牛山，可是姑姑总是不让。”转向青山，木蝶衣的眼神里渐渐生起了一片惆怅。“姐姐，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去过神庙，姑姑说我不能去。”

　　明千雪有些愕然，这少女的话题忽然都转向了她的姑姑，将家事向她这个陌生人吐露？随即她就转过了弯，这个木蝶衣平时一定没有机会跟人倾诉；如今遇到了一个哑巴，刚好可以随便倒倒苦水，也不用担心对方跟谁去乱说。

　　“记得第一次跟家族的姐妹一起去爬山，姑姑闻讯匆匆赶来，把我关在祠堂思过三天。那时我还很小呢。”

　　“第二次是十岁那年我自己偷偷溜去的，姑姑知道后打了我一巴掌，那是从小到大唯一的一次挨打。”少女的声音里低了下来，似在喃喃自语，“为什么别人可以，我却不行？姑姑只说我身体不好，可我明明很健康啊。”说完顿了顿，偶尔的心脏狂跳应该不用计算吧，毕竟很少出现。

　　“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尝试，我十五岁。那天才刚到山脚，姑姑就找到了我。”

　　明千雪的心随着对方的倾诉微微地揪了起来，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蝶衣并没有让她等多久，转头看向她，轻轻地问，“姐姐，你猜得到为什么姑姑能那么快找到我吗？”

　　“她请了镇长大人，对我施了追踪幻术。”

　　“后来姑姑再没有关我打我，只是时时刻刻都掌握着我的行踪。”

　　明千雪怔住，到底什么原因让蝶衣的姑姑对受领的女儿做这等事？忽然又想到，这木家一定在平民中地位很高，否则又怎么能请动贵族？要知道大人的称号可是唯有贵族才能享有的，而且大大小小的官员九成九都是贵族。

　　木蝶衣不再说话，低头似陷入沉思。明千雪轻轻拍拍对方的肩膀以示安慰。如果不是出于关心，没有人会花费这种心力来管另一个人吧？自己倒是希望有姑姑来限制来跟踪呢，可惜……

　　“瞧我，跟姐姐说这些做什么？”

　　木蝶衣有些不好意思，笑容里带了些羞涩。她有些不明白自己今天的反常，一向文静怕生的她，怎么会对一个只见了背影的人心生好感，并且无法控制的走上前去搭讪？她悄悄捂住心口，今天那里跳的与往常格外不同。

　　这是为什么？

　　谁能告诉她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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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答案，的确有些困难。

　　如果追寻的目光可以穿过木罗湖，越过木罗山，跨过南域大片大片的土地，就会到达河水如烈焰般蒸腾的神河。它一如天堑，无人可越；就连目光，也难以穿过那水面上终年缭绕的白雾。

　　河对岸的赤焰大陆上，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过来，为银光闪闪的落神塔镀上了一层金色。这与银霜大陆黑色落神塔迥异的风格，缘于塔表覆盖了厚厚的冰晶。

　　“今天有什么动静吗？”

　　特制木椅上端坐的段昊转头看了一眼刚上了九层的陆枫，微微摇了摇头。

　　“怎么还没动静？昨天的未时，金灵圣女和火灵圣女不是有过接触了吗？”

　　陆枫皱起眉头，将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凑到段昊身前。他可不是要看看段昊一年到头洁白如雪的袍子上有没有溅了污渍，他的眼里只有摆在神台上的圆形水晶盘。五个颜色各异的星星正在水晶盘中一闪一闪，但每一个都不够明亮。它们占据了圆盘的五个区域：东西南北中。

　　陆枫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对着中间的一个轻轻按了下去。

　　没有任何动静。

　　段昊抬起没什么表情的脸，盯了陆枫一瞬，声音冷冷的开口问道：“还没试够吗？我以为十多年了，你早应该没这么无聊了才对。”

　　“你说的不够准确，应该是十二年四个月零二十三天。”陆枫飒然一笑，显然已经习惯了段昊的语气。有些事情，不多试几次他怎么会甘心。四千五百二十三天啊，灵种认主的快感只享受过半年，生生就被牺牲了，而且一牺牲就这么久。神河对岸的银霜大陆已经过去四千五百二十三年了，为什么那个能让他恢复能力的圣女还没有出现？

　　“你记得很清楚，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们四个比你惨多了。你只是失去了预知的能力，我们呢？”段昊指了指自己毫无知觉的腿，下面的话懒得再说。

　　“啊！你们快看！”

　　一向稳如泰山的陆枫突然大呼小叫，把段昊吓了一跳；同时也把在八层的那三个家伙给惊动了。五个人，有四个都牢牢用目光盯住水晶盘上的两颗突然向一起靠拢的星子，脸上无一例外，都是激动兴奋的神色。剩下的那个不是不想看，而是看不见。他红袍在身，面孔秀美如绝代佳人，一双明澈的眼睛勾魂摄魄。可惜的是，那双眼睛此时却眨呀眨的，中看不中用。

　　“到底怎么了？段瘸子你给我说说！”

　　段昊脸色比刚才还要冷了几分，“燕瞎子，你等着林子轩跟你说吧，本公子让你喊得腿疼，没兴趣伺候你。”

　　那双不中用的媚眼翻了翻，换了哀求的对象：“陆老大，还是你行行好，赶紧告诉我吧。等林子轩能说话，神河水都干了。”

　　此时盘面上的两星却已经各自稍稍分开，但南方北上的那颗却并未退回，而是停留在了中心位置。

　　“林子轩，快，沙漏镜像！”

　　陆枫话音刚落，身着青袍个子高出他一截的英伟男子已经双掌一分，将镜像投在了大家面前。上面显示的是申时末，几个人彼此对视，点点头。

　　“那边是九月底，火灵从南向北，和土灵相遇。昨天未时，也就是银霜大陆去年的八月间，火灵曾和金灵相遇。只是当时金灵退回了西方，她们的灵种并未激发成熟。现在火灵经过了两次碰撞，很有可能第一个达到认主条件！看来这个火灵圣女才是真正的关键！”

　　红袍秀美男子听到陆枫的话也凑了过来，将身体斜斜靠在直到现在都一语未发的黑衣劲瘦男子身上，对方皱皱眉，却并未推开他。

　　段昊扫视了一圈，眼中闪现坚决的神采：“我们要盯紧，不能有任何闪失。最后一个五百年了，我们最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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