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再遇
清爽的马尾辫映在初夏的暖阳里，轻快的脚步让我的心情格外的好，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表现，在养父提出让我到这家公司上班的时候，我就提了唯一的条件，就是不要任何的照顾，也绝不让其他人知道我是他的女儿。
人事部的同事带我去的部门是后勤部的杂物所，在我听到这个分配的时候只是会心的笑了一下，因为之前我自己在新南市时应聘的几家公司虽说都是以建筑设计录用，但实际上干的就是端水小妹的活，只是每当实习期将满的时候就以各种借口说我的种种不合格之处而被辞退，这泰林集团可好，直接成立了个杂物所，而由于长时间从事这份工作我也是轻车熟路，但同时还是有些担忧的，之前的那些公司只是各部门的新人，实习生在各部门端茶倒水，那种背后使绊子，捣鬼的事就不在少数，现在把整个公司的实习期新人都放在一起那该有多乱啊，想想就头痛的不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杂物所有两间，一间是清洁工在用的清洁间，一间就是我要去的茶水间，推开茶水间的门，外屋是只有十平米的小屋子，上边都是个人的柜子，下面是左右两排沙发，沙发上坐着几个人昏昏欲睡的样子，见我来了才勉强睁开眼，人事部的同事简单介绍几句就走了，一个快四十岁的阿姨站了起来，她眯起狭长的眼睛，指着里面屋子的门说：“跟我来吧，先进去看看。”我刚要和大家打招呼的话就生生被压了下去，但我一看那几个人又昏昏的睡了过去，也觉得没那个必要了。
里面也是大概十平米的小屋子，一排一排的架子很整齐，左边一排架子摆放的是各种茶叶，右边是各种咖啡豆，下边是两个冰柜，正前方是两个水台，上面摆着榨汁机、咖啡机，饮水机，上面的柜子里则是杯具之类的，我大概扫了一眼，种类繁复，样式各异。她把我带到外面的小屋，指着左边墙上的电话和旁边的一张表格说：“这个电话会通知你们的工作，电话要24小时保持畅通。”她拍了一下在沙发上已经睡着的一个男的说：“快醒醒，来新人了，还不快把表重新排一下。”那男的朦胧的睡眼微微一睁应声哦了一下就再没了动静。女人看了看摇摇头说：“看来要晚一些介绍了。”就出去了。
一会，茶水房的门开了，一个清秀模样的女孩子，看见我说：“你也是新来的？”我点了一下头说：
“怎么平时没事都是睡觉吗？”她看了一眼那几个人说：
“别提了，昨天通宵开会，大家都一夜没睡。”她打了一个哈欠继续说：“还好昨天正好轮到我休息，但天还没亮就被喊来换班了。”墙上的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她忙接起来说了几句就匆匆进去里屋准备茶水了，我也跟着进去了里间，她边磨着咖啡豆边说：
“我叫林琳，出生的时候算命的说我命里缺木，你呢？”
“安茹雪”
“你一定是冬天生的吧？”
“是啊，你可真聪明。”
她微微一笑：“你看我腰上的传呼机了吗？“我点点头，
她继续说：“平时我们每个人负责一个部门，就是这个部门的小工，他们一般都会用对讲机的，只有高层才打电话，其实，他们有自己的秘书，只是有时秘书太忙外出办事，才会打电话过来，可能因为昨天会议的缘故，大家都忙的底朝天啊。”
林琳腰间的传呼机自动传来声音：“端一杯普洱到设计部结构室。”
我听到声音赶忙说：“你去设计部吧，咖啡我端上去。”林琳回头看我一眼，顿了一下说：
“你刚来，我是看你人还不错提醒你的，其实我们都一样，没什么背景被招聘来，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自告奋勇的去给领导们端水就想好好表现，想着看看这个集团的高层都长什么样，也想着说不定我做的好能受到青睐，结果不但被骂了出来，还说连个端茶倒水都做不好还想干其他的，这个集团是个家族集团，董事长听说50多岁，下面有三个副董，一个是和董事长一起起家的，管人事和合约部，一个是高薪从国外聘请的设计专家，主要负责设计部，还有一个就是这集团的太子爷了，负责业务和后勤财务等。我去过两次，一次是那个老外，说我咖啡磨的时间太短，我的天啊，你想喝磨的好的倒是去咖啡馆啊，我这可是现磨现喝，时间有限又不是专门伺候他一个的，还有一次就是今天的这位太子爷了，他呀别看长的挺好看的脾气真是坏，说什么我根本磨错了咖啡豆还说煮的时间不对，直接把我赶了出来，还好他秘书及时回来了，要不然我不知道要跑多少趟。”
“谢谢，我自己会小心的，你还是赶快去准备茶吧。”我对她笑笑点点头。
看着林琳端着茶出去了，我将她磨的咖啡豆倒掉，重新磨了起来。我想我算是用心的人吧，其实知道要来泰林集团就已经做足了功课，不但像其他的人一样了解集团的经营和结构还关注了它的人事，林琳说的那些其实我已经知道了，除此之外我还知道它除了建筑设计，建筑材料方面也涉及，家装材料也有涉及，它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生父的宏安集团了。还有关于那位太子爷他叫衣展铭，资料也尽数都查找了，基本上很难找到，为数不多的几张发布会照片让我觉得格外眼熟，费心的想了很久才想到原来我们是认识的，他就是捡到我耳坠替我选药的那个人，感叹世界这么小也这么巧，在我的印象里他并不是个挑剔的人，我想也许林琳正好赶上他心情不好的缘故。我重新从柜里挑选了曼特宁，既然昨天忙了一夜，曼特宁那种放再多糖也掩饰不了的苦味能让他提提神吧，我仔细的磨好煮好放在托盘里。
一路上，我想过很多种可能，或许他还记得我，或许已经不记得了。然而不论是那种可能，我应该记得还是不记得他呢？但首先要道歉，因为重新冲泡的缘故，我耽误了些时间，来到门前，小心的敲开门。
“进来。”听着声音我觉得很熟悉，但是似乎和他的声音不太像，端着托盘，微低着头迈了进去，抬眼的一瞬间空气里似乎有什么凝结了，我看见了谁，竟然是祝易轩，此时他正与衣展铭靠在窗边，抽着烟，两个人都愣愣的看着我，我也望着他门，透过烟雾我分不清他表情里是惊讶还是惊喜，留在去年冬天的那些不愉快的回忆让现在的我只想赶快消失。我看向衣展铭说：
“衣董，咖啡放在桌上了，我先出去了。”心里想好的道歉什么之类的话一句都没说出来。没等任何人说一句话我就赶快转身准备出门，然而脚还没迈出去就听见祝易轩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怎么就只有一杯啊，没看见有客人吗？”我没有动也没有转身，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不敢看他的眼睛。
一个人影来到我眼前：“去年冬天你是住在新南市茗雁公寓23楼吗？”我抬眼看见了衣展铭，他眼里有一种说似笑非笑的神情，我对着面前的衣展铭微微一笑：
“还没来得及感谢您替我捡回了耳坠。”顿了一下说：
“衣董，真不好意思，不知道您来了客人，我再去准备一杯。”我头也不回的出了门。还以为自己把握了先机，没想到反而被动了，原以为是再也不可能见到的人却又见面了，他还是没有改变，那张利嘴还是说不出什么好话。再次端茶上去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不论他说什么我都不还嘴的心理准备，然而看见的只有坐在办公桌前的衣展铭，祝易轩已经不见了。
可能是我的四处张望让衣展铭会了意，他站起来说：“客人已经走了。”他走到我面前：
“他那个人就是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你别介意啊。”
“衣董，您太客气了，我的本职工作就是做好公司的杂物，给您和您的客人端茶送水是我应该做的。”我一直低着头，始终没有看他。
“安小姐不必这么恭敬，我们可以是朋友。”
“您是这里的副董，我是这里的杂物工，这里是公司。”我看他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失语，怎么能把那股无名火撒在他身上呢，我笑了笑说：“我还没感谢您上次替我捡回耳坠。”
“不用谢。”这次的回答还是和上次一样，他转身端起我冲的咖啡喝了一口，眼睛闭了一下，头一点再抬起：
“咖啡冲的很用心，这样吧，你要是非要感谢我，我也就不推辞了，今天晚上下班后你请我吃饭怎么样？”我看着他一脸悠闲的样子，笑着对他说“好。”
走出衣展铭的办公室我并没有马上回到杂物所，而是去了安全通道的楼梯间。想着是不是得提前定一下吃饭的地方，如果衣展铭是开玩笑的就当我自作多情了，要是真的，就得提前想好地方，毕竟是我请客，不能手足无措。脑子里不断闪过临城的各家饭店，有一家停在了脑里，风格和新南市的风情小屋很相似叫云岸阁，像是新开的，地段也是很清净的，要是去那里不庸俗也不会显得太刻意。楼道传来安全门被开启的声音，我下意识的躲到下一个阶梯，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听着似乎很熟悉，我稍稍抬头看去，原来是祝易轩，他正拿着手机，
“我说过了那是意外，是在我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
“像你这样家事高贵的女人纠缠并不像你的作风。”
“还是适可为止吧。”接着没有了声音，却是下楼的声音。
我的天啊，他就不知道去坐电梯吗，干嘛非要走楼梯，我真是无所遁形，声音一步步的逼近，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跑，听那电话的内容也知道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情，想起之前那个女人，我在心里想着，他还真是风流。我也不管鞋是否发出不合时宜的声音，一路小跑，直到一楼，连个呼吸的时间都没有停顿，想也没想跟着一楼刚到的电梯随着人群上了楼。
推开杂物所的门，昏昏睡觉的大家已经都清醒了，那位四十多岁的女人走过来看着我对大家说：“这是新来的安茹雪。”
我朝大家摆摆手说：“还请多多指教。”
客气的点过头后那女人对我说：“大家都叫我杨姐，是杂物所的领班，其他人你自己看着认识吧，毕竟这里流动性大，况且，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认识你，你就负责业务部吧。”
杨姐看向一个冷漠表情的男人：
“小宋，把排好的表贴上。”然后就出去了。
林琳马上凑过来说：“去衣董的办公室怎么样啊，怎么这么长时间，刚杨姐还问你了，我说你早回来了，但是肚子不舒服，不过到底怎么样？”
我微笑的看着林琳：“你说对了，我就是肚子有些不舒服。”
“不是问你这个啦，那个怪脾气没有为难你？”林琳带着探究的眼神问我。
“没有，可能他今天心情比较好。”
“哦”林琳可爱的噘了噘嘴。
“两位美女好，这是茹雪的对讲机。”一个大男孩样子的男人递给我一个对讲机，我接过那个黑黑的大砖头说“谢谢”。
“不用客气，我叫赵成，为美女服务是我的荣幸。”赵成一脸俏皮的样子。
“就你一天没个正经，快走开啦。”林琳边说边推搡赵成，赵成一脸的悻悻然，撇撇嘴：
“别看一副小可爱的面孔，原来是个男人婆。”
“你...”林琳如雨点般的小拳头就要落在赵成身上，却被一个声音制止了：
“你俩都安静点吧，小心听不见对讲机。”那个被杨姐叫做小宋的人冷冷的说到。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林琳瞥了一下嘴，对着赵成挥了一下拳头，赵成故作害怕的跑开了。
“这个是宋承志，听说马上就要转正了，去设计部给排水室，羡慕啊，羡慕。”我朝宋承志的方向看去，没有表情的脸上稳重的气息占据了他，设计部，是啊，我也想去。
一番端茶送水的繁忙后也快到了下班时间，我很自然的想到请衣展铭吃饭的事情，才发现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联系他，难道直接上去他办公室吗，会不会显得我太别有用心了，即使不考虑到这个，那面对他门口的秘书该怎么说呢，想着想着我就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他办公室附近，没想好怎么办的我在墙边上蹭着蹭着走着，突然旁边的门打开了，哗啦啦涌出好多人，哎呀，我怎么就走到会议室门边了啊，我赶快把头靠向墙里侧，也不管从里面走出来的人到底怎么看我，就一直靠着靠着恨不得靠出个洞来把自己藏起来，自动屏蔽了那些奇怪的眼神，好不容易人走完了，刚松了一口气，从楼道对面迎面走过来两个人，仔细一看其中一个还是杨姐，我赶快回头往反方向走去，前面刚好有个厕所，我心中暗喜，转身进了厕所，躲了一会觉得差不多了就探个身子看看外面啥情况，身后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我一个激灵向后看去，啊！是杨姐
“别看了，没人，还好遇上的是我。”杨姐这口气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那个，杨姐，不是的，我，那个…”我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好了，林琳都告诉我了。”那一双看我的眼睛同情的表情，还略带着笑意，让我一下子云里雾里了
“下班时间我们那层厕所人是多一些，但是下次记得别往30层来了，我们楼上6层人就很空。”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就要离开，又转过头来难掩笑意的说：
“即使再急也要看清楚再进啊。”我猛然意识到什么，头仰起来看见那个抽烟的头像正嘲笑着我，原来我正趴在男厕所的门上，顿时那个羞愧啊！我赶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来，看着走廊尽头祝易轩办公室的门想了想，算了，衣展铭，看来，我得爽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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