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3-1
荣棵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就把手机递给司机大哥看，“麻烦你把我带到这个地址，谢谢。”
司机大哥是个实诚人，看了地址马上说道：“哎哟，这可有点远，而且中间有段修路会堵车，打出租过去太费钱，要不我把您送到最近的地铁站入口吧。”
“谢谢你，不用了。”荣棵感激的一笑。
“要不这样，我绕点路上外环，不堵车，您看行不？”
“好，麻烦你。”
乘客斯文有礼客客气气的，司机大哥心情很好，压下“空车”灯，方向盘流畅的一打，踩油门上路。
另一头曾与今离开景观喷泉，走去她刚才匆忙间瞄见的一家茶餐厅，把地址发给荣棵的时候，她对现下的交通状况一无所知，以为他很快可以到便先点了两杯柠檬红茶和一份点心，却没想到等得茶都凉了也没见人来。
不会因为看不懂中文，所以找不到来这里的路吧？曾与今盯着玻璃窗外铺满灿烂阳光的马路，此刻已到正午，趁午休出来觅食的上班族们纷纷涌向路边大大小小的餐厅饭馆，茶餐厅的门不断“叮当”作响，服务员响亮的喊着“欢迎光临”，食物的香味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曾与今摸摸肚子，好吧，她饿了。
荣棵赶到茶餐厅，隔着玻璃看见曾与今正专心的吃一盘点心，一口一口吃得两腮鼓鼓，配上圆圆的大眼睛，让他联想到了啃栗子的土拨鼠。
他淡然一笑，走过去推开了门，门上铃铛“叮当”一响，服务员大喊：“欢迎光临！”
气氛好热闹。
荣棵安静的缓缓的朝曾与今走去，似乎有意拖延，他的认知里不能在人家进食的时候去打扰，尤其还是位女士，否则会尴尬，导致彼此都不自在。
曾与今终于吞下最后一口，她一边端起杯子喝茶一边抬眸，恰好对上荣棵的视线，结果……噎住了，“咳咳咳！”
荣棵快步过去，将桌上的餐巾纸推送到她面前，曾与今抽了几张捂住嘴，忙乱的道了声谢，荣棵坐到她对面，“抱歉，还是打扰到你了。”
曾与今双颊涨红频频摆手，“没事……咳咳，我没事。”
荣棵沉默的别开眼，看着桌面空掉的盘子，“吃午饭了吗？”
“还没。”这不是等他来谈事情嘛。
他坦然道：“我也没吃。”
所以，这是要和她一起吃午饭？曾与今试探道：“不如，在这儿吃？”
仿佛就等她这句话，荣棵伸手招呼服务员，一会儿服务员过来，他要了一份菜单，然后顺手递给曾与今，一副“女士优先”的绅士做派。
菜单翻了两页，曾与今很快选定自己想吃的东西，正准备把菜单给他，荣棵却拒绝了，“你一□□了。”
然而她不知道他什么口味，只好问他：“荣先生想吃套餐还是单点？”
“你吃什么？”
“青椒牛柳盖浇饭。”
“我不吃辣。”荣棵言简意赅。
“噢。”曾与今看他一眼，“那茄汁牛柳行吗？”
“好。”
曾与今礼貌的告诉服务员：“青椒牛柳和茄汁牛柳各一份，再来一份炒时蔬和两份例汤。”
服务员往点菜机里输入菜品的同时问道：“请问炒哪种蔬菜？”
曾与今小眼神才扫过来，荣棵就说：“你做主。”
“空心菜有吗？”
“有。”
“加腐乳炒的吗？”
“可以给您加。”
“谢谢。”曾与今微笑着把菜单还给服务员。
服务员转身离开后，荣棵问：“腐乳是什么？”
“呃……”要告诉他腐乳是豆腐放臭发霉发酵的产物吗？恐怕会把他吓死吧！算了，曾与今避重就轻道：“一种中国特有的调味品，腐乳炒空心菜很好吃，你待会儿尝尝。”
荣棵点头，“好的。”
这声“好的”说完，两人瞬间陷入无话可说的境地。他们本来就不算很熟，离一起共进午餐的程度差得远，曾与今更是做梦也没想过有一天会跟荣大教授同桌吃饭，并且还是他主动约她的。
感觉怪怪的，他们关系变化得是否过于诡异了？
静静的过了几分钟，荣棵一言不发坐得端端正正四平八稳，厚重的镜片挡住他的眼神，分辨不清他在想什么？这么彻底的“冷场”曾与今可受不住，犹豫再三她开口打破僵局：“荣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呢？”
荣棵似乎愣了愣，然后顶了顶镜架，答非所问道：“我找你有正事要说，不是来应酬的。”
曾与今傻眼，这中国话说的连她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都听不懂，什么意思啊？她干笑两声道：“荣先生，恕我冒昧提醒一句，之前可是你打电话约我见面谈事的，所以咱俩现在……应该算不上‘应酬’吧？”
荣棵面容一肃，沉声说道：“Florian……也就是易明格告诉过我，在中国边吃饭边谈事情就是应酬，我理解你可能没心情听我说话，但是还请你忍耐，等吃了午饭，我们慢慢再说。”
若不是他表情十分的认真严肃，若不是以她对他浅显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开玩笑的人，曾与今真以为他在说冷笑话。唉，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状况下易明格给他普及的“国情”，这枚一板一眼的假洋鬼子居然深信不疑，就此区分“应酬”和“谈正事”。
本来苦闷郁结的心境，给他一闹倒轻松了不少，曾与今勾勾嘴角，顺势点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
没多久他们点的盖浇饭、腐乳炒空心菜还有例汤一一上桌，午餐开始。
曾与今注意到一个细节，荣棵筷子使用得不甚灵活，手指握在两根筷子的中间偏下，不消说这个位置太低夹起菜来既不方便又特别扭，她好奇的问：“你刚学会拿筷子吃饭吗？”
“不是。”他停下，看了眼握筷子的右手，再看了眼空着的左手，考虑了片刻，用左手拿起搁在旁边的勺子，抬眸略带歉意的对她说：“其实我更习惯用左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换只手用餐。”
敢情他是左撇子，可是为啥不直接用左手呢？而且还担心她会介意？曾与今心里隐约猜到答案，嘴里却套他的话：“是不是有人告诉你在中国不能用左手拿筷子？”
荣棵刚舀了一勺饭准备送进嘴巴，闻言停下动作，把勺子放回碗里，正色回答她：“Florian说在中国这样吃饭是不礼貌的行为，尤其有长辈在场的时候。”
果然没错，易明格真是毁人不倦，渗透至方方面面啊，荣教授显然误交损友……不过，身边有一个总是正儿八经、一丝不苟的朋友，确是很容易培养出不停戏弄他的恶趣味。别说易明格那活泼外向的性格了，才这么一下下曾与今就决定不揭穿易明格的把戏，继续将错就错，反正无伤大雅。
随后两人遵循“食不言”之原则，静默无语吃完午饭，而周围的上班族亦用餐完毕陆续离开，茶餐厅渐渐恢复平静。
曾与今又叫了一壶花草茶，橙黄的茶汤装在一只矮胖大肚子玻璃壶里，配上一对相同材质以及造型的杯子，看起来呆萌呆萌的，勾起曾与今等回家就逛淘宝选同款的强烈欲望。
荣棵犹自淡然沉稳，端起杯子浅啜一口，根据他的观察，对面小姑娘情绪趋于缓和放松，不似他刚来那会儿，瞥见她微红的眼眶，证明她有哭过，尽管她装得若无其事。
他借着放杯子弄出轻微动静，成功吸引曾与今的注意力后，慢腾腾的说：“不知道现在跟你谈这个事好不好，毕竟你或许正为此而感到难过。”
曾与今脑子空了一空，豁然意识到他肯定也听到那个谣言了，捧着茶杯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愤怒和羞窘齐齐直冲心头，然而转念一想并不意外啊，医院里人人在传只要不是聋子谁听不到？旋即她露出一抹自嘲的冷笑，脸上一副“然后呢？”的表情，俨然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意料之中她摆出自我防备的架势，荣棵垂眸一叹，“你不用太敏感，我没有恶意。”
他的解释真简单，简单得曾与今轻易就接受了——对比早上黄组长一抓到别人小辫子，就要一巴掌拍死的态度，他显然“天使”多了。
但换个角度想，无论谣言怎么诋毁她且她好坏与否、清白与否都跟他没有一毛钱关系，既然选在这个非常时期亲自找来，跑不离别有目的，所谓“无利不起早”，曾与今不笨立即了然于胸，盯着他大胆直白道：“你怕是摸准我在‘五医’混不下去了，打算捡个便宜，叫我去你家做私人护士对不对？荣先生，我现在可是‘臭名昭著’，这个便宜捡不好会引火烧身的。”
如此诚实的挑衅，曾与今等着看荣棵怎么接招？
彼此对视了一会儿，荣棵不疾不徐道：“抱歉，我不得不请你再说一遍，另外当你想表达你的观点的时候，尽量不要使用俚语和成语，目前我还理解不了其中的意思。”
“……”
这就是传说中“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吗？曾与今扶额，难得放一次狠话，要不要这么不给面子完全接收不到呀？
见她半晌不言语，荣棵依然淡淡，不催不急，还周到的给她添茶倒水，这下曾与今一点气性也提不起来了，她软声道：“荣先生，我想先解决了自己的麻烦再考虑工作问题，这样说你明白吗？”
荣棵赞同的略一点头，“明白的，你的能力和品德不该受到质疑，我坚信你是一个优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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