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6-8
莫管易明格是取笑或是讽刺，荣棵打定主意沉默到底，正如刚说的已然“这个岁数的人”了，各自心思各自捋，对错好赖亦自有分数。
易明格多了解他的人呀？别瞅他摆出一副雷打不动的死样子，脑袋那才叫个转得快，跟装了电动马达似的，过去无数科研难关不就这么“哒哒哒”转着转着碾压成功的？面对男女感情再怎么缺根筋，只要他肯，唯剩简单与容易。
忽然之间易明格内心衍生出某种类似“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来，屋里亲故竟赶在奔四前觅得良配，就不知道究竟耶和华、玛利亚、如来还是南海观音哪位大神恻隐了一把……哎，好寂寞，都没有什么神啊仙啊的顾念顾念即将奔三的他。
过不多时服务员上菜，易明格甩甩头暂时抛开儿女情长，亲亲热热招呼Ewa小朋友过来吃午饭，Ewa小朋友这段时间让曾与今投喂得好，准点饿准点开吃且吃什么都不挑，吃饱了走走散散一会儿就能歇午觉，精神头足、身子骨结实不说，小脸蛋白白胖胖粉粉嘟嘟，一手能掐出水儿来，加上本来生得周正，最近更是愈发圆润漂亮了，看了直让人爱进心坎里去。
这不刚吃了大餐，Ewa小朋友困得直哈欠，拽着易明格的手勉强在偌大的包间里散了两圈，伸直小手要抱抱，易明格刚软玉温香抱满怀，小丫头呼呼睡着了。
易明格就乐，“嘿，这小祖宗真会享福，拿我蚕丝料子裹的胸肌当枕头，瞧把她舒服的。”
扭头看荣棵继续安静优雅的用餐，一点没受干扰，俨然“甩手掌柜”当惯了……从万事万物都有两面性的角度来看，小曾护士明显养好孩子的同时，顺带手养歪了孩子爹。
这令易明格倍感沉痛，他朝某人走近，问道：“你吃饱了没有？”
荣棵终于舍得抬眼看他，勉为其难道：“差不多了。”
“那么多菜，你总不至于现在非吃完不可吧？”易明格气愤道，“喜欢吃打包带回去吃，反正没人给做晚饭！”
荣棵眼神一黯，缓缓放下手里的叉子和勺子，拿餐巾抹抹嘴道：“随便你。”
易明格摁了服务铃，等人来收拾的功夫想把睡熟的Ewa递给荣棵抱，“你的娃你要负责照料，待会儿我还要开车呢。”
荣棵没接手，他淡道：“Ewa午睡通常需要一个半小时。”
“……所以？”
“为她准备一个惊喜，帮她买一条漂亮裙子或一个芭比娃娃。”
易明格瞠目结舌，“你还要shopping！？”
荣棵起身整整衣袖，“觉得不能让你白来今天。”
听听这中国话说的，主谓宾怎么排列的……停，这不是重点！易明格切齿：“你故意呢吧？”
见服务员进来，荣棵问：“打包吗？”
易明格忙小声吩咐服务员把饭菜分装打包起来，“能帮送吗？带着孩子不太好拿。”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酒楼没有这种服务的。”服务员歉意道。
“那麻烦帮忙叫个外送员吧，地址一会儿抄给你，外送费我们付。”
服务员略一想想便点头答应了，“好的。”随即掏出纸笔。
易明格来不及开口，旁边轻飘飘飘来一句，“地址请写F大本部物理系。”
“为什么？！”易明格震惊的瞪插话的某人。
某人看表，“下午三点以后要回系里收实验数据。”
敢情今儿还要替他看孩子看到他工作结束？！易明格怒目，扬声道：“不带你这样的哈！”
“你吵到Ewa了。”荣棵伸手摸Ewa额头，小姑娘睡梦中不安分的扭扭身子，小手将易明格的衣襟拽得紧紧，易明格只得噤声，抛给荣棵一记“你们爷俩够狠”的眼神。
荣棵却是淡漠的转头，将信用卡递给服务员结账，易明格怨念的盯着他后脑勺，刚才图一时痛快狠宰荣教授，谁知人家偏偏“红刀子进白刀子出”，最后受惩罚的还是自己，真是越琢磨越郁闷，一边揉着怀里娃儿后背让她松手别再死拽着自己，一边翻白眼阴测测嘀咕道：“你非要把人家弄得这么贤惠不可吗？”
服务员脱手信用卡“咔吧”一声掉落在地上，“呃……对、对不起……”
许久许久以后的一天，易明格如常到荣教授家蹭饭，恰好看见小曾护士和Ewa小朋友正欢天喜地的拆包裹，易明格愣了片刻弱弱问：“你们哪儿买的衣服？”
小曾护士笑眯眯觑他一眼，“傻啦，当然是上网找马老板买的呗。”
“上网……”
“有时候也找刘老板、陈老板、沈老板买。”
“……”易明格抱头使劲摇晃，须臾猛然面朝苍天咆哮：“网购！网购！网购！”
此时此刻谁懂他那颗破碎成齑粉的玻璃心！
……
曾与今在家喝了药又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一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曾爸爸早去“白桦树”开工，没人走动空气中尚有一丝中药余味，偏西的日光从玻璃窗铺洒进来，木质地板反射一片金色灿烂，曾与今蜷在飘窗窗台上，懒洋洋的呆看外头马路上忙碌的车来人往，恰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果然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
只是，心却慢慢变得空落落的，这孤单寂寞冷是怎么一回事儿？
就说她是天生不得“闲”的命，没有人没有事情让她操心似乎不行。
曾与今长叹一口气，认命般换上外出的衣服，这个点也该到曾爸爸准备晚饭的时候了，过去顶个班呗，这些日子不在家，爸爸一个人忙里忙外怪辛苦的说。
溜溜达达下得楼来，一眼瞧见402大婶站在楼门外的空地上，一辆SUV正在她的指挥下倒进停车位。一般有些年头的社区并没有专门的停车场，都是后来用白线在空地上画的停车格，所以面积大小不怎么规范，加上个别车主只图自己方便，车也停得不规范，导致现在仅剩的车位相当窄，想把身量不小的SUV卡进去，确实需要点技术。
402大婶果断开始高声抱怨，一会儿骂社区管理混乱，一会儿骂两边停车的车主没有素质，最后甚至噼里啪啦数落SUV司机倒车水平太差……各种词汇可谓精彩绝伦。
曾与今咂舌，特别佩服她组织语言的快速以及超强的表达能力，滚滚怒火差点平地炸出一陨石坑来，心想若这会儿自己撞上去，非死即伤呀！于是，麻溜的贴着墙壁弯腰弓背绕到后面，抄远路安全撤离本小区。
等曾与今走到“白桦树”又给吓一跳，这还没到周末呢，店里客人居然爆满，可怜的毛毛哥一个人又要点单又要做单，忙得满头大汗、晕头转向。
曾与今二话不说冲过去帮忙接手点单的工作，毛毛哥看见她仿如看见了救星，百忙之中伸出两手比了个“给跪”的手势，曾与今抽空问：“我爸呢？”
毛毛哥七手八脚捣鼓着咖啡机说：“去买菜了，今儿一来他就一直嘀咕要搞什么新菜，说是让你好好开开眼什么的。”
曾与今黑线，这明显受刺激了，谁让她回来大书特书荣教授意大利面做得好，燃起他老人家熊熊斗志，连店里的生意都不顾上了。
稀里糊涂忙了一个多小时，客人才渐渐散去，冰柜里的点心空了一大半，竟还接到一个订外卖的电话，不依不饶死活要他们给送两杯咖啡和两份拿破仑酥，曾与今手指绞着电话线不厌其烦的解释“白桦树”没有外送服务。
这时曾爸爸提着菜篮子进来，侧头听了半分钟，抬手夺过话筒“喀吧”挂上，曾与今瞪眼，他说：“跟这种胡搅蛮缠的人废什么话？想吃就自个儿上门来，不想上门就别吃，饿不死他。”
“爸爸。”曾与今摇头道，“你忘了本店宗旨是‘顾客至上’了吗？”
“嗯，我乐意的时候自然‘顾客至上’，我不乐意的时候‘老子说了算’，这就是当老板的权利。”曾爸爸拐进柜台，眼尾余光扫过冰柜，不由得惊讶道：“点心都卖光了？！”
毛毛哥呵呵笑，“饼饼招财，咱们店生意那叫一个火爆，收钱收到手抽筋。”
曾爸爸刚要笑，忽然回头对曾与今说：“你不在家躺着休息，上这儿来干嘛？”
曾与今：“幸亏我来了，刚才你是没看到毛毛哥一个人都快疯了。”
曾爸爸抿抿唇，默了片刻后吩咐毛毛哥：“给她热杯牛奶，多加点糖。”接着又指着曾与今，“你，赶紧出去坐着，早上才喝了药，别瞎乱跑。”
“噢。”曾与今瞥了眼他手里的菜篮子，“爸爸，晚上吃什么呀？”
“牛排。”
果不其然，西餐。
目送爸爸进了厨房，曾与今随便捡了个位子坐下，窗外已然暮色沉沉，街灯一盏盏亮起，倦鸟归巢，估摸着这会儿Ewa宝贝已经吃过晚饭了吧？
边想边摸出手机，上面一大串信息提示，点进去一看，好嘛基本都是大明那话唠发来的，记流水账似的一一诉说今日的遭遇。
“一对好基友拎着一个女娃满世界溜达，画风诡异有没有？”配图是一扇试衣间的门，门上镜子里诚实反映出，怀抱呼呼大睡女娃的某基友一脸仇恨，手举手机在拍照。
“你看出来了吗？外星人入侵paul大脑了，好风骚好风骚好风骚！”配图是站在镜子前的荣教授，蓝白格子衬衣、黑色烟管裤，衬得身形颀长、肩阔腰窄。
“我确定了，不是外星人入侵而是鬼上身，不，被人魂穿了！这个不是不是paul！”配图仍是站在镜子前的荣教授，经典款卡其色短风衣、修身牛仔裤，艾玛，大长腿！
曾与今默默数了一下，荣教授貌似一口气给自己添置了十来套新装，并且每套衣服跟他一贯老沉守旧的风格相悖，全是当季最流行款式，虽谈不上色彩缤纷，至少比原来明快了非常非常多，他个头本就高，各种款的衣服上身毫无压力，反而显得他年轻了一圈，如果再改改发型，拿掉黑框眼镜，冒充二十多岁小伙子绝对可以赌一把。
“下午五点，F大操场边，我和Ewa在吃中午的剩饭……”配图是易明格和Ewa小朋友排排坐，夕阳下人手一只饭盒，五爪金龙抓着什么东西塞嘴里。
曾与今一愣，当即回过去：“怎么吃剩饭？！”
易明格速回：“妈呀你总算看手机了！我等到花儿也谢了！”
曾与今不耐烦，直接语音问：“吃剩饭是怎么回事？”
“因为某个臭不要脸的家伙要加班，我们在陪他呗。”
“那也不能吃剩饭呀！你倒无所谓，Ewa不可以这样吃得没营养。”
易明格嚎哭：“什么叫我无所谓？我难道不是人吗？从一大清早到现在做牛做马伺候他们爷俩，我容易吗我？小曾护士，你偏心！”
曾与今闭闭眼睛，“不许吃剩饭，你马上带Ewa到学校外面找家干净卫生的餐馆吃饭，注意荤素搭配，饭后还要有水果和牛奶，拍照发给我检验。”
“姑奶奶喂，麻烦您看看时间，这个点儿咱们早吃饱回家了好吗？都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了。”易明格说完发了个小视频，那爷俩小的趴在大的肚皮上，两眼瞅着电视机看得津津有味。
曾与今扶额，“行了，你跪安吧。”
“别介啊姑奶奶，你倒是告诉我啥时候回来呀？Pual还要我去接你呢。”
曾与今一寻思，Ewa被俩糙老爷们带着疯玩了一整天，又吃了剩饭，怕半夜得闹肚子，自己不赶回去真不行，所以就说：“我得跟我爸交代一声，晚上给你电话你再来接。”
得了准信儿，易明格朗笑：“得嘞，小的随时听主子召唤。”
退出聊天，顺带手的点了朋友圈，天雷滚滚的发现荣教授破天荒发了一张自拍……背景有点眼熟，曾与今眼角一跳，跟刚才易明格和Ewa吃剩饭的地方一样一样的，敢情基友带娃坐一起吃剩饭呐！
照片里，荣教授摘了眼镜，双眉微挑、两腮微鼓、下唇轻抿上唇，明明吃着剩饭却万万没想到吃出了一副“娇嗔”样儿。
照片上配了一行中文字——真稀罕荣教授也会打中文了——士为知己者容。
噗！热奶洗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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