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那是我们的孩子

　　没多久佳期就后悔了。早知道应该让他继续跑步的，他跑完步之后的精力她都未必吃得消，更何况是现在——佳期欲哭无泪，可是为时已晚。沈青城狠得像猛兽，仿佛要将她撕裂吞入腹中一般。相比之前，之前那两天他竟是格外温柔的。可是佳期却只觉得他狠得有些过头，更像是在发泄——她不过是跟叶博尧见了个面，说了几句话，他如果派人跟踪她，应该知道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暧昧的举动，干嘛这么生气？她模模糊糊地想着，却什么也没想清楚，就又被打断了思绪——结束之后，沈青城抽身而去，走进了卫生间，佳期趴在床上平复呼吸，只听得浴室里水声哗哗，却很久都不见他出来。她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起身下床，走过去打开了卫生间的门，便只见沈青城背对着她站在淋浴下，撑着墙壁，低着头，竟是一动不动的模样。佳期知道他还没有消气，于是便走上前去，准备继续讨好。谁知道她刚刚进入淋浴的范围就一下子惊叫着跳开了——沈青城淋的竟然是凉水！秋天的天气，虽然不至于冰凉刺骨，可是那凉水只浇了一点在佳期身上，佳期却还是冻得差点僵住。可沈青城依旧只是那样站在凉水中，一动不动。佳期连忙调了一下水温，换成热水，这才看向站在里面的沈青城，“你干什么呀？这么凉的天气，你还洗凉水澡？”她终究是察觉到什么不对。如果只是因为她去见叶博尧，他应该不至于这么生气才对。他们才刚刚和好，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他怎么会舍得这么对她？“你怎么了？”佳期伸出手来，握住他冰凉的手，低声问道。沈青城转过头来看着她，目光很深邃。“我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他忽然沉声问道。听到这句话，佳期流转的眼波蓦地凝住，身体也瞬间僵硬起来，几乎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她的脸色忽然就苍白起来。沈青城依旧看着她，执着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可眼神却逐渐寒凉起来。佳期僵了很久，缓缓松开了他的手，转身想要走开。沈青城却伸出手来抓住了她，让她面向自己，脸色僵凝地又开口：“十年前的约定，到了今天来实践，应该不算迟了吧？”佳期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消失，终至一丝血色也无，她有些艰难地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终于能发出声音：“你……很想要孩子吗？”“是。”沈青城回答，“我想，很想要。”“就算没有孩子，我们也会很幸福的……”佳期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沙哑起来，“是不是？”“是。可我还是很想要孩子。”他残忍地重复。她终于克制不住地发起抖来，是很轻微的发抖，却根本不是自己能控制住的。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自己冷静下来，可终究是徒劳。不可遏制地红了眼眶之后，她终于抬眸看向他，颤抖着嘴唇开了口：“可是……我不能生孩子……你会嫌弃我？”沈青城看着她，一颗心终究是沉到了万丈深渊。“为什么不能生孩子？”他继续追问，固执而残忍。佳期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流着泪看着他，不住地摇头，“我不想说……我不想再提……青城哥哥……”她哭到几乎抽噎，全身颤抖如筛糠，终于忍不住上前抱住了他，靠在他胸膛之中失声痛哭。她曾失去记忆，可是哪怕在失忆的时候，知道自己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从此再也不能生育，她也痛苦得仿若身临绝境。更何况如今，她所有的记忆都已经恢复，那些残忍而痛苦的场面清晰地从脑海之中闪过，她承受不住，她会崩溃——所以才一直没敢提，所以才想等到一个合适的时候再告诉他。可是他却将这个问题直接摆到了她面前，逼着她面对。她嚎啕大哭，完全找不回自己，却忽然听到沈青城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你不想说，那我来帮你说。”“不要，不要——”佳期抱着她，求着他，只希望他不要说出那些残忍的事情。可是沈青城却残忍到底了。“之所以不能再怀孕，是因为你曾经流产过，手术上的失误损伤了子宫内膜，所以不能再怀孕，是不是？”佳期原本是抱着他的，可是他这样平静而残忍地说着那句话，她终于克制不住，缓缓躬下了身体，在他的脚边蜷作一团。沈青城垂眸看着她，许久之后，终究还是关上了淋浴，拿了一张浴巾将她包起来，将她抱出卫生间，放回了床上。佳期躺在被窝里哭着，其实很想抱着他，很想靠在他怀中，很想让他安慰自己，可是当她伸手到他应该在的位置时，才发现大床的另一侧根本是空的。那天晚上，沈青城独自在书房里坐了一整夜，彻夜不眠。而佳期哭了整夜，第二天连床都起不来。乔雪飞过来吃早餐的时候发现佳期没有起床，她并没有太过惊讶；可是她过来吃午餐时，佳期还是没有起床，她就觉得有些奇怪了。她走到佳期卧室门口，敲着门喊着佳期，却听不到回应。于是她直接就推门走了进去。佳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乔雪飞立刻就吓到了，一下子扑到床边，“姐姐？姐姐？”佳期有些艰难地睁开眼来，看着她，低低应了一声。“你怎么啦？”乔雪飞紧张地睁大了眼睛，“你生病啦？我去给姐夫打电话啊！”“他呢？”佳期低声问道。“不知道呀。”乔雪飞回答道，“宋阿姨说他一早就出门了，又没说要去哪里。不过姐夫要去哪里难道也不跟你交代？啊！你们不会是吵架了吧？”佳期听了，忍不住转过头，将脸埋进枕头里，眼泪又克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乔雪飞见状有些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只能跑出去打沈青城的电话。打了半天，沈青城却没有接电话，乔雪飞有些懊恼，干脆又打钟嘉慕的电话，结果也打不通！她愤愤地扔掉了电话，只能抱着腿坐在沙发里发呆。这天佳期到下午才起床，喝了几口粥之后，便坐在沙发里等沈青城回来。乔雪飞一直陪着她坐在沙发里，直到听到开门的声音，小女孩一下子跳了起来，几乎是欢呼道：“姐夫回来啦！”她跑到门口，果然看见沈青城站在玄关处，她呜啦啦地跑出门，直接进了对面，将那间屋子留给了那吵了架的两个人。沈青城换好鞋转身的时候，佳期已经站在玄关正对着的位置，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他神情终究冷淡黯然，并不打算跟她说话，直接就想从她身边走向书房。佳期却一下子伸出手来拉住了他，从背后看着他，再度红了眼眶，“你是气我不能生孩子，还是气我没有告诉你？”沈青城转过头来，看着她，“你觉得我是为这个？”佳期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眼泪再度滑落，“那你……是气我没有保护好孩子？”“谁的孩子？”沈青城冷笑一声，声音逐渐变得狠厉，“你想保护好谁的孩子？”佳期闻言，身子重重一震，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你还是爱上过他，是不是？”他声音冰冷如机械，一丝情绪也无，“你甚至还怀了他的孩子——”佳期身体僵直着，却在听到他这句话之后，猛地抬起手来，用力地往他身上砸去，“我爱上过谁？我怀过谁的孩子？是你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沈青城缓缓点着头，却再度冷笑起来，“2002年6月，你跟我分手。2003年8月，你孕期三个月，意外流产。你说那是我的孩子？”“什么2003年八月？”佳期从来没有觉得这么难过过，明明已经是痛苦至极的事情，他们却站在那里，残忍地对那件事进行剖析，让她一次又一次地经历那种痛苦，“我们的孩子，是在那天晚上没有的……”沈青城闻言，神情微微一凝，佳期却已经哭成泪人，“没有了……他没有了……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他没有了……”沈青城重复着这几个字，下一刻，嘴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原来不止一次。那后来那次呢，2003年八月那次呢？谁的孩子？”“没有！没有！”佳期看着他，尽管已经哭花双眼，却毫不犹豫地竭力否认，“我只有过我们的孩子！没有第二次！没有什么2003年8月！没有！”“没有？”沈青城缓缓低下头来，看着她哭泣抽噎的脸庞，“就算我查到的那份病历报告是假的，那你亲口对二哥承认，你曾经爱过另一个男人，怀过另一个男人的孩子，难道也是假的？”佳期流着泪看着他，张着嘴，却很久都发不出声音来。原来他暗地里查了她，他认定了她跟叶博尧有过孩子，他以为她不能生育，是因为跟叶博尧的那个孩子流产了。他查到了她从前的病历报告，虽然她不知道那份报告是怎么回事，他还从他二哥那里知道了她曾经说过的话——直到沈青城转身准备往书房走去，佳期才终于从背后抱住他，再度开了口：“我没有……那份病历是假的……我之所以跟二哥说那样的话，是因为我那时候失忆，我被人误导……我以为我曾经爱过另一个男人，还因为那个男人不能再生育……可是我没想到那个男人是你……我只爱过你，我只跟你有过孩子……”沈青城僵直了身体站在那里，听着她喑哑颤抖的哭诉，再也没办法挪动脚步。这天晚上，沈青城没有再离开卧室。佳期紧紧抱着他，仍旧只是哭，一直到半夜，她才窝在他怀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沈青城却又是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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