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3-6
等曾与今错愕的脑子转过弯来，不禁反应有点大，惊声质问：“为什么呀？”
荣教授不防，被这一嗓子炒得太阳穴突突一跳，平时看着挺文静的小姑娘，今天怎么一再大惊小怪的嚷嚷？按理说他们已经签了合同，作为雇主有权要求她何时开始工作，而且她也必须服从才对。若不是不想她爸爸把他当成骗子，影响他们接下来的合作，又何必去让一个毫无关联的陌生人对自己评头论足呢？有他这么尽责尽心的雇主，她不应该感激吗？
好心当成驴肝肺，荣教授难免不爽，可又很有觉悟男人要礼让女士，再者他本意是希望解决问题却不是引发更多矛盾，便一甩头包涵下她的“不成熟”，冷静道：“我认为我亲自去比较有说服力。”
至少比一大堆有的没的身份证明复印件更有说服力，这是荣教授无法言明的自尊心。
曾与今愣了愣，心想哪儿来的“说服力”？她说：“我还没告诉爸爸，我辞了医院的工作，你也知道原因，实在是不好开口……他现在一点心理准备没有，你急吼吼的跑过去，他能接受得了吗？”
说到底医院里的谣言始终是她的一块心病，不愿牵累爸爸一块儿伤心难过。
荣教授却觉得莫名其妙，忍不住怪道：“既然不好开口为什么要开口？你辞职是为了来我家照顾孩子，事情就这么简单。”
“……”曾与今又一次被说得哑口无言，暗暗揣摩一番他的话，在严格意义上貌似这么说也不算欺瞒爸爸，不过善意的隐藏了部分事实。没有提前知会一声就辞职去给人带孩子，爸爸大不了埋怨她做事冲动轻狂，骂过两回也随她了，生气总强过伤心两相权衡之下，这个结果竟是最接近完美的。
思及此她双眼一亮，再看向荣教授的神色截然不同上一刻。不愧为博士生导师，真是想得深远想得透彻也想得巧妙，她为难得当街急哭的事儿，他三下五除二给解决了，崇拜啊！
鉴于她眼神过于璀璨，荣教授默默警惕，面露一层防备之色，曾与今则完全沉浸在卸下心中大石的喜悦当中，兀自傻乐了一会儿，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他：纽扣扣到顶的灰黑衬衫，烫出“中轴线”的西装裤，油光锃亮的皮鞋，这身打扮精致是精致，但也够老气横秋的。
回想起刚才在律师楼看了他的护照，今年都三十三了，跟她差了一轮，管他叫“叔”都不过分，怪不得跟爸爸的穿衣品味相同，她猜光这一点爸爸一定喜欢，加上他那俩厚厚的镜片，一副表情木讷高级知识分子的范儿，哪怕职业不是大学教授也正对爸爸口味。
她由衷感叹：“你确实比较有说服力。”
荣教授闻言扶一扶镜架，心里说不准哪儿不对劲儿，总之她所谓的“说服力”和他意指的“说服力”肯定不一样。
当然无论如何，她的思想工作算是做通了，荣教授松口气，随即打了辆出租，走起，见家长吧。
……
被曾与今带错过一次路后，荣教授非常认真负责的特地去了一趟北门F大，因为在一个地方任职居然连人家开了几扇门，门开在哪儿都不知道，岂不太扯淡了，怎么为人师表？易明格却深不以为然，管他北门朝哪儿开，你所属科系在本部，守好你的“南天门”就得了，换言之“车夫”不乐意领路。
所幸F大本部分部之间有往返的校车，早八点至晚八点开行，除了本校人员也搭外单位人员，只是发车间隔时间比较久，沿途又不设站点上车就直通到底，这样一来坐车的大多数是单纯为学习为工作需要两边跑的师生，像荣教授这样专程为“认门”而来的，大概唯有大一新生和校园观光客了。
说心里话荣教授挺喜欢北门F大周边环境的，不同于城市中心五光十色的浮躁，这里颇为恬静安逸，可能靠近大学校区的关系，连同两边商铺亦散发着清新淡雅的文艺气息。
其中有一间田园风格的书吧，进出的学生颇多，荣教授坐车路过时曾留意过几眼，美术字体的中文招牌他只认出首字“白”，恰好前座学生中一个指着书吧说里面咖啡好喝，若不是不停车，他倒乐意去试试。
今天“故地重游”，他不其然想起这事儿，多少感觉遗憾，又不能去“白”喝咖啡了，等下次有机会，他定不再错过。
车外风景徐徐转移，荣教授清晰记得那次曾与今下车的站点，下车前她还说她家就在公交车车站后面的楼上，未料这会儿出租车开过了也不见她喊停，不由得瞥她一眼，难不成家在哪儿她给忘了？
刚准备提醒提醒她，出租车反先靠边停下，曾与今回头笑着冲他脆生生道：“咱们到了，我爸现在一准在店里，下车吧。”
荣教授恍然，这个钟点她爸爸自然在上班，不过工作的地点距离她家非常近，只相隔一两个路口而已，于是忙不迭随她下车，脚一落地头一抬，咦？这不就是他一直惦记着的“白”嘛。
曾与今见他惊讶，便解释道：“这间书吧是我爸爸开的。”
居然这般巧合，荣教授内心笑叹一声，顺便抓紧时机“扫盲”看着门头招牌问她：“上面写的什么字？”
曾与今微愕，这么简单的中国字也不认得？之前签约，满满几页A4纸的中文，他老人家看懂的怕是没有几个，这样也敢出来跟人订合同，他是胆子大还是当她傻？估计后者可能性比较高。
曾与今老实巴交，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出来，荣教授实在有点懵，多音字小护士所纠结的点怎么总叫人意料之外呢？明明很简单却偏要想太多，他正儿八经的告诉她：“你为什么不这么想，我是出于信任，相信你的为人，不管你提出任何条件都答应，而我也信任我自己，一定办得到你所有的条件。”
能够被人如此信任实属难得，曾与今听了又是感动又是惭愧，好像对他一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揪细了往根上论，他做这么多无非只是要请她回家照顾Ewa罢了，若请别人想必不费半点心思，她啊还是太矫情了。
曾与今终于彻底想通，决定从今往后“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他给的这份工作。
她是实诚孩子，一旦打定主意，行事就大方自然多了，很真诚的并伴着深深歉意的向他说对不起，荣棵坦然接受，面不改色的问：“上面写的什么？”
“……”曾与今楞了半晌回神，这人还真执着，她笑道：“白桦树，我爸爸的书吧叫白桦树。”
以荣教授海量的脑容量，仅仅“噼啪”的瞬间便把前情后事融会贯通一起，原来他没认全乎招牌的“白”这就是最初给Shirley捐献医药费的那个“白桦树”！
“谢谢你。”他认真道。
曾与今说：“别客气，就教你认了三个字，等回头大家都得空了，我再教你多认一些。”
她显然误会了，荣棵摇头，“我谢你当初给Shirley捐款。”
“呃……”曾与今早忘了这事儿，何况钱是龚一屏借“白桦树”名儿捐的，她可受不起他这声“谢谢”，“不用谢，钱你不已经都退回来了嘛。”
荣棵却说：“钱本应当退的，你的善心依然需要感谢。”
曾与今不好意思透了，又不能告诉他真相，否则龚一屏饶不了她，憋得小脸泛红，“过去的事不要提了，咱们别一直站在门口，快进去吧，我爸爸泡得一手好咖啡，你尝尝。”
既然她难为情，荣棵便不提，作为回馈往后薪水待遇上好点也一样，现在他正嘴馋她爸爸的咖啡，心情很好的率先上前拉开门让她先行。
跟他接触两次，无论上哪儿，上车或下车都是他给开门的，曾与今从受宠若惊到慢慢开始习惯，边进门边扭头朝他微笑以示谢谢，荣棵动作优雅的颔首。
“白桦树”内弥漫着书香以及咖啡香，二者相互融合并不冲突，一束夕阳的金芒斜照而来，点亮架子上一盆娇嫩的绿萝，原木书架间散落三两个学生，静静翻看各自手里的书籍，空灵的乐曲不知从哪儿传出，似有若无的涤清一切烦躁。
曾与今一眼瞅见吧台后的身影，稍微踌躇一下才走过去，小女孩儿似的站得规规矩矩，柔柔喊了声：“爸爸。”
曾爸爸正往密封罐里分装花草茶，抽空看过来一眼，随意的问：“刚下班还是刚睡醒？肚子饿不饿？”
护士的工作作息颠倒，人家晚上睡觉她值大夜班，人家早上起来工作她刚回来准备休息，所以曾爸爸总怎么问，曾与今听了心头温暖却又觉得内疚，辞职那么大事儿没跟爸爸商量，一会儿还要蒙混他。
“爸爸，嗯……我想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曾爸爸一听手上动作停顿，视线越过女儿看见了站在后面的男人，心里当即噔的一下，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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