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倾诉
第二天一早，下了家学便有丫鬟来报，王氏吩咐让姐妹几个去梧桐苑接见贵客。
一进门便先瞧见，一位身着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挽着秋云髻带着孔雀银步摇的夫人端坐在王氏的右手边，她发间的步摇雕工精致栩栩如生，配上她清冷的目光，更显几分倨傲。
而在她身边，一位云雁细棉杜丹花纹锦衣，黑白相间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着简单的发髻着一朴素的金丝香木簪的老夫人端坐于旁，她眉目之中自有一股祥和之气，可那双眼沉稳大气，有着一个经历了半百世事老人的睿智，让人不敢小觑。
宁玉碧走了进去，“母亲，”，宁自凉跟在她身后只匆匆打量了一眼，便很快的低下头去，“母亲。”
王氏笑着站起来，“来，碧儿让母亲给你介绍，这位是陈夫人，这是唐老夫人。”又转过头为陈夫人和唐老夫人一一介绍几个女儿。
“宁大姑娘果真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真是个标志的人儿。”陈夫人站了起来牵起宁玉碧的手样子很是亲热，“我呀，一见你便觉得很合缘呢，来来来，这镯子便当作是见面礼，你且收下。”说着她便从自己的手腕上褪了一只质地通透裹金丝白玉镯戴到了宁玉碧的手腕上。
宁玉碧面含羞涩的福了福身子，“多谢陈夫人。”
陈夫人赠了宁玉碧手镯又将另一只白玉镯戴到了宁玉纱的手上，“五姑娘的容貌也很是出众呢，往后还不知有多少人要踏破门槛求娶呢，你与大姑娘是亲姐妹，这镯子便给你，愿你们不忘姐妹情深。”
至于宁自凉和宁眉浅，她到也没有忘记，让丫鬟递给她们两支发簪，“这是给你们的见面礼，收下吧。”不同于面对宁玉碧和宁玉纱时亲近热络，对着她们这两个庶女时，她在转眼间便恢复了高高在上倨傲的态度。
唐老夫人则态度自然许多，她亲手给她们戴上了一串檀木佛珠，“这是在汀州的潜云寺求的佛珠，请住持开过光，你们带在身边，也可保你们平安。”想来老夫人是个信佛之人，宁玉纱不喜这样素质的东西便草草的道了谢，宁玉碧却不敢怠慢半分，“多谢老夫人。”
宁自凉与宁眉浅也下拜谢过，“多谢老夫人。”
“碧儿，此次大夏的得道高僧藏龙寺的住持将来咱们这灵德寺参讲佛道，陈夫人与唐老夫人也是特意来此，你便代为娘便多陪着两位夫人去参佛，知道吗？”王氏拍了拍宁玉碧的手背叮嘱。
“是，娘，碧儿知道了。”
“好了，没什么事你们便回去吧。”
出了梧桐苑宁玉纱挽着宁玉碧，“大姐，我瞧呀还是陈家夫人好一些，说话又亲和对我们也好，要我说姐姐你就选了陈家吧。”她一派的天真浪漫样貌一双丹凤眼已见雏形，
“胡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是我能决定的？这事要看母亲的意思。”话虽是这么说，可她的脑中却浮现出那一日，那一身靛蓝长袍的少年那一句，‘惊为天人。’心里到底还是乱了，语气便也不那么确定了。
宁自凉与宁眉浅走在一处，却见她一手扶着手腕上的檀木佛珠有些心不在焉，“三姐？怎么了？”
却听见她有些低落的说，“我是在想，大姐真的好福气，能嫁到那样好的人家，往后五妹母亲也一定会为她细细挑选，而我们……”她低头却露出一丝嘲意，“我们却连未来在哪都还不知道呢……”
“三姐？”
“呵，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再清楚不过，”她牵着宁自凉的手，“我们是姨娘生的，谁也改变不了，姨娘每日在我耳边说的最多的就是听老爷的话，听夫人的话，可是呢……听了夫人的话又能如何？”她嘴角的嘲意愈发浓重，“讨了她的欢心又如何？最好也不过是嫁进那户高门当个填房，我们岂能和嫡小姐比？”她低声说。
她忽的抬头，“六妹妹，我不甘心，我宁愿我不是这宁家的小姐，哪怕是田间农户家的女儿，也比如今自在的多，我在姨娘面前总是温温顺顺的，可是我不愿意……不愿意最后和姨娘一样，耗死在这大院里。”
索性宁玉碧和宁玉纱已经走远了，不然让她们听见这话那还了得。
“三姐，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了？”宁自凉停了下来，站在假山旁，细细的打量着宁眉浅，她觉得宁眉浅似乎有些不一样，在她的印象里，宁眉浅和她的姨娘一样是个性子极温顺的人无论是什么事，她都默默的受着，怎么突然……
“怎么了？”宁眉浅抬头，眼角有些湿润，“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这些事我早就明白了的，可偏偏突然就在意了起来。”
她转头看着宁自凉，“其实前几年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喜欢你，明明你也是姨娘生的，可就是因为萧姨娘那时候得宠所以你也受到父亲的喜爱，那时候我总是偷偷的站在杏芳园的门口看着父亲抱着你，逗你笑，我都嫉妒得要命，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姨娘不过是个通房丫鬟提成姨娘，父亲不喜欢姨娘自然也不会喜欢我，不过后来我就不嫉妒你了。”
“萧姨娘去了之后，你变了很多。”第一次，宁自凉觉得宁眉浅那双永远都无悲无喜的眼睛竟是这样的锋利，让她甚至不敢与之对视，“你还小的时候，性格很霸道，也最喜欢和五妹抢东西了，那时候父亲很喜欢你，由着你的性子来，只是后来，萧姨娘病的越来越重，父亲渐渐的忘了她，也忘了你，而你也很少出现在我们面前，每次看到你的时候你总是端着一碗药来去匆匆，后来再见到你，就是在学堂了，那时候你脾气很怪，明明是个庶女却还那么要强，不肯认错，那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你不像我一样认命呢？”
“可是我慢慢发现，我居然……也不愿意就这么认命了。”她苦笑着看着宁自凉，“我不想到了该出嫁的年纪的时候就被母亲随意的打发了出去，我还变成我的姨娘也害怕变成萧姨娘……”她最怕的是会被宁家当成一个工具一样嫁了出去。
“不会的，三姐你这么温柔，往后三姐夫也会喜欢你的。”宁自凉的心里多有感触，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她，想要给予她力量。
“你看这四四方方的院子，就像一个笼子一样把我们困在了里面，我们都身不由己。”她虚指四周，“如果有那么一天，我真希望我能逃出去。”她叹了口气，神情有些脆弱，“我明明知道是我自己想多了，却还是忍不住要想……”
宁自凉说不出话来安慰她，便只能默默陪她站着。她何尝不想离开这里？可是她不能，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策哥儿被毁了，那是萧姨娘留下的最后的意愿，她不能不管，还有她的仇还没有报，她怎么能甘心让王氏逍遥快活，她决不允许！
默默站了很久，宁眉浅才抬起头笑了笑，“我们回去吧。”
“好，三姐，我前两天看你的手帕样子很好看呢，你教教我吧……”
“好呀，去杏芳园吧，我把花样子拿给你。”宁眉浅知道宁自凉是在故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便也笑着应了，“姨娘做的杏花糕很好吃呢，一会儿让姨娘做点给你吃。”
两个人渐渐走远，说话的声音也渐渐飘散，而原本两个人站着的假山旁，慢慢走出来一个人影，品竹色的长衫温文如玉的样貌，他望着那两个人远去的身影，一个似是叹息似是无奈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如果有一天，我真希望我能逃出去……’眼里闪过一丝趣味，这宁家倒也不是个无趣的地方。
等回了梧桐苑，采桑站在院子门口等她，一见了她就赶紧迎了上来，“小姐，你可回来了，李府的小姐给您下贴子了，邀请您明天与她一起游湖呢。”她一边说着一边递给宁自凉一张粉红色的信笺，她接了过来，隐约还能闻见淡淡的花香。
她先是一愣，接着才反应过来李家小姐说的是前几日在秦府遇见的那位爽朗俏皮的小姐，明明只见过一面，怎么会突然下贴子邀她一同出游？
打开帖子，花香味浓了起来，是很清雅的荷花香，字却不是女子常练的小楷，反到是有些肆意不羁的行楷，宁自凉看着就忍不住笑了，想来这花香应该也是丫鬟给熏上的。
“我知道了，我会禀了母亲。”
夜里同杜姨娘、宁玉舒用晚饭的时候，说起陈煜清和唐奕舒，宁玉舒的眼睛要瞪得大大的，一脸的佩服，“那个唐大哥下棋可厉害了，连大哥都下不赢他呢！还有那个陈大哥也很厉害会作诗呢，姨娘，我也要读书，也要学下棋，我也想要这么厉害。”他捧着碗，望着杜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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