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以吻封缄

　　入夜，喧闹的人声渐渐散去，月上枝头，蝉鸣不绝，更凸显了夜的寂静。窗棂上挂着的两盏白灯笼在晚风的吹拂下来回摆动，红墙上的影子也随之飘移不定，就像我心里跳动的鬼火，幽幽的，森森的，咬噬着我不安的心。

　　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绿翎，我有点儿口渴。”绿翎是楚楠殿新晋的一批宫女中最年长的一位，也是掌事的一位，而楚楠殿则是我当初的宫殿，跳崖事件后，楚楠殿的宫女全都被处死了，说是与我陪葬，我真怨自己没有把她们的生死放在心上。重回故地，总还有那么一点怆然与恍惚的。

　　“娘娘，奴婢该死，没有准备周到，今早泡的茶水已经凉了，要不，奴婢马上吩咐下去再泡一壶？”她还不太清楚我的脾性，试探性的问道。

　　我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大动干戈，“不用了，姑且把那早上的茶水端来，凉也有凉的好，降降我心里的热。”我拿过绿翎端来的冷茶，猛灌了数口，这才觉得，心里无名的灼热好些了。

　　“娘娘，这冷茶消暑虽好，也别贪杯饮坏了身子，夏天的夜里更深露重的，可是说着凉就着凉的。”绿翎见我没有像别的主子一样，第一天就对失职的宫女使下马威，拘谨的神态渐渐变得自然，话里也多了份真正的关心。

　　我微微一笑，把一直跪在地上的绿翎扶起来，“以后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就不必拘礼了，我也一向不热衷那些个繁文缛节的。”

　　她惊异的看了我一眼，似在想我为何不自称“本宫”，“娘娘，这样恐怕不好吧。”

　　“绿翎，我看你心思澄明，应该早就懂我的心意了吧。”见她不知如何作答，我接着说道，“绿翎是十年前和琴心一同进宫的吧，如今琴心已是皇上的贴身宫女，属于从三品，而你，却还只是跟着我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主子，足足低了她三级，你可有过不甘心呢？“

　　绿翎脸色微微一变，旋即正色道，“奴婢跟着安陵娘娘是心甘情愿的，不曾有过半点非分之想。”

　　“哦？你跟琴心那丫头想必打小就认识，能和我说说她的事么？”自从今天琴心无故消失后，我就隐隐觉得她不对劲。

　　“娘娘，恕奴婢无知，奴婢与琴心只是相识，并不太熟，实在是无可奉告。”这丫头嘴巴倒还严实，大概从她嘴里也套不出什么话来。不过，从反面来看，倒是一个靠得住的人吧。

　　“我有些累了，你也下去歇着吧。”

　　绿翎轻声应了一声，为我掩了帐子，吹灭蜜蜡，悄声退了出去。

　　正和衣睡下，却听得外间有人走动，若是皇上来了，应当有人通报才是，来者何人呢？

　　竟然是皇上，“月儿睡了吧，朕今日国事繁忙，没来得及陪你，想过来看看你呢。”他抚-摸着我额角的鬓发，动作极轻极柔，生怕把我弄醒了似的。

　　我并没有睡着，却仍闭着眼睛享受着他的温-存，如梦一般缥缈，美好，绪哥哥，有多时不曾对我这样了？为何只有支离破碎以后，我们才不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念及此，不觉心中一阵悲恸。

　　他身上那若有若无的龙涎香味让人心旌神摇，顷刻间盈满我的鼻息。

　　“夜未央，风微凉，皇上还是早些歇息吧。”我起身想为他更衣，不料却被他一把搂在怀里，听见他用颤抖的声音道，“月儿知不知道，朕心里冷啊，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朕了，他们都说，都说朕是个疯子！”

　　我心里暗笑，不过一夜风-流，皇上您真是抬举我了，嘴上却是另外一套说辞，“皇上，月儿知道您心里苦，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地位越高，可亲近的人也就越少，更何况您是这君临天下的帝王，可就算皇上身边一个人也没了，月儿也会永远陪着皇上，连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呵呵，我安陵婧就算死，也要拉你一起下地狱！我们之间，隔着太多的鲜血和死亡，回不去的话，不如做一对绝命鸳鸯！

　　“真的吗？月儿，朕好爱你。”他瑟瑟发抖的身体终于在我的安抚下安定了下来。

　　爱我？这样轻易的把从前对我说过的话，说给另一个女人听，不觉得太轻率了吗？

　　那时我没有想到，我并不是另一个女人。

　　“月儿也爱陛下，陛下的苦就是月儿的苦。”他眼波微微一漾，冷峻的面容多了一份不一样的温柔。

　　他打横抱起我，穿过大殿，迈向浓浓的夜色，虽不知他要带我去哪儿，我的脸上也陡然升起一抹娇羞的飞霞，心中春-意弥漫。

　　水汽氤氲，湿润华兹，熏得我一时忘了呼吸，“陛下可是，要月儿服侍您沐浴？”他笑而不语。

　　他结实的脊背在水汽的蒸腾下泛着小麦色的光芒，虽不甚清晰，却透着说不出来的慵懒与性-感，让我看呆了眼。

　　“月儿也下来吧！”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就转身将我拖入池中，我月牙白的绸衣在水中四散开来，似一朵绽放的白莲。

　　他慢慢靠近我，拨弄着我颈间的乱发，本以为他要吻我，却见他灼热的眸子一点一点冷了下去，“这是什么？”他越是这般冷静，我却越感到他已是怒火焚心。

　　我惶恐的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你还反过来问朕怎么了，朕倒要问问，你是怎么了！？。”他掐住我的脖子，眼里燃起的，是无尽的杀意。我这才注意到，我的右肩上有个细小的吻痕，虽小，却在细细渗出血来。

　　我摇了摇头，“不是皇上想的那样！……”

　　“你以为，朕那么好骗？说，你到底和哪家公子出去幽会了？你都是这样以色侍人的吗？”他连珠炮似的问我，却不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我被他强摁在水里，呼吸困难，大口大口的吐着水泡，纵然我水性好，可再待一会儿，我真的快要睡着了。

　　他见状终于放开了我，冷冷的看着我因剧烈咳嗽而发抖的身体，“月儿，告诉我他是谁，我不会罚你。”

　　别的男人他可能真的不会罚我，可子渊是他的亲哥哥，又是夺走他妻子清白的人，若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只怕我也脱不了干系，情急之下，我撒了个小谎，“皇上果真是贵人多忘事呢，昨夜可是臣妾侍的寝，皇上对臣妾可粗暴呢！”故作娇羞的声音让我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面露狐疑之色，可眸子还是渐渐柔和下来，“原来是这样，是朕多心了，都怪朕不好，月儿这会儿还疼吗？”

　　我尴尬的笑笑，“不疼了，不疼了，皇上不必挂心。”

　　“朕怎么能不担心呢？”他俊美的容颜闪过一丝忧虑，更是绝美到让人移不开眼。

　　我正张口欲言，他凑向我，以吻封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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